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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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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纪斐然将面前的男孩逼到无处可逃:“到底是谈了个什么恋爱,给你搞成这副样子?”
纪少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没有...”
她们姐弟三人各自长大,加上父母分居,纪少慈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更别提什么话都像倒糖豆子一样都要倒给她听。
这种陌生和距离感让纪斐然不快地蹙起眉头,又给这个小孩颓废的样子搞得心疼。
啧,拧得要死,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你骗谁都骗不了我。”纪斐然异常强硬:“还是说,你希望我从你的人际关系网里一个一个找?”
纪少慈的表情异常难看。
他当晚突然爽约,一声不吭地赶着夜里的车就跑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手机关机,失联。徐慧晴本对他的行踪也不想多加干涉,只是纪少慈走时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脆弱。
徐慧晴找他的信用卡消费记录,又好不容易在夜里定位到他的手机。高铁到站时,天光垂落,层层叠叠的人群背后,站着眉头深皱,神色担忧的徐慧晴。
纪斐然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纪少慈像闯祸的孩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徐慧晴添过这样的麻烦了,可是除了对不起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徐慧晴怎么会猜不出来?
纪少慈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自己,还给徐惠晴一个普通的纪少慈,这个纪少慈看上去哪里都正常,却哪里都不正常,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狼狈地学着正常的亚正常状态。
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让他无所适从,整段的失眠,意识断片,接连走神,情绪失控,以及抑制不住的,莫名流泪的冲动,像个缺失了零件,忘记自己运转逻辑的机器人。
他回了高中一趟,行为无异于自残,老李头看到他有点惊喜,话唠地说了许多,纪少慈什么都没听进去,因为李老头的办公桌下压着他们那届的毕业照,而纪少慈一眼就看到了展禹宁。
他走的时候,发现当时那一届书法展的字居然被裱了起来,纪少慈的字赫然在列。他想起级部主任曾说要让这栋楼留下每一届学生的痕迹,居然还真的做到了。
那幅字,展禹宁曾指着,弯着眼睛和他说——“我早就认识你了。”
早就认识你的答案是及行迷之未远。
纪少慈真该怀疑平行时空的存在,不然他为什么早在展禹宁第一次指给他的时候,就恍然觉得不对?
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高中早就打上了休止符,这段全须全尾的记忆,却因为展禹宁这个违禁词成了无搜索结果。
“别去问。”
这种姐弟间的对峙向来都是纪少慈先认输,因为纪斐然向来说到做到。纪少慈苦涩地开口:
“我告诉你。”
纪斐然松了口气,嘴上仍然不减:“说吧,是哪个小女孩?”
“不是女孩。”纪少慈说:
“...是男的。”
纪斐然不自然地凝顿,但也仅仅一瞬,她就神色如常,因为她知道纪少慈正地盯着她看:
“行,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纪少慈是个合格的叙述者,因为他足够诚实。但纪斐然却并不是个耐心的倾听者,这样细致的谈话或许纪语嫣来做会更合适,她只是因为这是纪少慈,她唯一亲爱的弟弟,于是硬生榨了一盎司的耐心来听讲。
纪少慈说完了,烦恼分担到纪斐然身上,他静静地看着纪斐然。
纪斐然像是想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在想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话。不过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叹息般道:
“爱也会说,泪也会流。”
“你还干嘛了?”
纪少慈一怔,把前八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仿佛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都求我不要再纠缠他了。”
“所以他就能一通狠话把你打发了?你能接受?”纪斐然问:“你大老远飞过去,就是为了听他羞辱你的?那你过去有什么意义吗?”
纪斐然很奇怪地看着他:“他的话诱导性这么强,你听不出来?”
纪少慈哪里做得到置之度外地做阅读理解,分析他说话的逻辑?
“我不否认你的叙述里有为他说话的成分,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目的就是要和你分手。先告诉你他不喜欢你,你提现在他就说现在是演戏,你提以前他就告诉你以前是假的,说他动机不单纯的,甚至于拿亲密举动来攻击你。和着他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就这么神通广大,冷血无情,对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如呗。”纪斐然评价道:“听起来就像一个逞强嘴硬的小孩给自己写的孤注一掷的剧本,你们平时的对话节奏应该都是他在把握吧?”
纪少慈知道纪斐然说的一点没错,和展禹宁在一起总是轻松的。展禹宁从来不会给他抛问题,相反的,他会将纪少慈的情绪照单全收。因为展禹宁和他一样,都在规避任何可能的问题,甚至于对话走向。只要他想,他们就能一直快乐下去。
所以纪少慈一直都没有把握,谁敢说砸下来的好运就会一直属于自己。展禹宁不是非他不可,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这样。
爱的基础是信任,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全心全意做到。但纪少慈此时才发现,或许他们谁也没能百分百信任对方,爱也让他不自觉变得多疑和不确定。
“你自己和他相处的,他什么感情你最清楚了。你真的相信他就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你还爱他什么?”纪斐然说着笑了:“真要这种,分了也不可惜,你就该感谢他还有点良心,没拖着你,趁早放手了。”
纪少慈肯定地接口道:“他不是。”
他执着地认定着。
纪斐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你自己清楚就好。”
她知道纪少慈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无论是别人说是好是坏,对他不过都是再次肯定自己的答案。
但他实在缺点勇气,纪斐然不想泼他冷水,也不想给他这份勇气。因为她知道纪少慈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然而他这份恋爱到现在也没能给他这份勇气。
纪斐然隐隐有种预感,纪少慈没办法得偿所愿,但是他这种人只有撞倒南墙才会回头。
纪少慈最后问纪斐然,如果她是他,她会怎么做。
纪斐然本来不想理会这种仿佛询问参考答案的行为,但是到口的话她还是咽下去,耸肩道:“不管怎么办,我都会先给他一拳,因为他不应该瞒着我,不信任我。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捱着一拳也不算亏。”
纪少慈轻声说:“他不是。”
纪斐然看着他,话语打了个弯道:“不过是你的话,我想应该你还会说对不起,毕竟你这种老好人,估计还要总结一下自己为什么没做到让他信任你。”
“所以...你就先给对方一拳,再道个歉吧。”
...
几天后的晚上。杨一鸣收到一通电话,他看到联系人,犹豫片刻,还是接起来:
“喂?”
“是我。”纪少慈说:“有件事情,还需要你帮忙。”
...
杨一鸣听他说完,沉默好一会才说:“你觉得,他猜不到吗?”
“我猜他也知道。”纪少慈说:
“但我赌他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