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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解卦,结果掉井里了 ...

  •   客栈里落了尘。
      进门前先探清有无生息。
      确定无事,他们才聚在一起往前踏进。
      桌椅错落,碗筷乱在上,柜台上的珠算滚落了锈。撩起后厨的门帘时,领头的小子又闷头砸了一脸土。
      “突然消失的,”但漠师父说道,“毫无征兆,没有人来得及逃。这至少能否定长时间灵力场变化的可能。”
      “先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沈疯子握着扇柄拨开高粱杆,“唔,这种情况是放了多久。还能吃么。”
      “想的真好,”安阳王挥手,扇开了眼前的尘雾,“你也不想想,万一能吃的能用的全跟人一起没了。我们能怎么办,啃树皮吗?这次谁能想到要带那么全的储备。”
      沈疯子往后仰靠,手肘枕着安阳王的肩膀。
      沈疯子说:“不妨把白日梦做得更大一点儿。万一还有本地人活着呢,还留了个存活的人证。”
      “那你也敢信?你能保证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一切的主谋?”
      王烨爸爸从旁惊叹:“哇,你好悲观。”
      “这里有法术流动的痕迹!”
      忽的有人惊呼。他们立刻动身,齐聚在那个角落观察。
      在灶台下面,烧火的柴洞里,他们凑近了就能感知到不自然的法术回路。
      鼓风箱下面的干草仍有末梢轻拂。
      莫家主抬起手,止住了大部分人前探的脚步。他带着两三个小子俯身上去,伸出剑鞘挑开洞里堆着的枯枝败叶。
      灶台底下垫了一个法阵。
      阵法不像是负责燃火的法术类别,倒像是附了一个卦象。
      “这是怎么——”“我来,我来!这个我熟!”
      有个小男孩从后面钻了出来,高举着的手还没放下。
      小男孩来了就是自告奋勇,跟莫家主提议让他来。他自荐是修习占卜卦象的,这类法术他最是拿手。
      紧接着小男孩愣了一下,踟蹰着跟莫家主说:“你们能离我远一点儿吗?还请安静一阵子。我需要有一些空间来起卦。”
      队里有不服管教的臭小鬼,瞧见了小男孩的态度,着实有些不满意。他不敢当着众人面上和小男孩直白呛声,就藏身在人群中起哄。
      起哄的嚷嚷:“你谁啊,居然敢命令我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我可是你们领队恭恭敬敬请进来的,还要对我不客气吗?没有我,你们断不能平安离开这地。”
      小男孩一弹指间流转的三枚硬币。
      硬币阳面是首尾交应的两条蛇,阴面烙着莲花纹。
      他抬手,将三枚硬币抛空而一把握住,看向人群中的某一处时捏拳靠近下巴,装模作样地清嗓。
      “不过有个问题问的很好,我是该介绍一下自己。”
      小男孩倚着灶台,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容无暇,瑞阳谷谷主的亲传二弟子。”
      沈疯子疑惑:“容老二?”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阳王拧着眉:“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你要来了那就说明你小师哥也在这儿。宋未华呢,他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人。”
      容老二嗤鼻:“你等着,一会儿别哭着求我保护你和你妹妹。”
      原本预计着要无端打一番嘴仗,可是安阳王开口前忽的抬手转身。
      安阳王挡住了王烨妈妈,视线往外探。
      其余的小孩子们因为他而警惕大作。实力较弱的自主退后一步让位给厉害的同龄人。
      队伍再一次缩小了范围,包围圈逐渐变得紧迫。
      莫家主撑着灶台,凑近了容老二:“你需要多长时间。”
      容老二说:“半刻钟。”
      “给你半刻钟,”莫家主偏过身嘱托了一句,“就交给你了。”
      小华哥擦着他的肩膀走进圈中心,提手落下了固有结界,叫外面的动静打扰不到容老二对阵起局,排盘。
      正面朝着法阵,容老二盘膝坐地,捏着枯草根在近前处围划出一个圈。容老二握着硬币双手合扣,感受着手心里的硬币,他双目紧闭。旋即他极快地晃了晃手,屈指的须臾在圈里记下六爻。
      小华哥就站在他旁边,静默地注视着。
      外面因地憾震起的轰鸣吵不到他们。华哥儿连呼吸全然轻松了,灵力自他的意识里撑起固有结界的一片天地。
      本卦是屯卦,变卦是比卦。断卦最难的从中寻变爻。
