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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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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展禹宁修了个近乎没作业的双休,他就带了本数学回去。仔细想想也没差,就缺了个周五。况且,周末作业,不就是周日晚自习补的嘛。
他从李博涛办公室领了检讨的材料,料想今夜也是劳苦的一夜,又是补作业又是写检讨的,要命。
但他忘记了纪少慈那一茬。
课桌上整齐码着一摞作业,纪少慈正在喝水,见着他,还没挨到瓶口,又刻意地放下了。
展禹宁装作没看见,从后面拍过他的肩膀:“唉,小纪,想我没。”
小纪可疑地转着笔:“我周末给你发了作业...你都没回啊。”
“我手机被没收了啊,学校没给我,锁在主任柜子里,说毕业了再给我。”展禹宁像是嘟囔着说:“哪来的手机给你回消息啊,笨蛋小纪。”
笨蛋小纪噎了一下:“...那以后的线上通知你怎么看。”
“老李头会发家长群。”展禹宁把检讨书丢桌子上:“反正办事交钱少不了我的,其他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担心啥。”
他的话一点都套不出来啊。纪少慈很苦恼地想。
“说不定我以后学了撬锁,还能去主任柜子里偷。”展禹宁开玩笑道,从最上面的政治作业开始翻,问:“这周作业是什么?我今晚写不完,借我看看。”
“政治写第二单元测试。”
“我靠,韩奶奶真狠,那我手不得断了吗。”展禹宁想到那八道大题就头皮发麻,赶紧翻了过去,只是发现大题已经写满了答案,疑似他的笔迹。
”?“
纪少慈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靠?小纪,你帮我写完了啊?”展禹宁想起来纪少慈学过书法,欣喜若狂地抱着他的脖子狂嚎:“小纪,你就是我爹,咱命都给你,你学我狗爬一样的字,一定很不容易吧。”
“你也知道你的字像狗爬。”纪少慈快给他勒死了,死之前发出遗言道:“没写完呢,选择给你空着了,你多少自己写一点,不会的问我,我给你补。”
“好好好,亲爹,爹。”展禹宁趁乱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我这就写。”
?
脸上刚刚什么东西擦过去了?
杨一鸣本是过来探望展禹宁的,见状狠狠地对他后脑就是一巴掌:“展禹宁,你真不要脸,认后爹就算了,还占人便宜。”
“靠。”展禹宁捂着脑袋骂一声:“滚滚滚,你就是嫉妒我,没人帮你写八道大题。”
“狗才嫉妒你,一天到晚的。”杨一鸣说着往张胜男的方向看一眼,不料对上目光,忙慌张地看回来,嚷道:“小纪,离展禹宁远点,这b男人就想骗你感情,你别被他带跑了。”
正红着耳尖构思检讨怎么写的小纪突然被点名,浑身一抖,局促地对着杨一鸣笑了一下。
展禹宁得意洋洋地揽着纪少慈的肩:“看到没,别没事挑拨我俩关系,滚一边去。”
“……”杨一鸣张了张口,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对纪少慈的意志不坚定恨铁不成钢,怨声道:“b男同。”
“好了好了。”展禹宁松开纪少慈,挎着杨一鸣往外走:“过来,和你说件事。”
他们站在走廊上,展禹宁跟杨一鸣说:“你能不能帮我收个二手手机?”
“你原来那个呢?领回去了还是在主任那?”
