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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像个流氓 ...


  •   兰祈动了动眼皮,几日未醒,乍一见光还有些不适,于是不待看清些什么,拧着眉又闭上了眼。

      在一旁不知坐了多久的战逸将这幕尽收眼底,忧心地俯下身去轻喊他,:“珪月?兰珪月?……”

      兰祈闻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果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与梦中少年七分重叠,愣了像有一纪那么长,接着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认命地猛咳起来。

      战逸眸中闪过一抹慌乱,不动声色地扶住兰祈的肩膀将人捞起。
      病中的兰祈软若无骨,偏偏咳的停不下来,任由小侯爷倚在木靠,用胸膛撑起他半个身子,一手环着他的腰际,另一手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胸口顺气,脸色愈加难看。

      战逸凛着神色对侍从的人说道,“去把那个军医叫来。”

      兰祈在帐外昏倒,事出紧急,战逸便从军中带走了位军医,置了辆马车,行进几日了。

      头一日兰祈在路上发了阵高热,将人狠折腾了一番,他死死攥着胸口的外袍,额头疼出细密的汗珠,被军医诊为劳顿过度,悲则气消。

      得亏那军医医术还算高明,兰祈当晚退烧后便不显病症了,只是一路昏睡。

      兰祈咳声减弱,定定神,偏头尽力望向身后的人,许是战逸一路出现在他梦中,兰祈出口的话竟染了几分温存,“我没事……没事了。”

      军医到了门口又眼前的景象惊得下巴欲掉,险些自毁双目。

      战小侯爷正一副颇为伤风败俗的姿势将病中的兰公子圈在臂弯里。
      兰祈轻薄的里衣领口微开,小侯爷下颌紧贴兰公子头顶,再瞧瞧小侯爷略显霸道地箍上在兰祈腰上的那手……

      这……没眼看了呦喂。

      军医是兰祈昏倒当日便随他们一同走了的,殊不知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二人婚事便在帐里一日之内无胫而走。

      但一路随行下来,类似景致几近司空见惯,尤其兰公子病倒那日,战小侯爷将人枕到自己腿上,捂着兰公子的心口替他揉着,一夜未阖眼。

      纵使军医见多了刀剑血腥,对这种事反应无甚灵敏,也能察觉战小侯爷对兰公子这……

      军医一个不仔细泻了神色,被偏过头的兰祈一个眯眼捕捉了去,又是一个怔愣,接着心下大惊,那神色活像是青天白日被捉奸在床。

      兰祈用力给了战小侯爷牢牢箍着自己腰际的手臂一巴掌,猛吸一口气冲门口道,“……大夫我现下无事了,不必再看!”

      军医闻言也回神了,应了两句“是、是。”讪讪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走了。

      战逸垂眸: “你乱动什么?”

      兰祈咬牙切齿,彻底挣开他,转过身去与他对面,对上战逸的眸子那一瞬却吐不出话来,“我……你!……我……”

      是他,真的是他。

      战逸。

      京城的璩宁侯,当朝的御史中丞,记忆中的君回兄,年少时分极力粉饰的不可言说。

      不过……
      兰祈猛回神:“他可是军医!?
      战逸毫不在意,“正是。”

      战逸莞尔,“小金舆,同我整二年未见,你竟不想与我叙旧,脾气倒见长,以前你可不是如此。”
      “以前”二字被他咬的格外重。

      话余他细细打量脸前的人,兰祈面色已回温不少,质问起人来也振振有声,看样子该是无大碍了。

      兰祈心里又臊又急,“你能不能改日再提以前!!你只说现下!他可是军医!回头边地凯旋他是不是要归帐!你说他若添油加醋地将今日图景在军中散播,你……你要我把脸丢遍父兄旧部跟京城四军!?”

      想他兰小爷堂堂正正出身将军世家,能文能武,硬气二十年,如今被一朝瞧见病恹恹的在人怀里扮娇。

      “那我可管不着。”天知道战小侯爷心里有多乐,这还真不失为一道好计。要不干脆将那军医收买了,再添些细节,叫他好好去军中渲染一番。

      战逸道:“只是某人难道不知自己已是不日就要嫁与我的人?就算是千人万人见了听了又如何?名正言顺,自会封他们的嘴,何来丢人?”

