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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磨合期,豪华房车的车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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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消解紧张的情绪,三个人围着茶几坐在地毯上,连着打了一晚上的斗地主。
其中可以看出王烨确实心思比较凌乱。他总是爱叫地主,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乐此不疲。
索性不是打着真押注的赌局,王烨不至于在自家车上输得倾家荡产。
房车的二楼是全面开放性空间,每扇门后面立着独立拓展的结界。不会占用房车内部的空余面积,并且扩大了房车本身具有的容积。
只是这样的结界法阵通常不是很容易完成,同时时刻运营豪华房车的并联运行仍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消耗。
二楼有浴池,开放式厨房与餐厅,书房,甚至还有充当仓库的储存间。
从窄道登上二楼,进门直接看见的就是突立在墙壁的十二扇门。十二扇门环绕在外,留出大面积来空出中间柔软的绒毛地毯。
窄道的后面连着阳台,阳台外侧有一条琉璃栈道,直通车顶露台。露台的护栏下面埋着安全网,遇到危险会触发防御机制笼罩整辆房车。
而安全网的内侧,是可开放穹顶,闭环会在上面显示全息投影。
露台的最靠后的地方有一条较宽的透明滑梯,防爆玻璃材质组装,自车尾直连房车一层的客厅。
这是为了车内有人懒得从栈道按部就班地层层下去,又或者偶遇突发情况需要他们紧急抵达主驾驶室,就可以顺着滑梯而节省时间。
再说了,滑梯很酷的,平常也会觉得非常有趣。才不会成为摆设。
封瑶熟悉了一遍房车内里,下意识地向王烨提出一个困惑已久的疑点。
封瑶问:“你有这样的房车,为什么还要额外再租一间客房?”
王烨说道:“因为房车不太容易找地方停。再说啦,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来了啊。”
但漠颔首:“这是最令人信服的身份证明。”
“哪儿比你啊,”王烨撞了撞但漠的手臂,“你闹的那个阵仗,谁不知道是你本人来了。”
封瑶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离得很远。他彷徨在无形的隔阂中,像是闷头乱窜于迷宫的幼崽。
直到但漠扯他脱离那种茫然失措。但漠把他从孤独的自溺里扯了出来,拽到了他们的生活中。
但漠把封瑶拽到了跟前,对着王烨昂首挺胸。
“这是一对二,”他说,“你输定了!你经历了这个晚上早该想明白啦!”
“真是狡猾!你有问过封瑶小兄弟的意愿啊?”
“难道还用问?”但漠揽着封瑶的肩膀,“哝,你看他很开心。”
而封瑶看了看但漠,又瞧向王烨。最后他的目光极其郑重地转回了但漠的侧脸。封瑶瞥见了但漠暗暗瞧向他的目光,忽然不由自主地微笑着。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但他知道了一件事情。
封瑶终于不用再流浪,不再游离于人世间。
王烨从他们中间生硬地挤了过去,领着他们往前走。
“好啦,”王烨招呼着,“你们来看看喜欢哪间卧房。熬了一晚上的夜,也该补补觉。”
王烨走上前,拉开了靠左墙壁的第二扇门。第二扇门后面有一条长廊,尽头幽深,廊道很窄,逼近两侧的墙。
长廊右侧的墙壁隔着几步路就出现一扇门。每扇门的后面是一间布局大致相同的独立卧房。
房车的起居室在二楼,因为要将扩容法阵的包容性最大化利用。
打开门后往前走十来步,就会出现第一扇门。
第一扇朱红色的单门,门上挂着一个铭牌。树叶子形状的铭牌上写了一个词组,王烨。这是他的卧室。
“你们要进来看看吗?”王烨说,“还是说你们先去选择自己的房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选的。
看不到的尽头,相似的门扉,自开始就折了挑选住处的热衷。但漠瞧了瞧紧挨着王烨的那扇门,没有挂铭牌和落锁。王烨叫他们大可放心,除了主卧其他房间都没有人居住过。
于是但漠旋开了中间的那道门。封瑶是在他旁边的,第三扇门的新住户。
“早安。”
他们在进门前探头,扒着门框齐声说。
不约而同地响了三声落锁。他们关上门,各自扑陷进房间里柔软宽敞的大床,抱着绒枕头睡得酣香。
三间房和走廊默契地关了灯,遮住光亮,沉默着守护他们的白日好梦。
王烨根本不愿意回家。
睡不着。封瑶辗转反侧,最后在心里敲下了这个定论。
他本来不是一个善于破釜沉舟的性格,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环境渲染,他很难不去思考到这一点。
一旦参悟明白,串联起了所有的细节,封瑶不经推敲就可推测出王烨在逃避面对家里发生的巨大变故。