      对冲用神,艮为山,山风蛊。坤卦九三,谦谦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坤卦四,或跃在渊,无咎。泽雷随,风火家人。
      容老二被这个卦象噎得不知所措,他掐指的手伸了又蜷,而抛开了枯草根断然起身。
      小华哥颔首:“算出来了。”
      容老二撇嘴:“这次算是趟了个浑水,亏了,亏大发了。”
      固有结界撤下时,地憾刚停。客栈久经失修,朽木破瓦掉了个七七八八,厅堂台楼砸的差不多了。
      他们从后厨往外勘察情况时,闷头撞了昏头盖脸的满身土灰。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走出残破的前厅,踏上外面的青石地板。
      同一时刻,地土吞并沟壑,从长街为中心往两侧激荡。
      废墟自底拔起与原来无差的楼阁廊坊。
      封瑶师父环顾四周:“或许这就是不见残破的原因。”
      安阳王轻声乐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王烨妈妈抬起头,往来时的方向望过去。
      王烨妈妈远眺着那里,近乎喃喃的与他们告知。
      “城门关了,”王烨妈妈提醒着,“来的时候我们各自勘察过,碧落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我们来的那里。”
      沈疯子还有心思以扇骨杵着安阳王的肩膀,要笑不笑地点头应着评。
      “这才是坏消息。很好,我们被锁进碧落了。”
      王烨爸爸看向了莫家主。
      “你希望看到这样?”他问,近乎苛责地陈述。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容老二仰头望向客栈的晒台,“我最后算出来了火天大有卦。怎么说呢,至少我们出了碧落境况会有好转很多。”
      险中富贵,有名有利。但前提是,要是能够平安踏出城门活着回了人间。
      “客栈里的术式和碧落无关。”
      小华哥告诉莫家主:“有人曾经从外界来到碧落,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见过。同样探查过了,没有与那个灵力回路相同的生息。”
      “有人曾经来过?在我们来之前,可一直没有事发后阐述碧落内部情况的消息啊。”
      说明在他们以前抵达碧落的人,怕是非死即伤。
      留下的那个阵法和自保无关,恐怕与别的事情再有息息相关。
      这恰恰证实了碧落是不断在变化的,不可控,而生活得诡异。
      接二连三的消息与亲历其中的异象全然不算好。
      毕竟是半大的小孩们,同为显贵出身,不乏被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哥。
      有几个小子猛然遭受了三番打击,惶惶不可平复,竟是哇声大哭着要离队归家。
      可是城门紧闭了。
      纵使再多的懊悔仍不得寻出路。他们压力的发泄点只有失声大哭。
      呼啸的风声扯着烦躁,激烈地冲散了缄默的哭嚎。
      容老二另外提了一嘴:“比卦算出来了镜中落花。
      或许这里笼罩着幻象,幻象施展到极致会模糊与现实的界线。不用太提心吊胆啊,有可能是假的。”
      聊胜于无的宽慰用处不大,堪堪止住了幼儿哭啼。
      而这一队能人里真正有耐心的没几个。全是同辈翘楚,几次容忍已是濒临极限。
      若真有再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兴许他们先把累赘抛了能更省心力。
      然而探险队却都是精明人。
      那些胆小的小子们瞧见能依仗的脸色不渝,立时抹脸止啼,端正了态度跟在队里打探路况。
      此时不见再现异状。
      他们泄了气,齐是觉得疲惫,干脆折回一开始到的客栈里寻得歇脚处。
      他们分了两波人。
      一部分去后厨搜查可果腹的食物,另一部分上楼探清各间客房的居住。
      尚有气运好的,从后厨那边咋咋呼呼地摸出来一篓青萝卜。又有人叫唤了一声,怀里抱了一兜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油纸包。
      先集齐后厨的那些人,依次展示他们搜罗到的劳动成果。
      “这是萝卜。这个,”封瑶师父不敢伸手,“这个油纸包我不敢拆。”
      但漠师父接过了说他来。
      但漠师父的另一边是沈疯子,见状立刻甩开折扇凑了过去。沈疯子的扇面抵在鼻子前,倚着但漠师父的臂膀往前探看,还嘟囔着催促。
      “你拆啊,”沈疯子咕哝着,“我看着不像是干粮。再说了干粮应该早潮了不能吃。”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是有一点儿,难不成里面压着臭豆腐?”