“主任给还给我妈了,回去又被我爸掼了。”展禹宁在口袋里掏了一会,露出掌心的东西给他看:“喏,就电话卡被我搞出来了。”
杨一鸣看着那个小电话卡,依稀记得,展禹宁说那个手机是他考上重点班,他妈给他买的,这还没活过半年。
“你爸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吵了一顿呗,说我妈当初就不应该给我买手机。现在就偷偷搞个二手的凑合凑合呗,能联系就行,刚好戒游戏了。”展禹宁又从裤子口袋拿了一叠红色钞票:“多退少补。”
“行,我这几周帮你看一下。”
展禹宁笑眯眯地拍了拍杨一鸣的肩:“谢啦。”
杨一鸣突然注意到他右手上的擦破皮的新鲜伤口。
“你手怎么了?”杨一鸣拉过他的手腕。
“哦,这个。”展禹宁看了一眼,一面摆手一面往回走:“没事,和我爸起争执的时候蹭到了。”
他看着又是步履轻快地走回班里了。
杨一鸣捏着钱都心情复杂了起来,他以为会听到展禹宁的抱怨和吐槽,可没有。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见展禹宁不开心过。
他是展禹宁的朋友,但好像也就只是朋友。
39
周一展禹宁不出意外,被广播全校通报批评,尤其是这学期才开学,对他这个典型格外恩宠,还要抓去劳改,以儆效尤。
那时展禹宁在广播室里念检讨,纪少慈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检讨出自他手,一笔一划他都熟悉,由着展禹宁念出来,又愧疚到了极点。
“...经过严肃的反思,深刻意识到这件事给全年级同学都带来的负面影响,我在此做出我诚恳而郑重的反思与承诺——”
现在的时间属于大课间,班里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在认真听广播,但欢腾喧闹并不入耳,展禹宁故作沉静的声音到是显得陌生。
纪少慈写下不下去,就拿着展禹宁的水杯去打水,走廊没有广播,吵闹总算冲淡了男孩子的检讨。
展禹宁本该属于热闹里的一员,属于恣意放肆热烈活着的,不应该是在广播室蔫头耷脑读检讨。
纪少慈心不在焉地排队,又从打水房捏着滚烫的瓶身走回来,连同掌心都滚热鲜红。班门口撞见了苏世杰——还是杨一鸣和他说了那件事,他才对这个人多了分关注。
苏世杰的左边颧骨青紫了一块,相对走来,轻啧一声,对着他明显不快地蹙起了眉毛。
“小纪。”
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展禹宁已经从四楼广播室下来了。
苏世杰翻了个白眼就走。
展禹宁看苏世杰的背影,问他:“那家伙堵着你干嘛?”
“没,只是在班门口遇到了。”
“哦,那就行。”展禹宁收回目光,还嘀咕了句什么,纪少慈没听清。
“怎么了?”
“没。”展禹宁看到他手里自己的水杯,露出得逞的表情,他勾着纪少慈的脖子:“好啊小纪,你又偷偷给我打水啊。”
纪少慈微弯着腰:“行了行了,别在班门口搂搂抱抱,我知道我稿子写得长。”
“你写得好啊,主任在旁边听得都感动了。”
......
苏世杰是在快上课前回到教室的,展禹宁正在帮张胜男发作业,特地亲自把作业扔了在他的桌上。
展禹宁对着苏世杰笑了一下。
苏世杰又想起周日返校,展禹宁就是这样等在那条路上,喊:“喂,大舌头。”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照面给他来了一拳。
刚开学时苏世杰和展禹宁一组,也觉得展禹宁脾气好,总是一副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之前被展禹宁怼,他自认理亏,也没再说过纪少慈和他。这次在和李博涛问题时,当着主任面前无意间提了一嘴,也没想到最后牵连到展禹宁全年级通报批评。
展禹宁一拳抡完,转瞬间又精神分裂般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喂,我问你啊。“
苏世杰以为他是要问他为什么多嘴,或者是问他是不是一直暗地记恨他。但展禹宁说的是:
“你说你死的时候舌头会不会伸得老长啊,和吊死鬼一样。”
他声音很低,贴着他耳朵说的,看样子就像知心好友的悄悄话。
苏世杰事后想来毛骨悚然,干脆给他下了个定义:有病。
40
被赋予优先权是什么感受?
纪少慈不知道,但是赋予别人优先权,是一种晕乎乎的、盲目地快乐。
他说不清自己是出于歉疚,或者是披着歉疚外衣的别的什么心态,总是忍不住迁就展禹宁。这种迁就在得到回应后,心口同比海绵,一掐,就流出好多蜜水来。
展禹宁的“舔狗”生涯到此结束。
没响铃前再不必强迫自己起来,纪少慈等不到他不会走。一两次后纪少慈甚至有了经验,乖乖地点着阅读灯带着英语阅读掐表写,写完AB后展禹宁起来了,去了教室再写CD。
体育课也不必把外衣仍在地上了,纪少慈一整个就是靓丽的人形支架。他支着一只手撑着下巴背单词,另一只手拿着展禹宁的外衣和水壶,紧着他任予任求。
倒也不是说起了多大作用,只是展禹宁想得到,想不到他的地方,他都在。
像什么呢?展禹宁想,像一只拴了狗绳的大型犬,训好了就一直粘着你,不用了随便找个地儿一系,他就在那吐着舌头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听话。好哄。长得又好。
展禹宁觉得自己离骗到手就差一步了。
那天晚自习后展禹宁一面走一面同他继续说没讲完的压轴题,路上没有纸笔,纪少慈听不明白,展禹宁就拉着他去自己寝室演算。
“x属于0到1时,g(x)大于f(x),对吧,那是不是就等价于lnx-(x+1)分之a(x-1)小于0,恒成立,对吧?”
