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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26 ...

  •   “前几天面试的结果...怎么样?”
      “我的事你别管。”吃饭声停了一下,展禹宁不咸不淡地声音传来:“抹布放着,写作业去。”
      女孩闻言反而将水声放得更大,换来男人一声别浪费水,又忍着气关小。最后,她把沾着洗洁精的抹布砸进空水池:
      “你别再大半夜跑出去送外卖了,就非要这么多钱吗?你掉钱眼里了吗!”
      “你只管好好学习就成了,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太多。”
      展婉宁硬声道:“那个偏瘫你照顾得来吗!”
      “那也是我的事情。”
      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展禹宁把碗筷放进水池,逼狭的厨房有点站不下两个人,展婉宁被挤出去,听见他说:
      “他又不是你爸,你管他干什么。”
      “是,他哪配当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展婉宁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这个事情和他吵起来了,她真的很想撬开这个傻逼的脑子看看他都在想什么:
      “那你也不是我哥,你管我干嘛?”
      冬天的自来水冰冷刺骨,却在这个布满油渍的台面上也显得不太干净。生活一地鸡毛,所有的都烂透了,但是婉宁不是。展禹宁把盘子叠好:
      “让你走读不是和我吵架的,再这样,我就和班主任申请让你住校了,反正也快要高三了。”
      又是这句话。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了。”展婉宁提起自己扔在鞋柜上的书包:“我不管,你爱打几份工打几份工,累得要死要活,最后又犯病,在大马路上被创死,满意了是吧?”
      这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要说就什么伤人的话都说。
      “咯啦。”
      为了防止夜里蟑螂爬进她的房间,展禹宁关上厨房门,神情没什么不同:“我死了,就没有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男人看着桌子上正用毛巾盖着的,还未来得及挂起的相框,说:
      “你会很麻烦的。”
      他的房间摊开着一封又一封信,每一封都用密封袋装好,看起来就像是法医尸检的取样。展禹宁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同,这确实是他从死亡爱情里解剖出的一点证明。
      而这样的证明要多少他就有多少。
      用钢笔写的漂亮字迹微微有些晕开,展禹宁耐心地逐个打开,更换了里面的干燥包。
      这些信件从收到到仔细阅读,隔了将近大半年。身处爱中总是浑然不知,直到什么都没有了才恍然从每一处缺失里发觉忽视的细枝末节。
      他是没有想过纪少慈会和别人在一起,还是因为他不敢想?
      手机插上耳机,旧DV机的视频被导出,把一切都在梦里重游,轻言耳语被镜头刻录,脉搏起落,呼吸急促,糜烂的心脏失陷在胸腔中,弓起的脊背犹如满月。
      他只能对着纪少慈有想法。
      邹元羲让他他对所有的肢体亲密都恶心反胃,功能障碍,只有纪少慈是他心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
      他忘了我,我什么都不是,谁会把一段感情颠来倒去反复回忆,展禹宁少年时对这种幼稚嗤之以鼻,直到多年后他置身其中,成为他原先最恶心的主人公。
      纾解后大脑空白的神游时间是他一天里最轻松的时刻。
      呼出的热气弥散在房间,给冷寂的房间带来一点活人的气息。潮红的脸显出几分病态,手机里视频重播,他盯着纪少慈的脸,痴迷与疯癫的逐渐爬上他的眼瞳。
      我怎么能直到今天才想到,你将会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你过的好不好,我过得不好。我的生活已经如蝴蝶效应般层层崩塌,只敢偶尔舔舐一下你留下的甜味,你怎么能连这个都要收回呢?
      我不相信你全忘了...纪少慈,我不信,无论好的坏的一点没留下,哪怕一点恨意都没有。
      无意之间手机被跌碰落下,砰一声砸在地上,丢失的音频让他双眼失焦片刻,半天才弯腰捡起手机。
      黑暗里手机指纹处因为触碰而发出光亮,映在他的眼底。不知为什么,突然毫不相关地想起纪少慈无名指上的戒指。
      展禹宁呆呆地跪坐在床上,不可竭止地发抖起来。
      他都在干什么?
