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反犬虫

24、高楼 无解

　　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窗户，阳光正照射在床上外侧，钟俞仰躺着，察觉到刺眼亮光不由皱起眉，侧过身子往里躲。

　　大概是不耐烦，他动作格外粗暴，直接给鞠驲安抵墙上了。

　　“...嗯？”鞠驲安昏昏沉沉的坐起身，身上两条毯子早被踢一边，只觉得额头上冰冰凉凉，还有些沉重。

　　他伸手抚上额头，摸到的不是肌肤，而是粗糙的纸质，手指扒着边缘，他一把撕下来，是一片宝宝降烧贴，上面印着很多卡通小白熊。

　　床头放着一盒药，和一个纸杯，钟俞还在往里挤，逃离往里照的亮光。

　　是的，像是印证钟俞下午的发言，在晚上的时候，鞠驲安非常不幸的发烧了，他当时迷迷糊糊的，还是钟俞碰到他，发现身体烫的不行，把他叫醒了。

　　“哎！醒醒，吃药。”钟俞端着纸杯把他扶起来靠床头上，他该庆幸那小型医疗箱里，有各种药物，其中就有退烧药。

　　鞠驲安皱着眉离开凑近的杯子：“不喝。”

　　“你发烧了，赶紧的！烫死人的，这水不烫，你捏着鼻子灌掉。”钟俞摆正他的头。

　　头在人手里，他烧的没力气，只能喝掉，嘴里一阵苦涩，紧接着就被塞进一颗糖，是之前那颗糖，额头猛然一凉。

　　“什么东西？”鞠驲安想撕下来，被钟俞拉住。

　　“我找前台要的退烧贴，有力气洗个澡吗？”钟俞手背贴上他的脖子。

　　鞠驲安摇摇头整个人滑了下去：“头晕，想睡觉。”

　　“行，睡吧，”钟俞躺上去接着看手机，身上猛然一热，“...你别靠着我，太热了。”

　　...身旁人早睡着了，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眉头紧皱，看样子很不舒服，钟俞收回视线，算了，发烧的人确实要脆弱些。

　　晚上吃了药，后夜出了一身汗，烧算是退了，就剩下喉咙有些不舒服，鞠驲安扔掉退烧贴，起身拉上窗帘，拿上衣服去洗漱。

　　钟俞转个身，看向天花板眼神呆滞，昨天纵容鞠驲安抱着他睡，结果因为太暖和了，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都没退出。

　　浴室传来水声，他缓了会儿，伸手摸索着床头柜，摸半天没摸着手机，起身才看见自己的手机在床边。

　　七点二十三，钟俞躺下在床上翻滚几趟，不再动弹。

　　“醒了？”鞠驲安从浴室出来。

　　钟俞坐起身：“怎么样了？”

　　知道他在问身体，鞠驲安点头拿起手机，捂嘴咳嗽：“没烧了，精神挺好，吃点止咳药就行，去高楼没有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吃完早饭就走吧。”钟俞已经起身去浴室准备洗漱。

　　“好。”鞠驲安点开机票，定了两张八点半的机票。

　　他站起身收拾好东西：“钟俞，这酒店有早餐，你打算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

　　钟俞含着牙刷探出头：“酒店吧。”

　　酒店食物便宜，味道也一般，钟俞再也不想在酒店吃早餐了。

　　吃完早饭他们直接前往车站，早上的车站人不算很多，一楼大厅相比起昨天显得空旷。

　　往里走就到了几个检票口，左边是几台取票机和人工售票处，取票，检票，过安检，登车，很快他们便坐到自己所属的车厢位置。

　　这车到和外面的火车内外结构类似，只不过这边的车辆外观通体白，内部倒是正常配色，不知道这个世界对白色怎么这么情有独钟，车辆都是白的，这多容易脏。

　　【列车即将启程，请未登录的乘客抓紧登车，登上车的乘客放好自己的行李，不要随意走动给他人带来打扰。】

　　算不上安静的车厢传来一阵响铃，声音很近，钟俞左右查看，被鞠驲安指着头上，提醒是他的手机在响。

　　钟俞略显尴尬，从头顶拿下自己的手机，备注是林衍，估计是问他怎么一晚上没退出的原因：“...w...”

