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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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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新来的应该先喝三杯。”满面笑容的男人将三杯酒放在他面前,冰块撞上玻璃杯壁咣啷一声响,传来牙根发酸的寒意。
      周遭的音乐开到最大,喧嚣得恍若地狱之门打开,魑魅魍魉统统显了形。另一个世界里展禹宁连视线所到之处都影影绰绰,一种站在深井旁的眩晕下坠感叫他无法集中注意力。自他喝下第一杯开始后便明白,这几个富二代是在变着法子灌他酒,但此时除了顺从,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真的吗?”展禹宁试图笑着推脱道:“还有这规矩?”
      “当然有,而且我听说你们这几届大学生都挺能玩的,几杯酒而已...”男人掐着杯沿抵在展禹宁唇边,几近是要逼迫他喝下去,声音还和打着商量似的:“这点面子都不给...那我们怎么欢迎你?”
      展禹宁笑得勉强。
      “乖乖喝一杯吗,嗯?”男人的调笑挂在嘴边,醇厚的声音带着谆谆诱哄,碰撞间酒液迸进唇缝,穿透严防死守的牙关。事已至此,展禹宁不由得接过杯子,面上无奈道:“我喝,我喝。”
      “唉,这就对了吗,忸忸怩怩和小姑娘一样。”男人对他的一口闷吹着口哨:“继续继续,第二杯,唉,走着。”
      他妈的,好晕。
      展禹宁呛了两声,酒液从嘴角漏出来流进衣领,胸口一片冰凉。展禹宁咬着冰块,将杯子倒了过来,残余的酒液蜿蜒着从杯口落下,眉心还没展开,先笑了一声:
      “喝完了。”
      男人看着他哈哈大笑:“就知道你是藏着掖着,会喝,被我看出来了吧,诶,还有一杯啊,说好三杯,闷完,不准赖啊。”
      “喝不完啊哥。”展禹宁舔着嘴唇赔笑,杯子里还剩一半,眼皮浮着薄红,他用力地眨着眼睛,感觉说出来的话总是不按照脑子来,只得很慢地说:“之前不是还喝了杯,那一杯对吧,饶了我吧哥?”
      “诶,前面几杯都能喝啊,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呢?”还有人接腔:“别想逃啊,哥哥们都能看出来啊,都到这里了...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是不是啊?”
      几个人距离展禹宁又近了几分,勾肩搭背的将他团团围住,全然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展禹宁感觉到不安,讪笑道:“真的,哥,我没有,说谎。”
      “嘘——怎么还在这些。”搭着他的男人鼻息间有烟叶的味道,喝高了一般红着脸:“这样吧,哥我陪着你喝完这一杯,怎么样,够面子吧?”
      转眼间一满杯就被递到男人面前。
      “来。”男人和他碰杯,咣当一声溢出来的酒都跳进了展禹宁的杯子,男人梗着脖子干完,眯着眼睛看他:“到你了啊,这下不准赖了。”
      展禹宁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灌,喝着撒着将衣服都浸湿。三个人轮流着灌他,而展禹宁谁都不能得罪,也一个都得罪不起。
      因为这些人都是邹元羲认识的。
      今晚的一切遭遇归因于邹元羲。
      邹元羲自上次给展禹宁留了电话后,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一周多。邹元羲偶尔会给他发消息,高档西餐厅的摆盘,白日的游艇甲板,市中心高层的俯瞰夜景,单有配图,却不大说话,只是期间哄小孩般地来了一句:
      “下次接你来玩。”
      展禹宁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指望一个事业有成的富二代对自己上头,权当笑话看也没当真,但是邹元羲嘴里的下次却真的来了。那天展禹宁下完课,邹元羲给他发消息问:周末想不想出去玩?
      展禹宁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邹元羲说:我刚刚路过你们学校门口。
      他甚至于拍了一张图片,透过车窗是学校的东大门,他说:出来吧,我接你去玩。
      今晚的一切决定都晕晕乎乎,从他决定坐上邹元羲的车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点不对头。邹元羲看他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轻声笑他怎么乍乍乎乎的,顺手给他拧了一瓶水喝。这种成年人的姿态天生带着进攻性,展禹宁猛灌了几口,不好意思地问是要去哪。
      邹元羲笑着说: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不累吗?就放松放松,去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方。
      他的车开了多久展禹宁不是很有知觉,因为晚风吹得他面颊发烫,意识有些涣散,期间邹元羲好几次和他说话,他都说得颠三倒四的。邹元羲含着笑意的声音伴着晚风灌进车里,好像隔了层纱那样模糊不清:“如果累了就小睡一会,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展禹宁自然是没有睡,只是努力地对着窗外飞掠的车牌集中精神辨认。
      他也是没想到邹元羲一脚油门开到夜总会。
      展禹宁把自己跟过去的行为归咎于难以拒绝,谁会想去拂了一个大人物的面子,代价也很惨痛,就是他此刻被围住灌酒推脱不及——邹元羲将他带到卡座后不久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说是工作上的事情,和展禹宁说了抱歉,撇下他独自和三个富二代周旋。
      一杯又一杯被灌下去的酒,展禹宁也曾怀疑过,这几个富二代的行为是否是邹元羲授意,抑或是他们天生恶劣只是想整他。
      “我就出去一会,你们就这么灌他的酒?”邹元羲愠怒的声音插进富二代的包围圈,他只身横过将展禹宁和那三个三教九流隔开,声色严厉地质问道:“你们给他喝了多少?”