      空气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啪。”
      纪少慈反应过来,是架子上的书倒了,秦助理看他好像惊了一下,开口解围道:
      “后面确定要这么安排吗?”
      纪少慈回过神来,应声道:
      “不用更改了。”
      青天白日里,他刚刚竟然有一瞬发寒的错觉。
      “我明白了...”秦琛的眼神好像别有意味:“那今天晚上就空出来了。”
      看出来了,李承哲临近下班前,也常有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
      纪少慈目光微动:“想下班?”
      “不不不...”
      他为什么要似笑非笑,难道是想开除我?小助理心里警铃大作,颤颤巍巍道:“难得您今天晚上没有行程,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取车去吧。”
      “好嘞!”
      秦琛目光深沉,领命而去,跑得飞快。
      新招的助理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纪少慈叹气,还好只是暂时用用。
      电梯降到一楼,他阔步走出电梯。晚上约了医生给李承哲拆石膏,他得赶在预约时间前赶回去。
      只是大楼入口,他赫然看到一个碍眼的身影。
      那个人把自己的脸藏在鸭舌帽下,可希冀而又苍白的眼神已经牢牢黏上了他。像是某种怪诞生物将自己伪装成人形,隐藏于人群之中锁定目标。
      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朔上来。
      纪少慈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展禹宁的手动了动,却没敢拉住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跟着他纪少慈了出去。
      纪少慈停下,他也停下。
      “又想做什么?”
      声音从凛冽的寒风中传来,于是一样冰冷。
      展禹宁的瞳孔瑟缩了一下,有点虚弱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
      “我没有打扰你,我只是站在下面等...”
      纪少慈头疼地喊停:“现在看到了,还要留在这里吗?”
      展禹宁沉默片刻,目光贪恋地看着他:
      “我想多待一会...”
      纪少慈终于知道不适感到底从何而来,虽然出发点不同,但展禹宁的一举一动都和当年的他竟是如此的相似,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之前到底做过什么荒唐事。
      他明明早已摆脱过去,可有人偏就是要用过去拉住他。
      “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得寸进尺,说想跟着我?”纪少慈问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扰,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算骚扰吗?”
      “昨天只是偶遇...”
      “那今天呢,特地说自己吹着寒风也要来看我。”纪少慈微微笑道:“这么不求回报,你到底是想来看我,还是想让我看你?”
      一针见血。如果说他了解纪少慈,那纪少慈无疑是那个将他肮脏灵魂看得最清楚的人。
      他还是这样了解自己。
      被戳破的心虚了然无踪,异样的满足填补了他:
      “我今天来...是因为我一直都欠你一个道歉。”
      “道歉?”
      纪少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仍然是笑着的,只是展禹宁看出一丝讥讽的意味:
      “你的道歉,值得我惦记这么久吗?”
      “但你需要。”展禹宁执拗地摇头:“小纪,我说了太多谎,至少我应该把那些实话告诉你..”
      “那你说。”纪少慈转过头去:“说完就离开吧。”
      “...”
      像是漫长演讲发言人的事前准备,有些沉珂压在心头多年,已经密密麻麻成为无解的命题。展禹宁一直手握线头,他等待着吐露,等待着询问,就像纪少慈最后说的,他只是一直在撒娇,等待着纪少慈来拉他一把。
      “我当年以为我得艾/滋了。”他的眼泪止不住流:“我知道,就算得了也是我活该。但那个时候你很爱我,我真的不能在你高考前说这种话,所以一直瞒着你,可是我...我当时太爱面子了,与其告诉你是我自己得病,还不如说是开始就是玩玩、才会故意说那些狠话...我不后悔,这是我的选择。但是纪少慈,我承认开始是对你动机不纯,可我也一直没认清自己...其实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纪少慈已经猜到,嘲笑道:
      “下一句是打算说‘爱我’吗?”
