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救世指南》月色遥

91、丹药

　　其实画上和人不太像。

　　宗主征怔看着白玉京，百感交集地内心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这是他第一回见这位……仙神。那人抬眸望过来时的眼神，是技艺再好的画师，也临摹不出风雅。

　　卫长风欲言又止，您这直勾勾看着白师叔的模样，可不像没事。

　　他瞅了瞅这奇怪的氛围，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没办法，他们这眼神一看就有过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事。

　　而他就是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

　　卫长风想了想，按照原本的计划运转灵力飞上树，开始慢慢解起杂乱缠在树枝间的绵线。

　　原本他是最不耐烦这些的，现在却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动作细致，不晓得的还以为那纸鸢是什么奇珍异宝。

　　静默了片刻，宗主似也发觉自己这般盯着人看，实在有失礼，赶忙移开视线，拱手冲白玉京做了个揖。

　　做完他侧过脸，对着闻星河道：“事情谈得差不多了，那我也不就多叨扰了。”

　　闻星河知晓，哪怕事情还没发生，宗主师叔还是无非和平地面对白玉京。他转身送师叔出了门。

　　“星河，你说他是不是认出我是做什么的了？”宗主苦恼道：“刚才我怎么就哭出来了呢？拦都拦不住。”

　　哪里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哭的？他一想到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羞恼。

　　闻星河有些失笑，师叔这反应，实在草木皆兵了些。

　　宗主自顾自说了下去：“唐突了人，要不送些赔礼过去？我等会儿回去好好挑挑，不能失了礼数。”

　　他下定决心，转头道：“到时候还要麻烦星河你来帮忙转交。”

　　闻星河微微颔首，“转交个东西而已，举手之劳。”

　　说起举手之劳，宗主忽然想起前几日答应的事，他翻手拿出张纸笺说：“对了，你给的药粉我抽空验了下，因为不确认是不是成丹，所以我将药材和占了这些药材的丹药都写在上面了。”

　　闻星河接过纸笺先放到袖中，道：“多谢师叔。”

　　宗主随意摆了摆手，“你还有客，就送到这儿吧。”

　　闻星河没再推脱，目送着师叔消失在拐角，他转身回了庭院。

　　卫长风还坐在树上，不过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捣鼓棉线。

　　“下来吧。”闻星河无奈道：“照你这么弄坐到明日也拿不下来。”

　　卫长风回过神跳下了树，“闻师兄，事情都办完啦？”

　　“嗯。”

　　闻星河用灵气斩断棉线，纸鸢没了支撑，颤颤巍巍坠了下来。

　　他抬手接住，在手中翻看了几眼。

　　纸鸢是很平常的沙燕样式，绢布上面用红红绿绿的颜料，画满象征吉祥的团花。

　　“不会放？”他问。

　　离荧惑怎么可能点头，嘴硬道：“是你这庭院太小了。”

　　闻星河笑了笑，“后山练武场地方大，怎么不去哪儿？”

　　“人太多了。”离荧惑咕哝道：“白玉京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不喜欢？

　　闻星河转眸看向一旁的人，“真的？”

　　“算是吧。”白玉京握着吊索起身，垂手将绕在指间的绵线挂到秋千上。

　　闻星河指尖蜷缩了一下，经历了那些事，是该不喜欢的。他低声说：“那我让弟子们绕开些，别打搅到你。”

　　“那倒不必。”白玉京慢声道：“刚刚的话过于决断，我不喜欢的是居心叵测之人，那些弟子至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生不了厌。”

　　闻星河：“小心思？”

　　白玉京轻“唔”了声，说：“比如好奇我和闻长老是什么关系。”

　　闻星河一怔，别开脸道：“没规矩。”

　　平日里太纵着他们了，他有些意乱地想。

　　“这事我知道。”旁边的卫长风哈哈一笑，“闻师兄，他们还私底下还开了个局，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闻星河眯了眯眼，“你也压了？”

　　卫长风笑声戛然而止，琢磨着这语气有些不对劲。他立刻换了副满脸沉痛的表情道：“他们说不许知情人士参与。”

　　闻星河：“人多吗？”

　　卫长风：“多。”

　　闻星河似笑非笑，“挺闲的。”

　　卫长风刚想打个哈哈，就听见闻师兄说：“那就每人挥剑三千次，维持半月，记住这期间课业不可缺。”

　　“……”

　　那就是挥剑六千次，还有学堂课业。卫长风在心里给弟子们点了根蜡。

　　没成想闻星河没忘记他，紧接着道：“卫长风，你一万。”

　　卫长风瞳孔一震，企图糊弄过去，“闻师兄——”

　　“莫要这副情态，别以为我猜不到实情，都做长老的人了还跟弟子胡闹。”顿了下，闻星河道：“不过念在你伤病未愈，可以留着后面补上。”

　　知道没有了转寰的余地后，卫长风面无表情地把那根蜡烛熄灭，给自己点上。

　　闻星河冷静下来了，转头又问了白玉京住宿膳食用不用得惯。

　　“尚可。”白玉京答道。

　　闻星河叹了口气，“就是粗茶淡饭，茅庐草篷，在你这估计也是一句尚可。”

