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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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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改了我的备注然后打我的电话是吧?”杨一鸣嗤笑一声:“你真能啊展禹宁。
      呲——啦,展禹宁一只手打开一罐冰啤酒,灌了几口,没接他的话。
      夏天的夜市一向热闹,烟火气不要命地蹿,大排档的电扇开到最大也没办法驱散炎热。穿着老头衫的中年男人喝得脸蛋熏红,汗流浃背,还是抹了汗吃着烧烤,照旧吐沫横飞地吹牛逼,喊老板再来20串羊肉。
      这天晚上九点多,展禹宁忽地来敲杨一鸣家的门。他们俩家不远,骑个自行车只要十几分钟。站在门口的展禹宁面无表情,问他吃不吃夜宵,杨一鸣看着他眼下恹恹,便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出门了。
      杨一鸣弹桌上喝完的啤酒罐:“就考完第二天,他电话都打到我这边了,不过我还没和他说实话。他说你联系不到你,怎么回事?”
      “电话卡被我妈折两半扔了。”展禹宁拧着眉反问道:“你和他说了?”
      “没,我就和他说让他这段时间不要找你,等你自己联系他。不过我感觉他也能猜到吧,指不定还会跑过来找你。”
      “你要是这么说了,他就不会来。”展禹宁摇头:“而且他跟着她妈去外地了,应该一时半都不会回来。”
      “那他也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吧,你不打算跟他说吗?”杨一鸣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分同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喏,打个电话吧。”
      “这我家的事情,本来被发现就是意外。”展禹宁把手机推回去:“况且,和他说了又能有什么用...还挺尴尬的。”
      被自己的母亲搜出成人用品摆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地质问不正当关系,展禹宁迄今为止最难堪的时刻也不过如此。而这段时间他被锁在家里,李珊洁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歇斯底里,粉饰太平又好言相劝。他经常在半夜里听到女人压抑的抽泣,过会又飘来一阵烟味——是展应鸿在阳台抽烟。本来高考完应该是漫长假期好好放松,家里的氛围就像菜市口西的斩首场,展禹宁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宣判死刑。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杨一鸣翻着手机,偷偷点开和纪少慈的聊天框,发送一个定位:“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提这件事,但是我说真的,展禹宁,你要是真没打算继续往下谈,就借你妈的由头趁早分了,免得让小纪恨你。你要是不想分,这件事迟早也是要和家里坦白的,不过是意外提前了几年,往后也没后顾之忧了。”
      展禹宁淡淡撇开道:“少扯淡。”
      “那你怎么想的?”杨一鸣问他:“你今天晚上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闷得发慌来找你不行吗?”展禹宁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大哥,纪少慈是你对象诶,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投入男朋友的怀抱吗?你找我对什么苦衷?”
      展禹宁苦笑道:“滚蛋。”
      “是是是,我滚蛋。”
      杨一鸣想不明白展禹宁是什么主意,上次他以为自己摸了个底,这回又不确定了。他以为展禹宁是来找他商量分手的事情,既然是玩玩,断了就断了,先安抚好家里人,大学再找一个就是了。可他听展禹宁的语气,又不像是有这个打算。
      冰啤酒瓶壁上滑下一滴水珠,在绿色的杯底漾成一滩水。展禹宁望着绿色的瓶口,一时间走神视线有些模糊,碧绿的瓶口,路边闪烁的电子霓虹灯牌,嘈切的喧闹声,混杂着烧烤、汗水气息的,没有一丝凉意的夏风,共同组成了他的生活世界。
      他开口说:“我...”
      声音灭了,语句在脑子里打转三圈,展禹宁才继续说下去。
      “我一开始和他在一起就是图开心。”
      酒液沾唇,杨一鸣的动作一顿。
      展禹宁有些自暴自弃似的,无奈道:“不知道你为什么总逮着这个说事情,你要说我就是玩玩我也承认,我真没想过那么多,什么分不分,要在一起多久,以后不合适了就掰呗。而且...纪少慈本来和我就不是一类人,我俩不过是因为学校才能认识。你也别说得我好像对不起他。我只是想要这个过程没有不开心,有错吗?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怎么就不会是他把我踹了呢?既然这样,现在在一起开心就好了,我和他说这件事做什么呢?未来也不一定轮得到他来解决。我俩没有谁麻烦谁,万一以后真的分了,也是一段挺好的经历,不是吗?”