　　“好家伙，你干啥呢一晚上都没出来？想看你直播的，结果你直播也关了，不是，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要知道你还在我床上呢，昨天我跟你睡着，明明你没出来，还踹我！我真是被迫转房啊！”林衍气势汹汹，“告诉你，之后不允许你再上我床了！”

　　钟俞抿着嘴与鞠驲安来了个对视，尴尬一笑转头靠窗，景物倒退：“我昨天太困不知不觉睡着了，忘了退，你也不是第一天跟我睡，你该习惯了。”

　　“呸呸呸，你咋不踹唐子戏呢，他跟你躺着咋这么好呢，你就是故意的！退出来，我俩先打一架你再做你的事。”林衍给自己配上打拳的音效。

　　“说不定是那个时候我精神醒着，所以没踢他，但晚上我睡了才踢的你，还有，”钟俞挑眉，打开直播，“跟我打，你确定？”

　　....他不敢，林衍以前很早跟钟俞打过，他被摁在地下单方面碾压：“哼！不跟你打！你要请我吃饭的！别忘了！我今天就要吃！”

　　钟俞还想说什么，结果对方说完就挂了，只留下只属于钟俞和鞠驲安的寂静。

　　“你打架很厉害？”鞠驲安手肘压着扶手，身子凑过去。

　　钟俞看向他，迟疑道：“我不确定，我初中确实经常跟人打，高中因为学业就少了，大学基本没打过，林衍主要他不行，个子高但没什么力气，很好打。”

　　“那还挺好，之后要有人找茬，你就收拾他们，我在一旁为你加油。”鞠驲安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到是会安排，都没遇到过，别指望我，靠自己！你可以的！”钟俞拍拍他的肩膀。

　　列车离开陆地，驶向蓝黑的大海，上面飘浮着死鱼，鱼腥味混杂着各种腐烂的味道飘进车内。

　　【先驶入死欲海，请暂时关闭窗户。】

　　不等广播提醒，基本上窗户都已经关严，那味道似乎还萦绕在身边，钟俞揉揉鼻子：“死欲海是什么？”

　　鞠驲安视线扫了一遍四周，没多少人，但还是低声说：“宗教信仰，把你的恐惧、欲望扔进去，就全都葬于深海，物理驱散，经常用于抛尸和排污，现在好多了，之前还难闻一些。”

　　【已驶出死欲海，乘客可打开窗户，现在处于双向洋，请敬请欣赏。】

　　这列车广播跟个主持人报幕一样。

　　双向洋，以列车轨道为中线，左边是炽烈的火红洋，右边是冷冽的蓝洋，风吹翻海浪，红洋接机跨过轨道进入蓝洋，消失其中。

　　“这是自然现象？”钟俞指着红色的海洋。

　　“好像是因为列车轨道阻隔了循环，跟卡住了血管，一端海洋缺血，一端被血淹死，”鞠驲安把搜索到的内容给钟俞看，“因为要到达高楼，所以这列车不可能拆，更何况当时建筑的时候花了大价钱大工程，这更不可能拆。”

　　得，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到达终点高楼，请乘客有序下车，禁止拥挤推搡。】

　　下车处处于一栋十来层大楼面前的空地上，整栋大楼被夹在悬崖之间，外层的墙面泛黑灰色，还有锈水沾染在前面，增添了些许可怖，窗户大门全都没有，这么看来像是未完工。

　　来这的人没多少，没什么景点，还阴森森的。

　　来这的一些人轻车熟路的进入高楼，钟俞看着这高楼，总担心质量不过关然后垮掉，但周围全是海水，只有面前的高楼能走：“这楼能住人？窗户、门都没有。”