“对。”
“那就设这个为大H(x),求导,求零点,得到H(1)=0....”
他没说完,寝室突然熄灯了。
“啊,终于熄灯了。”杨一鸣一面摸黑爬梯,一面呐喊道:“老天爷,我他妈都回寝室了,别再说数学了行吗?”
纪少慈捏着展禹宁的肩,适应了一会黑暗:“那明天早上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唉,你没听完呢,对数学能不能有一点契而不舍的精神?不准走。”展禹宁立马拉住纪少慈,拉低声音呵道:“上我床去,我接着和你说。”
“?”
“不是,展禹宁,你有病?”
当然,这话不是纪少慈骂的,是展禹宁他室友。
“这叫求知。”展禹宁二话没说就去扒纪少慈的外套,纪少慈整得跟偷情的地下情人:“不不不会被宿管老师抓到的。”
“她晚上不好意思来查一些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的寝。”展禹宁干脆手脚并用,跟个蜜袋鼯似的抱住纪少慈,威逼带利诱:“上去吧小纪,我的床可舒服了,我还给你讲数学题。”
杨一鸣:“不是,展禹宁你有病吧,你不就是想跟纪少慈睡觉?”
“都是大老爷们睡个觉怎么了?”展禹宁骂了回去,又低声下气地去求纪少慈:“好小纪,陪我睡一晚吧,咱俩都这个关系了,还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呢。”
“ ???”
纪少慈知道男生有串寝的习惯,他室友也有不回来过。
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循着声音走来,黑暗里照来一束光,于是全体安静,纪少慈就这样不明不白,半推半就地上了展禹宁的床铺——
阿姨的手电筒照过来:“你们在吵什么,还不睡?”
“唉,阿姨,别开灯啊,刺眼。”展禹宁伸出一只光溜溜的胳膊遮住眼睛,歪着脑袋从床边的栏杆抱怨道。
阿姨眼见不妙,赶紧关了手电。
“这天还没冷,不要光膀子睡。”宿管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女人,已经能纯熟地保护一群青春期男孩的隐私:“不要吵了,赶紧睡。”
“好的阿姨,阿姨晚安。”展禹宁紧紧抱着旁边的被子,乖巧得很。
阿姨步履沉稳,转头去了对面寝室,却没再开灯,只是问齐了没有,得到肯定回答又走了。
对面寝室是纪少慈的寝室。
展禹宁赶紧打开旁边的被子,让纪少慈呼气。
两个大男孩挤在一张1m2的小床上着实有点委屈,纪少慈没办法平躺,只好侧着身子,被展禹宁搂在怀里。
....光着上身。
“牛哇展哥,把宿管蒙在鼓里,把男人蒙在被子里。”杨一鸣说:“太熟练了,真羡慕你啊,一定带过不少人睡觉吧。”
“滚蛋。”展禹宁低头去哄:“小纪,你相信我,我就带过你一个人上床。”
“.......”纪少慈艰难地把蜷曲的腿伸展开,歘地比展禹宁高了一截。瞳孔正对他又歘地坐起来:“呃,我脱衣服。”
“脱呗,都脱了,裸睡都行。”
“....我不裸睡。”
纪少慈一时间有点面红耳赤,被展禹宁戏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方才爬上来只来得及脱外套,现在要去脱毛衣脱裤子,总有只手不安分地乱摸,床架伴随动作发出咣啷啷的响声,纪少慈拍掉展禹宁的手:“别乱摸。”
“我靠。展禹宁你个死给,你在干嘛,再这样你出去开个房算了。”杨一鸣埋在被子里控诉:“小纪,你来我床上吧,我是直男,一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好意思...”
“少在这挑拨离间,都是大男人摸摸怎么了,小纪腰细腿长,不摸浪费。”展禹宁坐起来,把纪少慈的衣服往床位堆了堆,一只手勾着纪少慈往下倒:“睡觉咯。”
他搂得好紧...纪少慈想。
黑暗里纪少慈听到展禹宁轻笑一声,随即一动,半个身子都压了上来,被子蒙着他们,展禹宁混着黏糊糊口水,对他耳语道:“喂,还要不要我和你继续讲数学题啦?”