这一路上,尽管王烨表现得对于归家情绪很急迫,实际行为却是一直在放任房车自行驾驶。
单靠诱导追杀的那些组织团体自爆这个理由不足以佐证,只有王烨已经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又不愿意亲眼目睹残局,才会用这样拧巴的姿态放任路多波折。
能是什么原因呢。
封瑶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盯着顶头那盏小熊猫夜灯开始深思。
固然封瑶独自闯荡江湖已有多年。可是这么些年他执于寻找血亲,他双眼不看两耳不闻,根本不清楚江湖上流传的所谓传言。
封瑶同样不甚清楚外面的楼起楼塌。
等他现在蓦然触及所有传闻的中心,消息不对等而得来的不安感在他心中异常强烈。
封瑶想要死死地抓握住什么,那会是他所能掌控的东西。
于是他开始思索。毕竟他的方向感称不算很好,对地图的熟悉度也不高。
安阳和瑞阳究竟是一个地方么。
黑暗中,门扉下面斜斜地飞过一张便签纸。莹黄色的四方便签在半空绕了一圈,最后藏到了床头柜的侧面。
长久以来的警醒只够但漠小憩三刻钟。他的本能反应远胜过身体需求。
即便迷糊着,但漠早在自己真正清醒前就已然梳洗好了,掌心就摁在把手上。
现在都没人督促他起居了。但漠难免觉得恼怒,却无济于事。
他干脆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清醒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不过刚踏出房门,走进了房车二层的厅堂,但漠眨了眨眼,脚步顺着观察到的不自然处转了个方向。
紧靠卧房的第三扇门,与前不久有所不同。但漠挽手提起灵力,谨慎挪步到门外。
门从内大敞,是王烨开的。王烨在腰上拍了拍双手,面粉在围裙上筛出一圈白细的尘雾。
王烨给但漠开了门就转身去忙,粉嫩的围裙在半空荡出一个圆润的小弧。
但漠收了手里的灵力,踏进餐厅而顺手带上了门。
“吃什么,”王烨在垫子上继续揉面团,“你顺便给封瑶留个消息,叫他一会儿也过来。省的他一会儿找不到人就把我车给轰了。”
但漠哦了一声,自觉从柜子上撕了一张便签,敲开圆珠笔而简略的写“醒来就到餐厅,人在这里集齐”。但漠招了招手,捏了个诀使得便签挤出了门缝往外飞。
“我想吃清汤面,”但漠自觉拉开了台边一张高脚椅,“给我敲个蛋,不要葱花,多放虾皮。”
“想多了,”王烨没有抬头,“你当是饭馆儿啊?我只会做疙瘩汤。”
“你还问我干什么啊。”
“出于礼貌。顺带一提,后面那句是因为这就是事实。不客气。”
但漠支着下巴。他坐在吧台边,隔着一小段距离注视着王烨,忽的失笑。
“你这次出来是为什么啊,”但漠轻声问,“还有,和我叫价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我出来是为了送东西。”
“你一个人送?”
王烨重重地锤了面团一拳。
“是我要求的,”王烨说,“那个姑娘是苏舒。你不认识。”
但漠微微颔首,“这样哦。你这次走的这一趟也和她有关系吧。”
王烨没有回答。
但漠继续说道:“趁封瑶不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王烨停下动作,抬起头,往他的方向望。
“你怎么回事,他又怎么回事,”王烨错后一步,转身靠着台边,“闯天劫?你知道你这次闹的有多大么。空青跟我押注时讲过了,现在那些人可都盯着你们了。
尤其是你,你在用命陪着一个根本不相识的小子疯,有意思?”
但漠突然冲着他乐:“这么着急啊。”
王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扶住太阳穴。
“我的问题,我的错。不好意思,我的情绪不稳定,”王烨用力地扯了扯嘴角,“你师父舍得让你下山了?”
但漠黯然:“我师父没了。”
于是王烨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有想到……真的很抱歉。”
“我想,至少我要弄清楚我师父的死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漠淡然讲着,“我师父最后给我留的消息,是一段碧落城门的映像。”
“令师留下这则讯息,不是为了让你去碧落冒险。”
“可总要弄明白些什么,”但漠抬眼,“你不也是么?信上的内容我就不过问,你难道没有推测出瑞阳已经出事吗?你舅舅给你的这封信,是让你先保证自身安全。”
水烧开了。王烨抱着面团,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面往汤水里丢。
“老舅让我别插手,一切皆有他扛着,他会解决的。我知道,他是想至少让我手上干净,”王烨说道,“可是这样我更不敢回家。
我怕看到家人曝尸荒野,我怕见到那些人踩着他们正嬉笑怒骂,我更畏惧目睹这一切的我脱离事外无动于衷。不是我不信任老舅,只是总有事情需要我自己去解决。”
但漠凝视着他的背影。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们不在了?万一事情仍有转机——”
“你会信吗?”