　　“这不是住人的，这是过道，上去顶端才是巫师的住处，走吧。”鞠驲安示意他进去。

　　内部真的是那种未完工的楼层，楼梯就正对着大门口，钟俞走上楼梯抬头，压根看不到头的楼梯，之前进来的几个人也不见踪影，他停下脚步。

　　望向鞠驲安，他说：“走上去？”

　　鞠驲安点点头：“你看见了，未完工，没有电梯。”

　　“这里十来层！”钟俞难以置信，伸出腿，“我可是身负残疾啊！”

　　这鞠驲安也没办法，只能歉笑：“我忘了说，现在已经在这了，爬吧，我们来的早，累了可以歇一歇。”

　　“得亏我把拐杖拿着，”钟俞已经开始累了，可惜只能往上走，紧接着他又发现一个问题，“楼梯好歹安个扶手拦着啊！”

　　“一开始是未完工，后来他们习惯了，就没弄了，”鞠驲安看着往里靠的人，扬起嘴角，“毕竟楼梯还算宽，这个不会有人掉下去。”

　　楼梯确实宽，可以供三个成年人并排通过，除非小脑发育不全，没人走着走着就掉下去。

　　好不容易才爬完高楼，钟俞在顶层坐着不愿动弹，鞠驲安也歇着喘气。

　　顶端风有些大，俩人头发在空中乱舞，压都压不住，钟俞撩了把头发，看向远处的小镇。

　　真正的岛处于高处，意外的广阔，一座算不上多繁荣的小镇居于岛中央，岛的边沿种着一圈树，把小镇围住。

　　小镇基本是两层楼房，三层楼也有，不过是少数，楼房顶部皆是黑瓦铺盖，除了墙是水泥，其他部分比如窗户大门都是木头所制，看着挺复古的，毕竟现在都是钢筋水泥建筑，木头建筑着实不多。

　　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灯笼，随着风任意飘动，带动着蜘蛛网一起飘荡。

　　不仅仅是灯笼上的蜘蛛网，部分房屋内部同样结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家具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一看就很长时间没有人住。

　　收回看屋内的视线，钟俞看着其他房屋：“看样子挺久了，还不止这一间，这一条街都这样了。”

　　“很多巫师离开岛屿，参与了‘重启’计划后，就没多少回来的，回来的人要么闭嘴不谈，要么就失去记忆，估计是被替换了，除了基本生活和思考，也做不了什么，都得从头学，不过也会来新的巫师，虽然很少，但也不至于太凄惨。”鞠驲安带着他绕路到了一条算是有人烟的小路。

　　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坐着闲谈，见到他们，不冷不淡的向打招呼：“你们是新人？”

　　俩人对视一眼，钟俞和善的笑了笑：“对，我俩之前遇到个巫师挺厉害的，就对符咒挺感兴趣的。”

　　鞠驲安接着下句：“但是现在不是不让自学符咒吗，就想着来这里长长见识。”

　　那几个人算不上年轻，三十来岁的模样，听他们这么说，一脸果然如此，其中一个人开口：“想看可以去咒馆，那里摆了挺多符咒的，记着，禁止拍照和抄写，只能看。”

　　“这里也不能学吗？”钟俞不解。

　　另一个人指着另一条巷子：“如果真想学就去村长家登记，确认你们居住在此，无必要事情不得出岛。”

　　“好，谢谢。”鞠驲安带着钟俞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过去。

　　路不长，鞠驲安带着他在巷子里穿来穿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置有牌匾的房子面前，是非常简洁的写着三字——村长家。

　　“你挺熟悉啊。”钟俞还是说了出来。

　　“五年哎，”鞠驲安敲响大门，“我总不能就只是干着找吧。”

　　那倒也是。

　　大门从中间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出现，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但精神看着挺好，老头比他们矮半个头，抬眼看向他们，定格在鞠驲安脸上最终叹了口气。

　　“村长好久不见啊！”鞠驲安笑着挥挥手，“我又来了。”

