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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展禹宁和纪少慈的高中虽说也是重点高中,但在什么都分三六九等的时代,他们高中也只挨得上末流。
不过这也怪不得学校,他们进来的分数就比一批次矮了一截,好歹凑了个重点高中的名头,半斤对八两,谁也不嫌弃谁就是了。
展禹宁自认为他们是比较幸运,摊上了李博涛做班主任。李博涛虽然秃头,其实也才三十多岁。班里女孩子多,终归不会太严,很好说话。平日里的管理除了作业方面看得严些,大体上还算是放养式管理。
但这也是就是李博涛,顶着级部主任的压力,不想实施那些麻烦的细则。学校内对个人行为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红线之一,就是手机。
周四晚自习时,李博涛把展禹宁叫出去了,连带着还有他的三个室友。没过一会,三个男孩子垂头丧气地进来了,展禹宁紧随其后,表情不是很情愿。他伸手勾着纪少慈的小臂,放低声音道:“小纪,李博涛叫你也去。”
纪少慈放下笔,跟着他去。
办公室就在班级旁边,很近,可展禹宁好像并不着急和他解释。
“一会问你,你说你不知道就行了。”办公室门前,展禹宁总算肯开尊口了:“反正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听着他像是要担天大的责任,纪少慈皱着眉头:“你先告诉我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倒霉事。”展禹宁推着他往前走。
第一脚迈进办公室的时候,嘱咐就就来不及了。
纪少慈只好径直走向李博涛的工位前,办公室里,寥寥几个老师在做自己事情,很安静。 “你来了。”李博涛鹰钩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摸着下巴问:“你知道我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纪少慈回复得斩钉截铁。
李博涛说:“那你知道展禹宁带手机来学校了吗?”
“...我不知道。”纪少慈还是这句话,余光里看到展禹宁低着头。
他知道展禹宁寒假打游戏熬夜,莫非是展禹宁还把手机带到学校来了?纪少慈知道学校对这个管得严,心里难免为展禹宁担心起来。
可为什么又要叫他呢?
他的疑问都在李博涛的下一句得到了答案,他问:“这周...你过生日是吧?展禹宁帮你过生日给你订蛋糕这件事,这事你提前知道吗?”
纪少慈突然咬到了舌尖。
生日两个字从李博涛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忽而觉得难堪。展禹宁的精心准备和自己的感动都显得很自以为是,在李博涛看起来,或许都很幼稚。
“我不知道。”
他除了实话实话,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展禹宁放松站,眼里看着挺着脊背的优等生和班主任。他不担心,纪少慈本身对这件事就不知情。
他还有闲心插嘴:“老师,这事真的和纪少慈没有关系。”
这句话一出,李博涛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他狠狠剜了一眼展禹宁:“你不好好反思还担心别人?纪少慈要是没错,问题也找不上他。”他说完,对着纪少慈,略微收敛了口气,但还是带着重重的叹息和不满:“你先回去自习吧,不要和别的同学有交流。”
纪少慈脚就和黏在了原地似的,只是李博涛又看了一眼,他才能迈得动。
可他走出办公室在门旁边停顿了,里面的对话好像还持续了一会,突然听见李博涛拔高音量,劈头盖脸一顿骂道:“展禹宁,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现在这个事情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被级部主任逮到。生活区也搜出你的手机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静了一阵,不知道展禹宁说了什么。
“...现在级部已经通知你家长了,今晚领回去,下周一通报,同时档案记录,每个月交检讨一个学期考察后考虑消除,再遇到一次就留校察看。你现在站这反省,晚自习下课再去收拾东西。”
每一个字都能溅出火星,把纪少慈的心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没一句提到纪少慈,可句句和他有关。
受到祝福的大寿星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尽心尽力的大功臣却被处分了。
好像涉及到他的事情都有点遗憾。
37
展禹宁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到也看不出来不快活。
人都赶回宿舍了,没几个人还留在班里。
纪少慈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展禹宁到是一边摞书一边说:“我妈来了,老李头和王主任在训她。”
纪少慈神色复杂地往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闷闷地说了句废话:“很严重吗。”
唉,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展禹宁在心里叹一口气:“还行吧,我妈能理解这件事。”他摆摆手:“她顶多是面子上挂不过去骂我一顿,这件事本来也没啥,只是学校抓得严而已。”
展禹宁的语气轻松,和丢了一把雨伞般不甚在意,只是有些倒霉。
越是这样,纪少慈越是不知所措,他的耳尖红得滴血:”...对不起。“
真是的,被处分的到底是谁?
