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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8 ...

  •   撒谎这种事情属于轻车熟路,尤其是对展禹宁来说。他对周围的人撒了无数个谎来隐瞒秘密,谎言层层叠叠堆积,全然已经虚拟构筑出了另外一个展禹宁。展禹宁时而觉得,自己更像是从前的赝品。
      如果也能有个正品的他就好了。
      期末考试结束展禹宁也没就回去,以至于他放得比高三放假还晚。纪少慈先是摁捺不住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借口说,是自己在这边找了兼职,给高三学生当家教。这件事情之前提过,纪少慈很容易就相信了,只是问他回来也可以找家教嘛。展禹宁说,这个事情之前就谈了,现在刚好放寒假了,家长看效果不错,加钱让他继续了。
      纪少慈听着电话那头展禹宁带点神气的话语,可惜道:“那我晚一步啊?不然就能让展老师帮我辅导了。”
      “得了吧,你还用得着我教?”展禹宁说:“你可是纪少慈。”
      纪少慈眉眼弯弯,低笑道:“怎么,纪少慈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在苦苦复读呢。”
      “拉倒吧你,你那纯属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好吧。”展禹宁说:“再说,特级教师教的不好吗?还用得着我?”
      纪少慈拉长语调:“嗯...特级教师贵啊。”
      “我就不贵吗?我要特级教师两倍的时薪啊。”
      “行啊,超特级教师。”纪少慈口齿暧昧:“我可以还包老师的吃住哦。”
      “滚蛋,你那是学习吗。”
      纪少慈实在没忍住笑了一阵,又装作不经意间打听问:“那你在那边,是住哪?学校吗?”
      “昂...对,我申请了延期离校。”
      纪少慈故意吓他:“晚上一个人的寝室会不会有点吓人?”
      “滚啊,你还想吓我是不是?”
      “哈哈,我开玩笑嘛。”纪少慈换了边耳朵,翻着日历上的日子:“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不知道。”展禹宁给了个模糊的日子:“大概是停运前吧...那家人希望我多补两节,怕孩子在假期不自觉嘛,嗯...”
      纪少慈没在意他的语焉不详,他心里盘算着计划,不如说展禹宁回不来反而正中下怀。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纪少慈也敷衍着应了一声,摁捺住内心的雀跃,又东拉西扯一阵,才挂了电话。
      今年过年晚,展禹宁的生日距离除夕还有十几天。春节档上映了一场日式青春爱情片,导演口碑非常好,纪少慈记得预告片里有男女主一起去烟花大会的情节。
      这样的异地他大概是没法送展禹宁一场烟花了,但这种迂回的方式也姑且算是完成了吧。
      他心里有好多个期待,期待到每一个琐碎细节都反复预演排练,和他在一起的人间烟火都太迷人了,尤其是冬天,他可以在早上抱着他醒来,看他因为睡眠捂热的脸庞,偷偷煮一碗鸡丝面喂他吃下,闭着眼睛快睡着时笑他不要忘记咀嚼。中午带他去下馆子吃烤肉,看油纸上的生肉嗞啦嗞啦一点点变色,切成小块在盘子里给他堆烤肉山;晚上牵着手去压马路摇摇晃晃,通过掌心传递温热,去居酒屋小酌,想吻他,想喝醉了吻他。
      纪少慈思及此总是忍不住傻笑起来,于是六百多公里的里程也觉得浪漫,想到他就觉得浪漫。
      他买了前一天的机票,晚间的航班,展禹宁常熬夜,如果他睡了,他就一早去看他,如果他还没睡,就趁着夜色见面,他最想和他在一起的还是一整天。
      徐惠晴不解地问他:“怎么还要出去玩?”
      “我不去多久,最多两天就回来了。”
      “你要和谁一起去?”
      “我去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纪少慈说:“他暂时回不来,你放心啦,妈。”
      他特地叫纪斐然陪他去购置了一套新衣服,纪少慈确定了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满意,才放心地出门了。那架已经在心头悬停绕飞了两个月的飞机终于降落,甫一落地,纪少慈就给展禹宁发送了消息。
      他订的的酒店就在大学城附近,可直到纪少慈拦到出租车,展禹宁都没有回复。
      将近十一点,睡了吗?
      纪少慈的热情忽而有些冷却,思虑再三,他在猎猎寒风中拨通了展禹宁的电话。
      “电话?”邹元羲动作停了一下,先一步拿到电话,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举着放在展禹宁面前,问:“认识吗?”
      展禹宁只看到尾号,立马知道电话是谁的——是纪少慈。
      上一次被邹元羲查手机后展禹宁就清空了自己和纪少慈所有的聊天记录,还删掉了纪少慈的号码。
      “不认识。”展禹宁艰难地说:“骚扰电话,挂了。”
      邹元羲却好像没想挂,玩味地看着他。
      展禹宁毛骨悚然地想:开着电话干他这种事情,邹元羲干得出来。
      “挂了。”两只手都受限制,他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邹元羲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偏就手指轻轻滑动播到接听键,摁开免提,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喂?宝宝,睡了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像的捉奸,展禹宁愧疚心因为这几个字轻而易举地到达了顶峰,邹元羲差点没把持住。
      他愉悦地把手沿着腰际滑到前面,压低声音恶劣地问:“不认识?嗯?骚扰电话?”