      原来他早已知道……他是怎么知道?
      对,料想他应该到边地比自己早。
      那是哥哥凭金兰之谊将自己托付了他?
      总不会是……反正不会……

      兰祈皱着眉,吞吞吐吐:“我没觉得我们……丢人,只是方才那姿势太过于……”

      兰祈尽量斟酌些词句,毕竟如今战小侯爷也算救自己于危困的恩人,以后他们还要成为……结发夫夫。

      “……过于……温情,在人前,我不好意思。”

      战逸瞧着他急于辩解的模样笑意更甚,“在人前不好意思?你的意思是到人后去,可试些更温情的?”

      兰祈闻言下颌欲掉,他那句“侯爷,二年未见,我觉得你像个流氓”还未出口,便听见战逸一阵叹惋。

      “兰公子是变了些,不似从前那般奔放了,犹记二年前皇宫月夜,兰公子酒醉趁欢,扒了本候的衣服……那时……”

      “战君回!!”兰祈羞愤欲死,往事不堪回首。

      兰祈年及十八,陛下准其离宫。是日晚,两人月下同酌,兰公子饮酒致醉,说了会儿胡话后竟动手开始解小侯爷的衣服,小侯爷只做柳下惠,毫不动作,噙着笑任他胡闹。

      谁知第二日小兰祈竟对昨晚酒后乱性做到了哪一步记得一清二楚,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让战逸窥见一斑,一时心乱。

      偏偏兰公子正直无邪,做不出装疯卖傻、翻脸不认账的混事,可又害怕相见,于是只能有意无意躲他。

      如今二年已过,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次次的未能相见攒着攒着竟成了一纸婚约。
      他们要成婚了!!

      兰祈有意避开这桩谈话,于是很快道,“这里是哪啊?我们归京了?”
      兰祈环望四周,陈设雅致而精美,“这里不会是你家府邸吧?”

      战逸莞尔,“府邸不假,但不是帝京。我们一路车马,行不算快,这里是东京陪都,老侯爷也就是我父亲,将爵位传我后便归园田居了,这是他置的宅邸,你安心住,等你大好了我们再走。”

      兰祈脱口而出,“你带我来拜见岳父母!?我还未准备……”

      战逸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免不了逗趣他一顿,“甚至还未过门呢,改口竟如此快,还要急着拜见,”战逸凑近了些,“兰公子将心思隐去三分也不至于显得如此急不可耐的。”

      兰祈顿时满脸黑线。
      感叹这人竟然三句话间就已将自己的敬与谢磨的一干二净。
      果然是活的战君回。

      二哥怎会和这样的人以心换心……

      接着他也突然意识到什么。

      二哥大约此时已经……

      兰祈垂眸,喉结滚动,攥紧了拳。

      战逸觉查,了然,“珪月……”

      不知为何,他接受得很平静。
      自小在亲人接二连三战死的音讯中长成,他或许隐隐早已经有了准备,甚至于假使自己有这一天,他也能够欣然规往。

      一次次锥心泣血过之后,他也便发现,所谓苍凉不过如此,天人两隔无法转圜,不必非用痛之刻骨来祭奠思念。

      二哥说过:“哥想你高高兴兴。”

      你看,他们以一次次顶在前面,叫自己在他们羽翼下安心受保护,度过了少不更事的日子,从始至终,不过只是想叫他高高兴兴。

      他除了带着他们那份再好好活一次,别无选择。

      兰祈淡淡地,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真诚但无甚悲伤。

      战逸将他看至眼底,抬手捏捏他的肩膀,轻声道,“待入夜,我陪你去西湖烧纸。”

      养病的三五日时间过得飞快。

      兰祈本就没觉得自己病得有多厉害,偏这几日又被战逸半逼半就的喂进一堆补药,现在精力盛得能一人单挑四军。

      东京与京都府相比是别有洞天的繁华,若说京都是循规蹈矩的典雅,那东京便多了些通达洒脱的气息。
      他自小长在深宫,本该是少年执剑去大好天地领略一番的年纪,可惜全在宫中与皇族的迎来送往中蹉跎,以至如今竟是他头一遭离京看看。