      他记不清一开始找纪少慈怀揣的是什么样的心情了,无非就是觉得这男的还不错,长得好看人也不错,他从没想分手,甚至有点心烦地回避这个话题,到时候合不来了就掰呗。纪少慈现在也挺听话的,他干嘛就要分?
      更何况,纪少慈就是一个靶子,展禹宁本身才是时时绑在李珊洁身上的定时炸弹,悬停在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现在还不想因为这个就放掉纪少慈。
      “就像你和张胜男,你难道就能保证以后你们也会一直在一起?不用这么幼稚吧?谈个恋爱而已。”展禹宁露出一个有点自嘲的笑,问他:“更何况我这个性取向,也不会有更顶一步的关系了,最后没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大家都是男的,又没谁占谁便宜。”
      话...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杨一鸣在心底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我喜欢谁,想和谁一直在一起,这种想法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是幼稚了,是你一直想着抽身才不对吧?
      最终他哑口无言,悻悻耸肩,想偷偷把聊天记录撤回,但是纪少慈已经回复过了。杨一鸣在心底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东扯西拉那么多,得出这么个回答还不能让纪少慈知道。他望向展禹宁眼底,对方没有半分闪躲,略显迷茫失落的眼直直地对准他——
      一瞬间杨一鸣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展禹宁其实没有故意的意思,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而已。
      都说恋爱关系是真心换真心,展禹宁压根没想过要把真心交出去。也许他也交付过了,就是批发量产的保质期太短。
      说什么呢,说他想得太明白,还是太自私?他心里的预期就是兰因絮果无疾而终,所以始终有所保留,热烈过后就想着抽身脱离全身而退,他想要保留开心,保留美好。可是展禹宁,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罢了,你到底是不敢认真谈,还是怕玩腻了想找更好的呢?
      杨一鸣妥协了,给他续了一杯,澄黄的酒液激烈地撞进杯壁,白色酒沫迅速溢至杯口,一会儿又剩的什么都不是。
      杨一鸣说:“是,开心你就谈,不开心你就分,你说的没问题。”
      没问题。展禹宁和纪少慈就是不合适而已,他们就是最后不能走到一起去。展禹宁只适合做纪少慈的朋友,或者情人,不适合做他的恋人。纪少慈要从一而终,我爱你所以你就是最好的,展禹宁呢?你现在是最好的所以我愿意爱你。
      那往后呢?
      他不知道他们这种行为算不算借酒消愁,算,那也是半大点的孩子很幼稚的借酒消愁。纪少慈气喘吁吁赶到时,展禹宁已经喝到想吐,撑在桌子上嘀嘀咕咕,一会说自己要回去了,一会又说自己还要骑车没有力气。纪少慈径直走到桌旁蹲下,揉醒他迷离的眼,问他:
      “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兴许是烟火气迷了眼,展禹宁定睛仔细辨别了一会,迷迷瞪瞪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头发乱飞,衣衫湿透的人,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谁啊?”
      “我啊。”纪少慈的食指对准他的鼻尖,看到展禹宁眯着眼睛甚至对不上视线,笑出声来。于是捏着他的鼻尖道:“我是小纪。”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展禹宁被嘲笑了,嘟嘟囔囔地推开他的手指:“那我不要你。”
      说话间他踉跄起身,又跌跌撞撞掉进纪少慈怀里,一摔就碰瓷,搂着他的脖子不动弹。
      他说不要,抱得还是挺紧。
      “在说胡话,应该是喝醉了。”杨一鸣对他的借题发挥简直没眼看,轻轻踢了脚地上的一提空瓶,示意这家伙确实喝大了。他摆手道:“你快送他回去吧,他是偷跑出来的。”
      纪少慈给他比了一个手势,凑到展禹宁耳边好声哄到:“我不是赶过来见你吗?原谅我吧。”
      “我走不动,你背我。”
      “背,但是只能背一会。”纪少慈打着商量道:“因为我太累啦,行不行?”
      展禹宁用满是浆糊的脑子想了一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杨一鸣看着两个人黏糊得不像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就是这样,纪少慈怎么能想到展禹宁前一刻说的话?