他还真打算讲啊。纪少慈说:“不讲了,你室友要睡觉。”
“好。”展禹宁拖长了音应了一声,却因为声音过小,就像是对着他的脖颈哈气。他把纪少慈推了个面,困到墙侧,就像八爪鱼似地从背后黏住他:“那就睡觉。”
完了,真的要窒息了。
侧躺更容易听到鼓噪的心跳,纪少慈感觉这声音地动山摇,就差快把床架拆了。
“小纪,你、心、跳、跳、得、好、快、哦。”展禹宁轻着声音一字一顿,被子下湿热一片,纪少慈故作冷静,说出来的话却是从唇边溜出来的最后一丝气:“我...很闷。”
“我、也、没、气、了。”展禹宁停了一阵才说:“说、话、好累。”
“那你掀开啊。”
两只手指捏着被沿往下拉了个口,大股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大口呼吸了没几下,又马上被无情地合上。
展禹宁说:“可是我想和你说话。”
这该死的心跳别乱跳了成吗?
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滑到大腿上,男生的手覆在他的腿上:“小纪,你腿好细啊。”
纪少慈把他的手摘掉。
肉肉的腿根贴着他的臀瓣,展禹宁的手又蹭过去:“小纪,你屁股好瘪。”
“有完没完。”纪少慈掐他的大腿:“别说话了,睡觉。”
展禹宁嘿嘿笑了两声,忽而将全身的重量向前倾,腿也不识好歹地压了上去:“行,听你的,睡觉。”
本来就挤了,还要捱一块。纪少慈心事嗡嗡作响,像在无主路上飙到一百八十码的失控跑车,要想停下来,要么撞得四分五裂死得轰烈,要么祈祷灯枯油尽自然衰亡。
横竖都是死,英年早衰死于与同性共枕心跳过快。
纪少慈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扇过去,叹气想:
这还怎么睡觉啊。
他是睡不着,近在咫尺却成了噪声声源,男孩子睡相很差,箍得很紧,推都推不开。
纪少慈在这起伏不定的心率和燥热中恼火,伸手去捏打鼾小猪的脸,小猪哼哼了两声,把脸凑得更靠近他。
他直到下半夜才对睡意投了降,因为展禹宁那斯半夜热,一脚把他踹过去翻了个身,纪少慈在背了第八遍离骚后顺利入睡。只是当他第二天醒来,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抱着他了。头靠在他的肩胛骨处,发丝挠得他发痒。
心里发烧。
那天早上纪少慈精神状态很差,屈原能在晚上给他困意,也能在早上叫他头晕脑胀。张胜男早上也犯困,她走到后面站着背书,惊奇地发现纪少慈也在,他把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说不清是在努力抵抗睡意默背还是屈服于睡意。
“我靠,纪少慈这是...睡着了吗?”张胜男问杨一鸣。
“看样子是。”杨一鸣打了个哈欠:“他俩昨晚估计玩到很晚吧。”
“他俩?”
“哦,就昨晚展老狗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串寝,要纪少慈陪他睡觉。”
张胜男看着纪少慈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又回头看面前展禹宁神采奕奕地和别人讲数学,捂住了嘴:“我的天啊。”
41
身体的本能反应不会骗人,更何况纪少慈向来都有明确的喜恶偏好。展禹宁没骨头似的蹭抱倒靠他都不拒绝,像是已经完全进入他的生物磁场,看着他也只会跟着他走。
早从第一次自持的打破,就预兆了全盘皆输的结局,靠近即想触碰。
比如习惯推搡,渴望突如其来的拥抱,幻想不经意间的体温交换。
再比如,期待展禹宁的捉弄,
“纪少慈!”展禹宁的声音从一排排晒起来的被子后传过来:“这里!”
晾晒场的两遍还稀稀落落地放着几张未收回去的被子,初春的阳光总算还了一点温度,碧天无云,自头顶发梢传来暖意。纪少慈眯着眼睛走过去,也不知展禹宁是抽了哪门子疯,连收个被子都要跟过去。
“喂,小纪!”见纪少慈脚步慢,展禹宁踮着脚昂着头,脸从挂衣绳上露出来,挂着幸灾乐祸的傻笑:“你被子上有东西。”
“来了。”纪少慈皱着眉头快步走过去,露台晾晒确实容易遇到这种情况,坏一点的情况可别是鸟类的排泄物。展禹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叠声地着急催着:“小纪,纪少慈!”