      好在这几日没惊动他人的随意地去长街逛了逛,这一行还不算全是难挨。

      晨起,兰祈从房中架上取了把剑,小院宽阔,银杏叶在萧瑟秋风中簌簌抖落,他将剑鞘一扔,平地纵身舞起来。

      出身将门,家中未打算将最小的儿子送上战场,武却不可不教。几式毕,兰祈微微喘息着,头脑却清明了不少。

      这几日他想不通二哥到底为何将他留在京。兰家到了家势低走,决意自保的时刻,二哥叫自己留京,大抵不会是些轻飘飘的理由。

      守住父亲与大姐的坟茔……二哥原不重这些,已故之人,惦念在心里就好,如若不然,起坟同迁也未尝不可。母亲那关也并不容易过,二哥又怎不知。

      况且……
      那时自己即便病倒,战逸带上军医也要领自己先出了边地,想来那边即使大局已定也难保没有冷枪暗箭。
      离宫二年,已察觉出京中不似面上那般太平,云诡波谲,四方殃祸……

      他只恨自己一病误事,后知后觉,如今头绪就像虚无缥缈的青烟,抓也抓不住,理也理不清了。

      还有战逸。

      想起战逸,兰祈却不可遏制的想了好几绕。

      好歹是小侯爷的人生大事,怎么就云淡风轻地与我成婚了?

      纵使与二哥情同手足,这等保法也过拼了些吧。

      还是……

      难道他打算让我做妾!?

      兰公子被这个念头惊得不可置信,不由捏紧了剑柄,但细想一下却极可能。

      兰公子心绪如麻,不知怎的又飘回了多少年前。

      话说当初自己同玦怡公主那档事……
      皇上那时不会真想叫自己为襁褓婴孩守身如玉吧?
      自己在宫里七年看着玦怡公主长大,算着再有两年公主确是该出落婷婷了。
      可是现在自己即将成婚了,不会闹成抗旨不尊吧?

      不对,那时皇上也没下明旨的……
      可万一皇上认真的呢?
      忠臣侄子搞上了准驸马……
      皇上不会气出好歹吧……

      兰祈一头三个大,干脆破罐破摔,决定先找某人将妾不妾的事给问了。

      恰好小侍从来给兰祈送每日一补,正好被他逮了问,“你们小侯爷现下人呢?”

      小侍从期期艾艾,要说不敢说的样子。
      兰祈:“说!”

      小侍从语速飞快,“小侯爷在东院祠堂跪一个早晨了!老侯爷今早大动肝火,说…说说说让他在列祖列宗前省省身,晾晾脑子……”

      小侍从干咽了下,“还说……现在不去请祖宗罪,将来宗祠也没脸进……”

      兰祈闻言眼神也没来得及丢给小侍从,忙朝东院跑了。

      小侍从护着药碗在身后追, “兰公子!药啊!!”

      还没踏进东院门,战逸迎面而来,脸色冷若冰霜。

      兰祈讶然,“君回……”

      谁知小侯爷一把牵住他的手腕,边走边问,“身子好了没?”

      兰祈点头,“好了。”

      战逸也点头,“好……我们这就回京,即刻动身,马备好了。”

      舍了那四轮马车,两人一人一马,风风火火,不日就已望见皇城城门。

      一路上兰祈心有千千结,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问罚跪的事。

      战逸笑得毫不在意,“一点小事,将老侯爷气着了。”

      兰祈半信半疑,“你是不是将我们俩……说与你父亲了?”

      战逸随即莞尔,“是。老侯爷说我不气他还能叫他多活几年,说我意欲叫战家断子绝孙,骂我不肖呢。”

      兰祈:“……”

      战逸轻松道,“因而我赶紧走了换他老人家眼眶清净,天高皇帝远,由他骂去。”

      兰祈垂眸,“君回……你何必至此……纵使你我有些……交情,二哥已去,你若不愿……”

      战逸闻言将缰绳用力向后一扯,马嘶鸣一声停住。

      战逸对上兰祈不明所以的眼眸,咬牙切齿道,“兰、珪、月,你以为我只身万里赴东南是为了什么?”

      战逸说罢敛了眸光,自顾自进皇城了。

      兰祈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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