　　“因为钱财难挣，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好养些。”白玉京开了句玩笑，“不然就要被拎出去露宿风餐了。”

　　闻星河模糊地笑了声，将想说的话缄默于口后，眼前跟着迷离了下。

　　曾经患得患失，无措不安的事，直到入了离合后他才慢慢明白。

　　就像三百年前，那句“莫要再说这话”后跟着不止是世态炎凉的淡漠，还有对祸福旦夕，难以预料的疏离。

　　于仙神来说，他的以后太短了。

　　“起码现在，你不用担心这个。”

　　卫长风笑呵呵地接话，又故意装成一副悄悄摸摸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白师叔，我跟你说闻师兄可有钱了。”

　　他比划了一下，“不说富可敌国，但养起整座山的离荧惑是没问题的。”

　　离荧惑：“？”

　　离荧惑：“你的意思是我娇气？”

　　“？？！”卫长风马上滑跪，“我哪敢，这是在说你金尊玉贵。”

　　他们这通说闹，闻星河心底的那抹没由来的难过被惊扰散去。

　　他无奈摇了摇头，对着白玉京道：“卫长风说得没错，若有什么需要就开口。”

　　白玉京抬手拢了下松松垮垮的衣襟，“拿来逗趣的话，你怎么当真了？之前绛河花船的事忘了。”

　　花楼买酒，一掷千金。

　　“你不提，我还真忘了当年的风流事……”

　　闻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止了话望着秋千。

　　另一边的说闹也落下帷幕，离荧惑指着闻星河手中的纸鸢，委屈道：“坏了。”

　　白玉京看了眼，那一道灵力直接将骨架弄散了，只剩下周围绢布撑着。

　　“坏了就收起来。”他道。

　　离荧惑：“那我要个新的，你做的。”

　　白玉京：“不是一起？”

　　离荧惑愣了下，改口道：“那就一起。”

　　眼见人迫不及待就要去做纸鸢，刚刚承诺的卫长风：“……”

　　现在他上哪儿找做纸鸢的东西？

　　“天色不早，商贩都归家了。先去用膳歇息，明日再做也不迟。”他说：“而且今日厨房还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呢。”

　　离荧惑脚步一转，扯着白玉京往膳堂去了。

　　卫长风长吁了一口气，问道：“闻师兄，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膳堂？”

　　修士到了金丹元婴后就不怎么需要食用五谷，靠吸收灵力就行。但天底下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修士又不是都走苦行僧的路子，是以各峰都设立了膳堂。

　　每月有多少份例，要是超了或者想吃点别的，就要自己拿钱垫付。

　　闻星河：“我还有事，你去吧。”

　　他将纸鸢收了起来，转身回到寝殿。

　　仙门传讯询问态度，鹿苏台递过来的罪证和拜帖，处于漩涡中心的上清殿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

　　仙神坐镇，不是仙使……闻星河想到卫长风的话，眼眸沉沉。

　　消失近万年的仙神重现九州，闻星河在离荧惑出现的那一刻，就隐隐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安安稳稳坐于台后，不插手麾下之事。

　　闻星河不相信什么仙神不能沾染红尘事，要知道不止上清，扶光剑宗还有解家，都有仙使。

　　虽然大多时候都在禁地不出来，可也实实在在是受仙神驱使号令，单这一条就可以推翻前言。

　　想不明白，也没办法。现在所知的一切，都只是他们愿意向世人表露的。

　　罢了，先看看别的吧。闻星河揉了揉眉心，翻看起仙门在各城有无百姓失踪。

　　六州大大小小城镇无数，现下又是邪魔妖煞横行，失踪屡见不鲜，查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

　　好在仙门百家也知轻重缓急，十分配合地派出弟子，探查了几日也陆陆续续传回来消息。

　　闻星河一条条看下来，的确有仙门发现大批失踪，无一例外是偏远的城镇。

　　他传讯给就近空闲的长老，让他们去一趟，然后从袖中拿出掌门师叔给的纸笺。

　　朱砂，玄石，陆虎遗生……都是重镇安神的药物。

　　这些练出来的丹药自然也是什么安神散，宁气香之类的东西。

　　闻星河望着纸笺，准确来说，是看着最后一行朱字出神。

　　清心丹，与上书药材完全吻合。具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可用来防止邪魔妖煞引诱心绪。

　　当世通病，凡是和宁神搭点边的，都喜欢跟妖煞扯上关系，好像那样就显得多么厉害。

　　但清心丹不同，它是由仙门新研出来的，确实能防邪煞，但因其中一味配药稀少，大多掌握在三大仙门手上。

　　有商人见利，偷偷向仙门弟子买来，私底下制出贩卖，却被成妖的百姓愤怒砸了铺子。

　　闻星河皱了皱眉，又看了一遍，都是最寻常的重镇安神药物，并没有什么独特的。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弟子闲谈时说的话。

　　“清心丹的贡献点好高，我做任务攒几年才能换上一颗。”

　　“是啊，估计只有闻师兄那样的家世，才能把这丹药随手给予救下来的百姓吧。”

　　……

　　闻星河未觉得清心丹稀少或者昂贵，不是他家世好供得起这样挥霍。而是他的清心，从来都不用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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