      喏,这时的邹元羲又是展禹宁一开始见到的那个邹元羲了。
      “哎呦,邹总,没多少,就那么点。”
      邹元羲看着桌子上七八个空杯,神色不善。
      “这不都是兄弟几个喝的。”男人嗐了声:“我们几个你不都知道,都能喝,这不是和素昧平生的兄弟第一次见面,兴奋了点,聊多了就喝高了。”
      邹元羲手指轻弹,示意他们别在自己面前演那一套。他弯下身子,几近是将展禹宁整个人圈进怀里,柔声问道:“是我一时疏忽,是不是很难不难受?不然我带你走吧?”
      展禹宁撑着面色:“我还好,就是喝得有点猛...高估自己了。”
      “别逞强。”邹元羲面上写着关心,一眼就洞悉了面前男孩的顾虑:“我带你走。”
      他带展禹宁坐到suv的后座上休息,刚被拉出来时还好,时间越久展禹宁越迷糊,比起以前酒精带来的眩晕呕吐不同,脑袋跟不上情状的转变。他一阵泄力,情不自禁地跟着对方的指引半推半就。
      “小可怜。”邹元羲捧着面前男孩的面颊,满眼疼惜道:“很难受吧,来,喝点水。”
      展禹宁舔着发干的嘴唇,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想牵动着身体远离,然而仅此都难以做到,邹元羲举着矿泉水瓶,喂他喝完了剩下的半瓶。
      水从嘴角漏了出来,沿着下颌线汩汩地流。
      他连吞咽都难以控制。
      “你身上一股酒味...”邹元羲看着男孩莹润的唇瓣,眼神迷茫,触及他胸口一片湿润:“是刚才撒上了吧?我车里有备用的衣服,你换上吧。”
      “不用了...”展禹宁轻微别过身体,声音细若蚊叮,本能告诉他邹元羲距离太近了。他想干什么?展禹宁眉心紧锁,好像有一团雾,明明是凝神思考的样子,看着是既困惑又可怜。他不太清晰地想,先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麻烦邹总了,先送我回去吧。”说得和命令似的,展禹宁立马摇了摇头,嘴皮子并不跟着脑袋的想法走:“是我没估量好自己,给邹总添麻烦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邹元羲摁住他的手腕将他再次带进自己的范围,展禹宁用不上力气,半点挣脱不开:“待会再送你回学校,你先换件衣服。秋天天凉,你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换个衣服再回去,好不好,嗯?”
      他尾音的征求好像纪少慈,纪少慈最喜欢说“好不好?”
      “对了,我今天还给你准备了个礼物。”邹元羲不知道从哪摸了一个盒子,手腕一阵冰凉,一块机械表扣在了他的手腕上,男人笑着:“不值什么钱,你戴着玩玩,算我给你赔罪。”
      展禹宁一半清醒一半模糊,朦胧得就像做梦,不知道邹元羲的动作是什么时候从手腕滑到颈间的,他半拖半拽地摁着展禹宁解他的扣子:“现在听话,让我给你换衣服。”
      “你在发烫。”衣衫之下皮肤滚烫,大手贴在他的胸口,摸索着褪掉,手指沿着沟壑一路向下,将年轻的身体置于掌箍之下,低着声音就像呓语:“你知道你现在胸口有多红吗...宝贝?”
      展禹宁的意识里还停留在刚才已经避开邹元羲的桥段,在脑海里的演变的明明是已经挣脱开了,怎么又他妈的被他揽怀里去了?
      我衣服呢?
      展禹宁自以为用了很大力气,在邹元羲看来不过是软绵绵的推拉,他的手指轻巧地抽掉他的皮带,咔哒一声解开卡扣,展禹宁慌乱又恍惚:“邹总...”
      “嗯。”邹元羲无限温情地问:“今晚不回学校了好不好?去我那吧,嗯?”