王烨朝锅里撒了一把面圆。
“你比我更早的经历这些。你应该知道,当接到这个消息时,你是能够判断这件事发生的真假。而你也应该最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但漠说:“你舅舅不叫你掺和。”
王烨答:“没关系,那我就自己去。他终究管不了我一辈子。”
“那些阻拦我归程,你们说的那些追杀的人,应该和动我家属的帮派有联系。哪怕只有一点儿也好,”王烨以一种非常平缓地语气说道,“我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其实但漠心里早有了一个猜想。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但漠想了想,“全是为了闯天劫费这么大周折?不大现实,不值当的啊。你说我和你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说到这里,王烨顺便和他提起。
“我去接近苏舒时,苏舒跟我也说过。苏家同样是名门望族,拥有偌大基业的大家。
苏家同样是一朝惨遭灭门,只留下了她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当时他们私自出去玩了,这才逃过一劫。”
但漠即刻就反应过来了。
“你也在查,”但漠点了点头,“除了我们三个人,还有别的相似案件发生吗?”
“凤城有一例,太过久远记不详细了。我去探查过,本地人尽是不清楚其中细情,说是那次惨案没有幸存。”
“相同点呢?名门世家,是权贵,拥有一定地位。我所查到的线索,是可能和某种封印有关系。有暗地里的势力想要私吞封印里的东西。”
“封印?什么封印?”王烨诧然,“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还有封印。”
“那就要去瑞阳看看了。”但漠留下总结。
王烨默然。他知道总不能避忌这件事情。忽然阴阳两隔,王烨依旧很难以劝慰自己能够以平静给这出惨剧收尾。
但漠犹豫了一小会儿,才继续问他:
“你说的那个,苏舒姑娘,她和我们一样吗?”
“你直接叫她苏家主吧。”
王烨先是矫正了称呼,随即他又说:“什么一样不一样,你先讲明白。”
“苏家主是长寿族混血吗?”
“不能吧,”王烨深思起来,“主动和普通人结缘的长寿族很少。而且我和她接触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关于同有长生血的共鸣。所以相似点应该和长寿族混血不沾边。”
搜罗到的线索连不起来,但漠狠狠地压住了眉头。
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但漠闭着眼往回想,试图从回忆里抓住一丝丝的不自然。
“对了,”但漠陡然睁开眼,“碧落的那节片段里,里面有你舅舅。”
王烨疑惑地哈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说,我师父留下的那段过去的映像里,去碧落的那一行人里有你舅舅的身影。我应该没认错。”
王烨的两只手没有空闲的,一手往锅里甩了一个鸡蛋。
“碧落,”王烨喃喃着,“碧落是一座空中城池吧。”
“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么,我这一路找过来什么思路都没有。”
“一点儿没找到?”
“如你所见,没有。所以我在想支撑浮空岛的支点在哪里。”
“为了查案,我这些日子同样走了不少路,”王烨招呼了一声,“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探讨碧落的位置。我可以帮你们往下筛一些地点。”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但漠松了一口气。他接着和王烨说起来手臂上的灵魂刻印。
“前几日灵魂刻印就有反应了,指着的方向往中原走,那里或许有我的灵魂碎片。这是第一次去收集我的灵魂,我现在把握不好程度。”
王烨应承得毫不迟疑:“我陪你一起去。”
“还有封瑶呢,”但漠看不出来急切,“哦,要麻烦你留心封瑶亲人的消息。他想找到他的血亲。”
“血亲?行吧,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封瑶么,那个少侠的左眼是不是有问题。”
但漠不答反问:“火柿子,你知道长生诀么?”
王烨被噎了一下,先是强调:“换一个,另外我对长生诀有所了解。”
“好吧,迦叶,迦叶子。都是昵称还要挑剔喔,”但漠耸了耸肩膀,“我初步判断,长生诀或许是活的。”
“活的?什么形式的活物。”
“活人,”但漠说,“我怀疑封瑶就是长生诀。”
“给我一个理由。”
“长生诀的开篇《无生不灭》就是他的左眼,”但漠思索着,“而且他对直接与天劫相关的东西都会有强烈联系。又或者他和天劫有直接关联。”
王烨瞧见火候差不多了,往锅里撒了一把海米。
“你只是推测。根据什么?所谓的天劫是个活人吗?你和我都知道那个传言的本质是一个笑料。”
但漠抿了抿嘴。他松开手,几乎要趴在了吧台桌。
“你是对的,”但漠闷声应和,“我饿了,脑袋转不动了。我要多放虾皮的那碗。”
“一锅出的,不许挑剔。”
拽开了腰后的蝴蝶结,王烨提着肩带随手拽开了围裙,顺而拧灭了灶台的火。
王烨把围裙叠放在料理台的空地,拍了拍身上各处,振下来一小阵面粉。
“封瑶呢?”王烨偏过身问,“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看见他。”
但漠愣住了,回顾他在便签写下的留言。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但漠不太肯定,“封瑶或许在房车里迷路了。”
王烨比他还感到奇异。
“不可能吧。”王烨反驳。
“我也觉得是,”但漠已经准备往外走了,“毕竟我没有告诉他餐厅的位置,我还是出去看一眼吧。”
“赶紧去吧,”王烨对着他身后叮嘱着,“顺便和他说一下,让他别那么紧张,我对他没有恶意。”
但漠就懒得管这件事。
但漠回敬一句:“你觉得我来说这句话有信服力吗?”
看起来是没有。谁让现在他们止步于一见如故的奇妙磨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