      他们嘀嘀咕咕着,多数不敢去亲自动手,围坐在桌边探头张望。
      但漠师父屏气闭着眼,直接扒开层叠的油纸,却在最后提起边角时愣了一下,立刻捂上了。
      沈疯子没看到,瞧见两个师父神色剧变心里称奇,干脆劈手夺来自个儿则在居中的位置拆了包。
      摊开来是累累白骨,骨刺上挂着腐肉。糜烂的气味久散前厅,只见贴骨的肉囊里隐隐有细长的白条蠕动。
      沈疯子在所有人未能反应及前,弹指甩出去一道利气。
      当时划破了肉囊,污血呲溅一束在桌上。同时飞出来两三只细长白条。
      他们定睛去远观,竟是扭动于烂污里的腐肉虫。
      审查客房的那一波人正好要下楼,先行的闻到了味道,立时捂住鼻子不肯走动。
      王烨爸爸抢在王烨妈妈去瞧前捂住了后者的双眼,却不注意撞了安阳王一个踉跄,把他挤到护栏边。
      安阳王恰巧直冲那张桌子,狠狠皱起了眉,就听沈疯子漫不经心的打趣。
      “这下好了,”沈疯子扬起头,朝莫家主的方向说,“蛋白质,纤维素,齐活。”
      “这里不像是会下雨的地方,”接话的却是另一个人,他抬着头向外望,“水呢?水怎么办。不喝水会渴死。”
      安阳王皱起了鼻子:“这个时候适合讨论这些吗。”
      但漠师父告诉他们:“后院里有一口井,我尚未来得及往里探看。”
      “不会是枯井吧。”
      “那样就太惨了。”
      于是他们转而赶向了后院,留下自愿留守的几个人等在客栈前厅。
      后院埋着一棵枯树,看不出来原貌了。粗枝经络扒裂了地面,在起伏的土地中间,窝着一个土坑。
      他们拨清了土,土坑里掩着歪歪扭扭的石砌井。
      井边上也没有一只瓢、一只桶。
      井口往外搭着一条粗麻绳,拴在其中树根正中。
      安阳王揣手站在井口,他的目光往下望,井里幽深而见不清底。
      沈疯子凑近了,向里时倾身不住,全靠安阳王抓住了他的衣带把人拽正。
      “里面有水吗?”先前发问的仍旧执拗。
      “看样子不像有,”容老二匆促地扫了一眼,“要不把井绳捞出来。”
      小华哥伸手覆上了粗麻绳:“不着急,先探清这里的法术磁场。”
      碧落的法术磁场很奇怪,一层叠着一层,摸不到扭曲方向的源头。
      探听情况的灵力就像是在罗盘不停打转的司南杓,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灵力先行是探索求生的本能,即便早知道这样用处不大,他们还是会以近乎直觉的习惯探查危险。
      麻绳极快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在小华哥手下绷直。
      容老二当即飞身扑了过去,仍然来不及抓住小华哥的手臂,衣摆自掌心飞快流失。
      井绳用力大到拽断了树根,径直往下抽。
      小华哥试图松手却反倒受自己的灵力束缚而被迫绑在麻绳。他的身形左右一晃,竟然直往井里栽。
      “小师哥!”