      展禹宁被摁在身下动弹不得,他开始呼吸急促,脑袋靠在座椅上才有点支撑,重得他都有些发困:
      “邹总别开玩笑了...”
      这醉酒好像有千钧之力,思维断片又重新清醒,展禹宁尝试三遍聚焦,视线却抖动不停。很久才反应过来,酒里被下药了。这么近,他竟然连邹元羲的脸都看不清。
      “这是在给你机会好好考虑。”邹元羲不费吹灰之力地抵开他的双腿,捉住他的手背绅士地亲吻道:“你跟着我,我每个月给你十万,够不够花?”
      展禹宁苦笑着蜷缩身体,虚空里茫然地够着,徒劳地挥霍最后一丝力气。邹元羲看着他三次摸到车门又错过,笑着提醒:“车门锁了,你这样我怎么能忍心放走你呢,是不是?”
      完了。
      手指挑在裤沿,邹元羲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不要命地响了起来,铃声实在煞风景,邹元羲摁掉就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来得密集,不给邹元羲半点喘息的机会。
      展禹宁恍然瞥见邹元羲的眼神,恶狠狠地,他接听了电话,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生病了就送去医院,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就能治吗?”
      “...你要是再和老爷子多嘴,以后也就别再找我了。”
      邹元羲的语气生硬紧绷,每句都透露着不耐烦,神情阴鸷地挂掉了电话。面对冷掉的场景,邹元羲深吸一口气,松动颈肩,毫无兴致地扔掉了手机。忽而一个动作下了车,绕到了前面的驾驶座。
      展禹宁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点力气,伸手去抓身边散落的衣服。
      邹元羲缓缓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着男孩狼狈的样子,开口道:“今晚先送你回学校,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展禹宁靠着仅存的一线理智才没晕厥过去。
      谢谢那通电话。
      下车后展禹宁都走不成直线,趴在门口的花坛里吐了个稀里糊涂,浑浑噩噩地爬回了寝室,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头痛欲裂,看到夕阳西下,他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都是第二天晚上了。
      草,下的是蒙汗药吧?
      展禹宁去摸床边的手机,没找到,估计是手机没带上床。他下床去找,付今树注意到他下床的动作,打趣他道:“哟,宿醉的感觉怎么样啊,昨晚回来可是一身酒味啊,一开门你就倒在门口,睡的和死猪一样,中午我们几个可是叫你都叫不醒啊,拉你起来你就倒了。”
      展禹宁差点没一脚踏空,哑着声音骂道:“草,他妈的头疼死了。”
      说话间还有时不时的空白断点,这他妈的下了多少?展禹宁暗骂,甚至怀疑药有副作用。
      扶着脑袋的时突然被硬物磕到脑门,原来是左手手腕上的机械腕表,展禹宁回想了一阵,混沌的记忆再一次袭来,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草,展禹宁心烦意乱地摘了手表扔在桌上。
      “谁想到你出去没几个小时能喝这么多啊,不过你好歹还知道晚上回来,到底什么局啊,这么拼?”付今树本还在喋喋不休,注意到他的动作忽而转折:“那是什么?”
      “晦气的东西。”
      付今树拿过去看,展禹宁用力拍了拍脸,头昏脑胀地去摸椅子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发现连上衣都不是自己的,他将信将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裤子看好一会——好歹裤子没换。
      “草,你盯着自己看什么呢?”
      展禹宁嗤笑一声:“我看昨晚有没有被嘎腰子。”
      “咋的,你去火拼了?”付今树笑着,拿手机去搜,突然叫道:“你从哪来的手表?”
      “别人送的。”
      “你讲真的?”付今树蹙了眉头:“五万八的表,你昨晚到底和谁出去的啊?”
      展禹宁动作一滞,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都忘记打开,心猿意马地找补:“就是认识了几个富二代...昨晚喝高了拿错了,应该是别人的,到时候还得还回去。”
      付今树小心把表放在桌上:“那你之前还扔,不怕给人搞个什么万一。”
      展禹宁讪笑两声,忙打开手机,可惜通知栏里的消息干干净净,只有展应鸿的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昨天半夜,另一个是今天早上。
      展应鸿鲜少给儿子打电话,还是一打打两个。展禹宁心里觉得奇怪,但头痛欲裂也没放在心上,去卫生间给自己收拾了半天,仔细着把表收了起来,又和付今树去吃了晚饭。他一看手机就头疼的更厉害,好一会才不太情愿地勉为其难回拨了父亲的电话。
      展应鸿响了没几声就接了:
      “喂。”展禹宁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
      “你最近抽一个时间回来吧。”电话里的声音流透出浓浓的疲惫:“你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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