“唉,真的没什么。真的。”展禹宁到最后就往书包里塞了本数学作业,他往课桌上一坐,问他:“小纪,我说真的,你昨天开心吗?”
“开心。”
这个问题的回答不合时宜,但是不假思索。
“行了啊,你开心,那就值得啊。”展禹宁伸出一只手指,摁着他的嘴角往上挑:“既然这件事是好的,那你就开心点。”
男孩子坐在桌子上,低着头看他,露出一个笑。
纪少慈回报给他一个苦笑。
展禹宁啧了一声,干脆上手对着他的脸一阵揉捏:“行了,成年第一天,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心情,成不?”
“好。”
“你答应我的啊。”他从桌上跳下来:“我走了,你赶快回去吧,别一会被宿管阿姨骂。”
展禹宁背着书包独自走进办公室。
纪少慈就这样看着,然后下楼。
学生时代总觉得自己有太多热血上头的时候,也有太多下一秒就被浇灭的时候。比如他没办法和老师理论,因为这是规则。他也没有办法再多和展禹宁说一会话,因为马上就要查寝,这也是规则。
是规则还是他下意识跟着规则走呢?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他不会为了规则冒险,他在万年的一成不变里行走,但展禹宁会,为了他觉得值得的事情。
纪少慈想:他认为我是值得的,是吗。
那晚纪少慈在公用卫生间洗漱时碰到了杨一鸣。其实纪少慈和杨一鸣算不得很熟,如果不是因为展禹宁,他或许和杨一鸣不会有任何交集。
杨一鸣撞见他也是一怔,随即主动搭话道:“展禹宁和你解释清楚了吗?”
“没有。”
纪少慈觉得如果不是李博涛叫他,展禹宁大概会一瞒到底。
“唉,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他。”张一鸣用胳膊拐顶他一下:“是那家伙太猖狂了,还有小人告状。”
纪少慈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一鸣像是斟酌了一下,才说:“那家伙艺高人胆大,点蛋糕送门口,填的李博涛的名字。之前不是也有用班主任名字寄快递的,谎称是家长寄的吗。其实只要班主任人好,也不会怎么样。但是那个蛋糕太大了,路上被主任看到了,就盘问了两句,本来也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她搞回马杀,去问李博涛了,一问不就露馅了。”
“告状是什么意思?”
“啧,这个。”杨一鸣重重吸了一口气:“当时主任去找李博涛的时候,苏世杰刚好在那问题目,就是他,把你过生日这件事捅出来的。他妈的,这个b人,犯哪门子冲。”
苏世杰?纪少慈想起这个人,展禹宁一向好人缘,怎么会和他杠上?
杨一鸣骂完,才想起来自己面前是的纪少慈不是展禹宁。他发泄似地把牙膏杯摔进盆里,走之前还不忘再安慰一下纪少慈:“哦,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愧疚什么的,展禹宁他本来就不会在意这件事。学校就是想叫他态度好点写检讨,留档案八成就是吓唬人的。”
明明是展禹宁被处分,他们倒都像约定好了,齐唰地反过来安慰他。
纪少慈叹气:“行,谢了。”
“谢什么。”杨一鸣端着盆,还是忍不住抱怨说:“还是他爸妈那边麻烦一点,少说得脱一层皮。”
“阿姨不是性格还挺好的…”纪少慈话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了:
展禹宁骗他。
“哦,你见到他妈了啊。”杨一鸣说:“他妈是还好,但他爸当过兵,对他管的挺严的。有一次好像是过年看烟花吧,他半夜两点才回去,被他爸关在门外,早上才进门,后面再也没有出来过。”
纪少慈呆在原地。
——“我就是希望新的一年小纪也能陪我看烟花。”
展禹宁那天就穿着单毛衣,在雍门桥上等了两个小时,又门外蹲了一夜。
原来展禹宁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付出的代价远都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漫不经心。
公用洗手间就剩下他一个人,洗手池的水龙头没拧紧,漏下一滴水。
嘀嗒。
纪少慈的内心震颤起来。
我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