      扶在腰间的手,紧搂着的脖颈,旁若无人的亲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展禹宁?你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纪少慈尝试把醉鬼背起来,但是他一个未经锻炼的高中生着实有点吃力,每一步都迈得很沉。纪少慈带着他在马路牙子上站着打车,湿热的风偶尔呼呼地吹,前胸后背紧密贴合密不透风,火烧一般。展禹宁抱怨道:“好热。”
      “因为你喝醉啦。”
      “你贴着我好热。”
      “那就没人背你了。”
      说话间,汗珠沿着纪少慈的耳廓展禹宁蹭到颈侧。背上的醉鬼简单权衡了一下,哼哼唧唧地接受了炎热的代价。
      太晚了,将近十二点,车不算好打,纪少慈好几次被抢了先,背着男生的手提了又提,渐渐有点体力不支。醉鬼趴了一会,觉得自己又行了,说自己要下来。而纪少慈刚放下他,他就一头栽到柱子上。
      “诶——”纪少慈没拦住,只好事后无用功地捂着他的痛处:“你逞什么强。”
      兴许是这一撞撞出了短暂的清明,展禹宁想了一会,后知后觉地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外地了吗?”
      “打不通你的电话,再说刚考完,我也没心情玩。”纪少慈微微躬着身子,看清他的神情,还是不大精神:“杨一鸣让我等你的消息,今晚他给我发了定位,我就来了。”
      展禹宁嘀咕道:“多管闲事。”
      “我回去的时候,你的东西都被搬空了,相框也砸了。”纪少慈小心地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怎么能不被发现,房子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痕迹。
      房间的玻璃碎片、揉皱的照片,床头柜里不翼而飞的物品,纪少慈当下已经能猜得七七八八。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来找展禹宁,生怕再次激怒矛盾。否则,最不好受的还是展禹宁。
      展禹宁没反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红绿灯下,纪少慈拉着他的指尖,慢慢把人带到怀里,给了一个沾满汗水的拥抱:“让你为难了。”
      有人在看他们,但是顾不上。
      红灯的时间很长,拥抱和沉默一般,鼓噪和寂灭比肩,绿色跳转,熙熙攘攘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不过是最普通最简单的一对年轻情侣,根本没有李珊洁说得那么罪不可赦。
      酒精放大每一个情绪因子,一时间展禹宁也没发觉话语里涌起的委屈:“又不是你的错。”
      “但我当时不在你身边。”
      展禹宁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嗯,但我想说的也不只这一个。”纪少慈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展禹宁的影子:“杨一鸣一开始的说法,应该也是你授意的吧?这件事,你是不是...没想告诉我?”
      “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纪少慈低垂眼睫,沙着声音说:“只是,我们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状况,希望你不要瞒着我,好吗?”
      不要将我排除在外,他从垃圾桶里捡起揉皱的笑脸,悉心展平。手机不敢开静音,夜半软件推送的滴咚声都能叫他惊醒。纪少慈生怕收到来自展禹宁的电话或是短信,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其实我没有底,你爱...你喜欢我,能有多少。
      凌晨的出租车划破街灯的影子,纪少慈送展禹宁上楼。酒精的麻痹少说有点叫人控制不下轻重,展禹宁开门时没控制好力道,旋转间吱呀一声,显露出门后的高大轮廓——展应鸿就站在门口。
      展禹宁顿时脊背发凉,黑暗里他藏下惊恐,举棋不定,一时间没敢迈进家门。然而展应鸿静默不语,眼神在纪少慈与展禹宁身上打量徘徊片刻,什么也没做,权当作没看见,转身进了厕所。
      展禹宁示意纪少慈赶紧回去。
      这件事,多说一句,李珊洁都可能过激,展应鸿却自始至终没多大反应,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惊诧,无言,甚至躲闪,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和他提过。他只会沉默地,在李珊洁破口大骂之前,抱着展婉宁下楼遛弯,一圈又一圈。
      不问也好。展禹宁也懒得去追究,只是疲惫地想,他不想再被多一个人逼问。
      他在房间里听到父母的对话:
      “刚刚怎么听到开门声?是不是宁宁半夜跑出去了?\"
      “我上了个厕所。”
      “我听着像大门的声音。”
      “你听错了。”
      女人没说话,但是好像不太信服。
      “不信明天早上你查一下监控不就行了,你不是安了摄像头?”展应鸿语气犯冲,尾音还带着不屑。
      女人见状还是妥协了:“可能我没听清吧。”
      丝丝缕缕的凉意直脊柱升起,展禹宁惊魂未定,他站在门口,但摁在把手上的手最后还是没能摁下去。他退后三两步,坐在铺着凉席的木板床上,脱力仰倒。
      原来还安了监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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