      容老二情急中竟同样抓住了抽动的麻绳。
      不由得他使力回拽,麻绳已连带着他一起卷进深井。
      甚至听不到响。
      在尘埃落定后,剩下的人或游移不决,或惊魂未定。只有莫家主往前走了一大步,伫立在井边不远处向里俯瞰。
      本是看不出来的,兴许还会吞没灵力。莫家主放下了掐着法诀的手,扯着嗓子向井里喊了一声。
      “诶!宋未华,容无暇,你们还好吗?下面是什么情况!”
      少年清冽冽的声音在井洞里回荡,砸出了一下叠着一下的响。
      喊话没进了底,不闻动静,更没有回应。莫家主皱着眉,后面聚集起来的小子们开始不住的犯嘀咕。
      他们的恐慌再度受突发事故提起,七上八下的心思拨楞着算盘珠。
      “还活着呢,我们没事儿!”
      容老二的声音在嘶吼里劈了个叉。
      “就是我小师兄不太好,你们能找东西拉我们俩上去吗?”
      沈疯子加入他们的聊天,“井绳还能抛上来吗?”
      “不知道,”容老二沉默了一瞬,“我试试。”
      麻绳如同有神识,趴在台边探了个头,随即流蹿他们中间往枯树那边冲。
      没有人额外去拖拽,而麻绳径直挂在了枯树根上打死结。
      在那时候,缺少愿意主动伸手去拔的人,没有人能不怕深陷突发事故。
      或许他们早就后悔了。
      他们有人懊悔于被家里人撺掇,或是周围人怂恿,贸然闯进了碧落这一座空荡荡的死城。像他们这样的年纪与身份,即便是在家中讨不到好处的,也断然不会沦落到生死不由己的地步。
      沈疯子吆喝了一声。
      沈疯子在所有人犹豫自保的时候,手搭上了麻绳,并且朝外逆向使劲。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沈疯子冲他们嚷嚷,“没听见吗?过来帮忙啊。就我一个人怎么拽的起来。”
      安阳王一撩衣袖紧跟在后。
      “不能叫你一个人把风头出尽了。真是丢人,居然比你反应不及。”
      安阳王却在上前时顿了一下,先嘱咐王烨妈妈。
      “怜卿就别过来了,你现在那里待着。如果我出事儿你也别往前冲,我命硬。”
      接着他冲王烨爸爸没什么好语气地嘱托:“给我护好了我妹妹。不过么,要是我跟着没了你还不捞我,你小子给我等着嗷。”
      莫家主伫立在他们前面。
      莫家主站的很稳,稳如同松柏。他以己身做全队最后的防线,不叫他们再有人跌入井中而身陷囹圄。
      两三成组,最终为解救同伴危机而冒险的占少数。
      少数人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寻求自保的冷漠。反倒不如说,都是临时组凑来的,这才是常有的情境。
      如果说能有人为着不相识却恰好同路的伙伴出生入死,那么在这群心思缜密的人才会觉得不可置信到质疑。
      幸亏那口井与其井绳脱离了磁场后只有一些扰乱灵力使用的作用。
      加以灵力作为辅助,几个人同时拔绳,将拽在粗麻绳末端的瑞阳谷亲传师兄弟给掼了出来。
      因为惯性,他们齐齐摔倒在地上,吃了一身的灰土,却不觉恼怒。
      他们互相张望着彼此的狼狈,各不相同,就蜷在原地纵声大笑。
      旁边有人不敢近前。有熟人上前好生担忧的打量。
      “没事儿吧,”沈疯子伸手拉起来安阳王,“小华哥儿,你怎么样,底下发生了什么。”
      容老二扶着小华哥站起身,替后者先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底下有法阵,算计了法阵落下后第一个摸绳子的人。”
      容老二谈起来时仍有些愤愤。
      “第一个摸绳子的人会受到什么咒诅是不清楚。
      但是,我小师哥现在的灵力有些奇怪,像是被别人偷了。”
      小华哥打断了他的怨言,偏头告诉了莫家主。
      “底下没有生路,”小华哥说,“底下都是寻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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