“别喊了。”纪少慈弯着腰从绳子下传过去,钻到展禹宁那一侧:“在哪?”
“喏。”展禹宁伸手指,深灰色的被子,纪少慈生怕自己看漏了,于是身子前倾,凑得很近,眼见的却是红色的瓢虫缓缓地爬动。
“...这就是你着急催我来看的东西?”
“是啊,再慢一点不就没了吗?”
行,有被无语到。
纪少慈一哂,不想理会他的幼稚捉弄,半侧身要去把被子摘掉,可转过头看到的却是展禹宁。
他脸上的笑容很张扬,过近的距离,连光落到他脸庞上照出来的细小绒毛都能看清,眼睫毛抖了两下,唇珠处闪着光。
“吓我一跳。”纪少慈把慌神归结于惊吓,把燥热归结于太阳。他伸手把那个黏人的家伙往外推,可非但没推出去,展禹宁反而握住那只伸出的手,更近一步凑了过来
3、2、1——
心跳下意识默数拍子,亲吻突然落下。
耸动的肩膀碰到棉被,余光里惊动的瓢虫展翅而飞。
轰鸣的心跳就像低空划过一架飞机,纪少慈才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拉开距离,脸上就像打翻了红色调料盘,惊愕又慌乱:“你干什么?”
“干什么?亲你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展禹宁自下而上看着他,还在笑:“你看着我的眼睛都快看直了,你不想吗?”
“我哪里...”
“啰嗦。”展禹宁又吻他:“你这个人啰嗦又胆小。”
...想吻你。
这话被堵在牙关,单独说出来也好像不对。
可亲吻是对的吗?
如果这是言情小说男女主,这时应该就已经在一起了。可他们不是,他们俩都是男的。
纪少慈第二次往后退,却靠在了被子上。脆弱的晾衣绳不停颤动,他还没开口,展禹宁就不太耐烦地截胡:
“喂,你该不会还在想说什么‘我们俩都是男的’这样的话吧。”
“...” 这个时候不必这么了解我。
“不说话啊?”展禹宁凑过去:“我猜对了?”
“...”
“我对你可不一般啊,都追你这么久了啊,你自己感受得出来吧,纪少慈?”展禹宁卷着被边,没给他第二条逃离的路:“你要是弯的呢,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你要是直男呢,我就给你掰弯;你要是恐同呢——那就更好办了,恐同即深柜,听过没?”
展禹宁的笑有一丝邪气。
“想好没有?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是拒绝可就很尴尬啊,也影响你的学习是不是?”展禹宁吻他脸颊,低语道:“我这边呢,是建议你少装矜持,做我男朋友。”
纪少慈被打得一塌糊涂,城池全无。
火光电石间他突然想到那个咬冰块的中午,想到在展禹宁抱着他睡觉的夜晚。他从来不把异常反应归结于心动,可迟钝和装傻是两码事。
他突然蹲了下去,他承认自己是腿软,难道还要再钻到他的怀里吗?纪少慈就这样灰溜溜地从被子下面钻了出去,骤然拉下被子拂了展禹宁一个照面,驮在肩上就跑。
再不跑他怕他会死在那里。
古往今来战败弃甲丢盔,纪少慈给自己卷了个铺盖,大概是怕自己心率爆炸而亡,好歹有个归处。
面前的晾衣绳不停上下抖动。
“喂!小纪!”展禹宁喊他逃跑的背影,午休铃却响了起来,纪少慈伴着战败的号角逃进了寝室。
主要是宿管阿姨站在走廊的那一头往这边看,看得展禹宁不得不伸回迈进门槛的那只脚,强行回转。
好呗,早晚的事情,跑不了。
回去后上床午休,杨一鸣从床上伸起头问他:“刚刚从窗户看到你们俩站在褥子后面,头贴在一起,你们在搞什么啊?”
“哦呦,展哥又在搞什么哦。”
“怪,我刚刚也在窗户旁边,我怎么没看到。”
寝室里一阵小小地起哄。
“安静安静,调戏良女罢了。”展禹宁坐床边脱裤子丢下去,“他是真的不禁逗,我就说了两句,就恼羞成怒打我一顿,抱着被子就跑回来了。喏,锤得是这里——”
展禹宁说还不够,特地比划了一番,指着自己的左胸口,捏着拳往上锤。
“okok,stop,我不想听了。”杨一鸣已经把头放在枕头上了,翻身喊停:“不愿意听一些b男同的恋爱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