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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纸鸢 ...

  •   人刚走没多久,卫长风就按捺不住这颗心,不过他好歹还记得闻星河的嘱咐,只简单向旁人了解完来龙去脉。

      等他心满意足地放下手,发现白玉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底一片清明,看不出半点昏沉。

      “醒了。”

      是离荧惑。

      天光穿过帘隙照了进来,白玉京微眯了下眼,然后低垂眸光落在离荧惑手上,散落的几缕青丝被他缠在指间,弯弯绕绕的折玩。

      白玉京平淡地别开了眼,嗓音微哑说:“没睡。”

      天干物燥,坐了那么久没动唇色都呈现一种干涩的苍白。他微微俯身拎起案桌上紫砂壶,倒了杯清茶喝了两口,微涩的水过喉回甘。

      “没睡闭着眼做什么?”离荧惑说。

      “倦。”白玉京拎着杯盏又抿了下,看向他道:“你不也没睡。”

      “平日看见热闹都要上去凑凑,今儿倒是稀奇,安静坐在这,听到事都没理会。”他说完抬手压了下帘隙。

      浮动的天光被挡在外,眼前乍然晦暗了几分。

      坐在对面的卫长风不习惯地眨了眨眼,他可以做证,几乎白玉京睁开眼的后几秒,离荧惑跟着醒来,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因为缺了你,那些热闹都听起来无趣。”离荧惑绕着青丝打了个结,抬起头沉沉道:“我想看着你的眼睛说话。”

      这话在旁人听来就有些暧昧,特别是配上那放低沉了的调子,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情。

      卫长风头一回见,直接听愣了下。

      然后他下意识把目光挪向了白玉京,后者可能是习以为常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闻言还笑了声。

      白玉京将空了的杯盏放回去,没立刻起身,而是偏头问了句:“要喝吗?”

      离荧惑点了点头,在片刻后端上了白玉京斟好的清茶。动作间,明绿的茶汤在白瓷里晃荡。

      许是被这股子氛围牵连,卫长风也不由得放松下来,抓了把核桃开始掰,在咯哒声中期期艾艾道:“白师叔,刚刚的话你们都听见啦?”

      他可是憋了一肚子话,在旁人面前需要谨言慎行,怕落了话柄不能说,但白师叔这儿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白玉京懒懒道:“想问什么。”

      卫长风也不客套了,直言问:“你怎么看这件事啊?”

      白玉京低声说:“积恶余殃,不过是或早或晚些的区别。”

      积恶余殃?也有道理。

      卫长风又问:“那这战谁会胜?还是不了了之?”

      这是他最好奇的问题,原本十成十的概率,在听闻鹿苏台的机巧之术后他内心的天平不由得发生了偏移。

      为什么众人都笃定是上清殿胜?因为上清有大乘数十,长老几百,甚至还有渡劫老祖坐镇,其门下弟子不计其数。

      下四州幅员辽阔,人数合起来其余六州根本比不过,可它们灵力匮乏,人再多有什么用?修士几招就能解决一大片。

      鹿苏台只有一个秦或,他再厉害能挡得过几个?再天赋异禀能越境杀渡劫吗?

      这就是仙门百家的想法。

      可现在参横阙一出,原本稳操胜券的事突然发生反转。因为鹿苏台能让下四州的凡人,拥有杀死修士的能力。

      “你认为此战关键在于哪儿?”白玉京道。

      卫长风想了想,答:“鹿苏台的机巧之术,是否真如传闻所言。上清殿的话事之人,能否将浮动的人心聚拢。”

      白玉京摇了下头,“不,是闻星河。”

      卫长风刚从被否认中回过神,就被后面这个名字惊了下。他错愕道:“闻师兄?!”

      “鹿苏台如传闻所言,上清殿有仙神坐镇。”白玉京淡声开口:“仙神不会在上玄出手,所以这局面就要由另一方人来打破。”

      卫长风不知道应该惊讶上清殿有仙神坐镇,还是疑惑仙神为什么不会在上玄出手。

      他面容扭曲了会,纷乱的思绪终于落到了“另一方”上。

      扶光剑宗闻星河,身世显赫。闻家传承几千年,其本家在琼州,虽比不上解家但也勉强算得上一流,至于剑宗的这一支则是多年前分出去,扎根在扶光的嫡系。

      两支关系紧密,互相帮衬。琼州闻家甚至一度想将闻星河拐过来当家主,可见其对的喜爱。

      若只是这样也担不上“另一方”……卫长风垂了下眼,约摸是百余年前,闻师兄或有心或无意地笼络了不少仙门世家。

      说是笼络也不尽然,闻师兄盛名在外,有许多仰慕者都是主动搭上这条船的。

      那些仙门世家一流微末皆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家风严谨,行事清正。而闻师兄从未叫人做什么,反倒对它们私底下略有帮衬。

      卫长风不知晓太多内情,模模糊糊猜到,闻师兄是在防备什么,才这么做的。

      无论前因如何,若是一定要在上三州选出个能插手局势,又不沾上清殿的另一方,也只有他了。

      绕回现在,他犹豫了下,问:”闻师兄会选谁?”