　　“来了这么多次，就是这几个问题，我也就这几个回答，你还来做什么。”村长这么说着还是侧身让他们进来。

　　像个四合院，钟俞进门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愧是村长，有钱。

　　大堂三张桌椅以及三杯茶水早已摆好，大堂后的墙面刻着一个雌雄莫辨的人，和当时车站那儿看到的一模一样。

　　“哎，那您应该明白，我这回找您是已经知道了吧？”几人坐在红木椅上，鞠驲安拿过一旁准备好的茶水小酌一口，有点烫，“您说过等我明白肖多的情况属于什么再来找您。”

　　“我已经知道了，灵魂置换，是巫师独有，我知道你们参加过‘重启’，也知道你们与外界联系，但不怎么喜欢外来人，又却因为这意外想到这种极端的法子，在另一个世界用别人的命继续存活。”

　　村长喝着茶：“你知道的还挺多，是有巫师跟你说过了吧，那你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这灵魂置换怎么换回来？”鞠驲安说。

　　“无解。”村长回答很干脆。

　　不等变了脸色的俩人开口，村长吹着滚烫的茶水道：“置换置换，两人灵魂互换才叫互换，而两个世界之间置换后，两界人根本无法再接触，又何谈换回。”

　　“那置换的人登入这个世界呢？”钟俞沉着脸。

　　“你是外来人吧，”村长抬眼看向他，“你所处的身体样貌和姓名，是不是与你在你那个世界一模一样，虽说灵魂不同，但介入另一个世界，必须是用与自己相似的媒介，不论死活。”

　　钟俞脸色更加难看：“不是用将死之人吗？”

　　村长冷哼：“不管他们是不是将死之人，在你们登录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果。”

　　不再理会他，村长看向鞠驲安：“倘若让楚义以外来者的身份进入，那他的媒介就是他的身体，那存活在他体内的肖多就会死亡，当然，我们两界已经沟通过，你们的仪器并不会再卖给所有参与过第一次测试的人。”

　　“反正肖多灵魂还在，你找到她好好陪着就行，有一点要注意，一定要保证她灵魂的完整，置换灵魂如果不完全，俩人在死后会因为置换灵魂的不完整而彻底湮灭，那可就连轮回也去不了了。”

　　俩人脸色都非常难看，钟俞心里更是乱成一团，没办法换回来了，难道要让那个冒牌货一辈子当他爸吗！无法忍受！

　　“这怎么看她是不是完整灵魂？”鞠驲安问。

　　“问她自己，不完整的灵魂会处于部分空虚，觉得自己少了东西。”

　　村长放下茶杯叹口气：“我其实不认同他们的做法，当初我阻止过，但因为生育停滞，人类走向无法繁衍的灭亡，他们根本不听劝，因为他们，我们也被政府禁止不必要的出行，禁止传播灵魂置换和其他一切符咒，我们才落得此萧条。”

　　钟俞满脑子都是他爸无法换回的消息，怎么办，这老头没骗自己吧，但，他说的不无道理，他有必要骗自己吗？

　　等等，直播...这要拨出去了，那外面不得乱套！

　　话说，那个冒牌货会不会也在看。

　　对啊！

　　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才敢暴露自己，敢让他到游戏里去寻找！

　　本身就是稳赢，所以才敢明牌。

　　钟俞转头看向一直缩在身后毫无存在感的直播球，直播球焉了吧唧，还闪着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面显示的人数变成了系统事故，正在检修。

　　“我没必要骗你们，只是不想让你们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明明当时学符咒是为了帮忙，却害了人，走吧，”村长挥手送客，“我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鞠驲安微微鞠躬：“谢谢，我们走了，走吧钟俞，钟俞？”

　　对面的人低着头没动静，鞠驲安走过去摇晃钟俞的肩膀，结果刚摇一下钟俞整个人倒下去，鞠驲安急忙扶住他：“钟俞，钟俞！你怎么了？！”

　　村长倒是淡然：“他应该是退出去了吧，我看他之前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亲人朋友被置换了？说不定现在去找麻烦了。”

　　“不是吧，”鞠驲安晃着毫无知觉的钟俞，“你那个世界不是不能杀人吗？可别气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