      展禹宁很费劲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实。”
      什么事实?事实就是每一个字都在为自己申冤吗?
      “展禹宁,你不如承认你从没爱过我吧。”纪少慈感叹道:“现在说这些,是想满足你难安的良心,还是想挽回我,让我继续当你的备胎?”
      展禹宁的嘴唇哆嗦道:“我没有...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知道了就别再来纠缠我。”
      “是我对你有亏欠。”展禹宁流着泪,看向他手指间的戒指:“对不起,我不会...不会再来打扰你...”
      徘徊于似苦又甜之间,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那辆帕拉梅拉终于停在自己面前,只是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倚着车窗,笑意吟吟地喊道:
      “小慈。”
      ...李承哲?
      纪少慈一顿,立刻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原来他脸上还会露出这样柔软的神情...展禹宁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少慈,痴痴地看着那曾经只对着他流露的神情。
      李承哲压低声音,双手合十求饶:“我老婆瘾犯了嘛,不要算我旷工啊。”
      纪少慈突然发现他今天打扮得意气风发,仔细看向他的腿,哪里还有石膏的影子:
      “...你自己去医院拆的?”
      “因为我听助理说我们大领导特地把晚上空出来了。”李承哲臭屁地拍了拍自己的腿:“当然要省点时间,提点别的要求。”
      纪少慈神情一晃,拉住他的手:“拆了石膏还要静养一段时间。”
      “老婆,我都被你关多久了。我是骨折,不是截肢。”李承哲埋怨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自然委屈:“哪怕就吃个饭呢?我带轮椅了。”
      纪少慈没说什么,绕到另一边上车。没了遮挡,李承哲和泪流满面的展禹宁刚好四目相对。
      冷风吹得李承哲略微眯了眯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展禹宁,在纪少慈看不到之前,神情冷酷地朝窗外比了个中指。
      觊觎我老婆,滚吧!
      展禹宁:......
      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李承哲简直是神清气爽。就知道他那个傻逼前任会来作妖,他一直盘算着快点拆石膏,好不容易说定了,今天纪少慈一走,他就火速换装,催着护工推轮椅带他去医院。
      没想到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尊重,刚好就给他碰上了。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高低铺个红毯,再给展禹宁打个横幅,他就在红底白字的滚加感叹号前,闪亮登场。
      哎呦,弄得他像个显眼包。
      咔嗒一声,纪少慈坐了上来,李承哲迫不及待问他:“我今天怎么样?”
      “...很好。”纪少慈说:“很有精神?”
      李承哲扁了扁嘴,朝窗外噘道:“那谁啊,哭成这样,找你拉投资失败了?”
      “...展禹宁。”
      进退都给自己留足了台阶,李承哲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寒冬腊月里的每一天都显得清爽宜人:
      “噢,老熟人了呀,那你要去安慰他一下么?”
      纪少慈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了,别开玩笑了。”
      李承哲哼哼两声,猝不及防凑过去对着纪少慈猛亲一口,然后对着秦琛道:“先开车吧。”
      秦琛:......
      那个,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要不要把我当外人?
      他老板的对象好像是个傻子,而且他老板居然是下面的那个。秦琛惶恐地想:他知道的也太多了吧,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离职了,这要是离职了会被灭口吧?
      资本家实在是太可怕了!
      短短几秒,秦琛已经见识了社会的险恶。他在脑子里规划好追悼会,绝望地踩下了油门。
      帕拉梅拉一骑绝尘,展禹宁看着越来越小的车影,沉痛的心脏才开始缓缓跳动,陡然之间地动山摇起来。
      他剧烈咳嗽着,好像对空气过敏。
      明明目睹纪少慈和别人接吻,他却突然兴奋地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最隐秘的秘密。
      纪少慈,你看人的品味,怎么还是没怎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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