      白玉京抬了下眼,“你是说现在?”

      卫长风疑惑,这话问得奇怪。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白玉京:“现在,他谁都不会选。”

      再次猜错的卫长风懵了,“啊?为什么?”

      以他对闻师兄的了解,不应该是鹿苏台吗?起码现在鹿苏台师出有名,而上清殿则担上了百条罪状。

      “因为,选上清有违本心,而鹿苏台……”白玉京看着他说:“卫长风,你认为仙门百家有多少听他的调令?又有多少听从上清调令?”

      卫长风脸色一白,瞬间理解他的意思。

      若是闻星河选了秦或,便是将仙门百家扯入其中。届时,上玄与下四州的战事,可能会扩散到整个九州。

      世道本不安宁,万一邪魔妖煞在此时趁虚而入,岂不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幸好。”

      卫长风拍着胸口,猛然松了口气,“幸好闻师兄看得明白。”

      白玉京敛了眸光,没说话。

      他拣了几颗核桃,外壳将指尖碾得发红,待攒够了一捧,递给了离荧惑后顺带把他手上的白瓷拿了过来。

      离荧惑吃不得一点苦,那碗清茶喝了几遍还剩下大半。这核桃炒得焦香,倒是格外合他的胃口。

      卫长风见他喜欢,陆陆续续添了些旁的炒坚果,就这样咯哒咯哒了一路,马车行到了扶光剑宗山门。

      剑宗弟子下了车后抱着剑来到白玉京面前,一个个行礼谢过救命之恩,才转身离去。

      白玉京对于住宿没什么要求,卫长风询问过后干脆将人安排到闻师兄峰上。

      峰上住了不少弟子,不过都集中在山腰。主殿倒没几个,毕竟他凡事亲力亲为,不是个爱使唤人的。

      白玉京在侧殿住下,来来往往的剑宗弟子撞见,偶尔攀谈上几句,都是点到即止,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几日后,闻星河归来,身旁还站着个宗主。

      “扯了那么多天,差点都打起来了,最后还是静观其变。”宗主疲惫道。

      修士不眠不休几日是常事,但这遭实在太累了,多事之秋,好像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涌来。

      最后决定静观其变也有怕局势不受控制的成分在里面,反正上清还没有集结仙门的念头,另一个解家更是悄无声息。

      那他们扶光剑宗还巴巴赶上去做什么?又不是闲得慌,这种事自然是能别惨和就别惨和。

      这件事商讨了好几日,宗主快听论吐了,实在不想再提及,立刻揭过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真让他们退步?”

      闻星河说:“我只是告诉他们,荧惑上仙一箭震上清,而那个莫名死去的渡劫老祖,为白玉京所杀。”

      宗主瞪大了眼睛,“真的?”

      闻星河:“前者是实事,后者是我猜的。”

      说是猜的其实是结合一切零碎的消息,拼凑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当那些人向上清殿试探,得到模棱两可,答非所问的话的时候,他们心中就有了偏向。

      “重要的不是真假,而是白玉京的态度。”

      他若不愿意,天地间谁能囚他?

      宗主明白了,这些年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对方脾气好,现在他不想搭理了,再去打扰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长老们都答应了?”宗主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都答应是不可能。”闻星河说:“总有些利令智昏的。所以老祖下令,谁要想延寿就自个儿去找,莫要攀扯旁人。”

      邺城,上清大乘长老一剑被废,谁若有信心扛过一剑,大可去试试。

      宗主喜笑颜开,一连说了几个好。

      两人走过拐角,听见一阵喧闹,抬眼望去白玉京坐在秋千上,指间松松垮垮缠着绵线。

      棉线很长,一路晃晃悠悠延到了树上,枝干交错的末端系着个纸鸢。

      卫长风正和离荧惑辩解,他不是故意将纸鸢吹到树上的,只是见他们忙活了一下午,纸鸢依旧飞得艰难,便想帮一下。

      离荧惑冷冷一笑,“所以你就用灵力把纸鸢捅了个对穿,帮我们回去休息。”

      这么一说,卫长风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怪好笑的,他用手把上扬的嘴角扒拉下来,解释道:“我只在小时候玩过这个,三百年没碰下起手来没个轻重,这样,我再去买一个,不,买十个赔你。”

      离荧惑没说话。

      “再加五芳斋的糕点坚果成吗?”卫长风说。

      离荧惑微微松动。

      忽然,卫长风灵机一动说:“买来有什么好的?要不我去备些材料,你和白师叔一起做一个?”

      离荧惑果然松了口,“要备多久?”

      “明天,明天就能好。”

      卫长风忍不住暗道,其实相处久了,发现这祖宗还挺好哄的。

      他正揣着手准备上树,一转头发现宗主泪流满面地站在不远处的拐角。

      卫长风:“??!”

      卫长风大惊失色,“宗主,你怎么了?”

      宗主:“……”

      宗主:“没什么。”

      他自嘲地想,可能是对着画像练久了,见着人后未语泪先流,熟练地怕是连梨园戏子都甘拜下风。

      也可能,是愧疚。

      于礼教,白玉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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