      “宝宝?”
      “...我这边、不方便接电话。”展禹宁压抑着喉咙里的嘤咛,只想尽快结束通话,生怕邹元羲那个失心疯下一刻开始有什么动作:“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邹元羲眯起眼睛,配合了一下。
      “哦...那好。”
      虽然早有预想晚上或许不顺利,可是纪少慈却明白地听出他了话语里的不耐烦。兜头一盆凉水就这么泼了下来,他不可竭止地有些失落道:“那,明天再说。”
      他说完却捏着手机没动作,等待听筒里挂断的提示音。他总是这样,能打电话就打电话,因为能听到他的声音,能后挂就后挂,或许展禹宁会多说点别的。可是这次提示音却迟迟没有响起,他疑心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太大。
      只是他拿下电话,手机上又确实写着正在通话。
      纪少慈心里疑惑,调大了音量,试探着出声道:“宝宝,你没挂?”
      紧随着他的话响起的是一个低着嗓子的嘶吼:
      “你他妈...”
      像是混着嘈杂的背景音响在远处,激烈又汹涌,随即却被掐灭。
      “展禹宁?”车来车往纪少慈听得不是很真切,着急道:“你那边什么声音?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泠泠的声响,展禹宁才沙着嗓子说:“没什么,我就是在外面...旁边在打桌球,有点吵。”
      “你在外面?”纪少慈觉得感观都延迟了几个度,费劲地把质问般的话咽了下去,口吃般问:“可是你说...这么晚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就是出来玩玩。”展禹宁声音发紧:“你没别的事情就挂了吧。”
      纪少慈向来对他百顺百依,可此刻却没有遂了他的意。沉默片刻,他居然说:“那我能来吗?”
      展禹宁立刻接口骂道:“你问的什么东西啊?你来什么?你不搁家复习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找你了。”纪少慈的声音很低,出租车停在十字路口,红色的指示灯跳跃在他眼底,他忽而想调转方向返回机场:“我刚刚落地。”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纪少慈听得出这不是展禹宁的声音:“好啊,你也来吧。”
      “滚!”展禹宁几乎是踩着他话语的尾音恶狠狠地骂了出来,听起来不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他随即顿了一下,才颤着声音,用一种罕见的央求语气道:“对不起宝宝现在你先挂掉好不好?我真的不方便接电话,今晚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见,好吗?”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又快又密,像是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纪少慈并没有立马给出回复,于是展禹宁几近是带着哭腔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他这样说的话,纪少慈无论如何都会无条件答应。
      “好。”纪少慈说:“明天见。”
      语毕他就摁下了挂断。
      漫长的红灯依旧荧跃,眨眼望向别处一片猩红,心像是被放进了一个无边的口袋,他四处摸不到边界,虚无到他发慌。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语言前后处处是矛盾,陌生的男人,间隔的争吵,没空却说是在外面玩,先是不耐烦又是从未有过的哀求。
      ...不仅是对他的电话和到来避之不及,更是完完全全将他间隔在外。
      他六百多公里的期待一时间都显得非常一厢情愿,像一个人求而不得的恶心意淫———瞬间他竟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可笑。
      纪少慈让师傅直接改道去了酒店。这次为了逞强他穿的又很少,在寒冬腊月的天冻得关节手指节发红,回到酒店他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其实满身狼狈,僵红的脸,风尘仆仆的疲惫。
      他不愿意对展禹宁有一点点怀疑,想到他明明是最安心的一件事情,零点守在手机前发送生日快乐,他想收拾好心情第二天再说,可他却一夜都没睡着。
      纪少慈熬着时间,他想早点见到他,却又不敢再自讨没趣,直到熬到一个自觉得所有人都起来了的点,才发送问:“你在哪?我来找你。”
      展禹宁过了一会才回复道:“还是我来找你吧,地址发给我。”
      纪少慈发送了酒店的地址。
      展禹宁发送了一连串的省略号,说:好,我知道了。
      看不懂的时候每一个符号都像胆战心惊的预兆,沉默地举起枪把准备狙击,杀了人却说自己有难言之隐,早已警告。
      纪少慈对着镜子做最后的准备,确认自己能够看得过去,便下楼预备到酒店门口等待。这样的行走视线往往不设目的,眼前略过行色匆匆的人,他看到退房的情侣,拎着行李入住的商务人士,以及不远处先他一步走出酒店的男人。
      不一会他就收到了展禹宁发来的消息:我到酒店这里了,你下来吧。
      纪少慈打:我已经下来了。
      展禹宁说:是吗,哪呢?
      于是纪少慈有目的地抬头张望起来,扫到刚才走在自己面前,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拿着手机转了一圈,最终与他四目相对。
      纪少慈看着对方眼底的讶然,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他设想过很多次,到底是自己先看见展禹宁远远地就向他打招呼,还是展禹宁一眼发现人群中的自己,抑或是一个命运般的beautiful encounter——
      都不是,是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彼此,甚至堪堪擦肩而过。
      他看见他攒起的眉头,伸手摘下口罩,露出和记忆里无差的面庞,第一句是:“你怎么来了。”
      这是谁?
      纪少慈不由自主地想:
      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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