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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禁术构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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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等,等等。」
莫辞一手扶住了前额。
「碎了?这不是伴生法器吗?伴生法器还能碎了?」莫辞接连问着,「而且你不是和瑞阳王同根同源吗?为什么你不能操纵他的伴生法器复原呢?」
「虽然我确实和但以理共享同一个灵魂……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漠同样感觉到苦恼。「当我发现这幅玉镯子的时候,」但漠本就觉得委屈,「它就已经碎了。我拿出来的时候它们就是这副摸样。
我也没办法。明明在我的灵识里是完整的,招到外界就不能成型了。」
「不对啊。这不对。」
莫辞往上抓着头发摇了摇头。
灵力源自于灵魂,所以每个人的灵脉并不相同。伴生法器是灵力的凝结象征,相当于灵魂的另一种彰显。灵力是伴生法器的动力源。
换句话说,若是有灵魂直接联系的人代为掌握,至少可以召唤出完整的伴生法器。
「瑞阳王给你上户口的时候用的可是“骨中骨,肉中肉,灵魂的半身”这个理由去证实你的身份,」莫辞想不明白,觉察到线索以诡异的方式断了,心里烦躁,「瑞阳王将自己的灵魂分给你了。按理来说你就算不能借用,但是代为掌管的话,瑞阳王的伴生法器至少应该是完整的才对。」
莫辞太过抓狂,以至于说:「你不会和瑞阳王没有关系吧。」
已经很委婉了。然而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但漠真的不是但以理亲生的孩子,那么莫辞偶然窃取到的一些长辈们的密谋,和他自己对此做的大部分计划全都做了无用功。
就算但漠真的不是但以理的亲生孩子,莫辞同是一时半会儿不能顺利接受苦心经营打了水漂。他需要缓一缓,才能理清思路为以后做打算。
说者无意,然而但漠当了真。
「我以前就这么感觉了。我觉得但以理对我也太不上心了,」但漠越说越小声,「若是,若是我真的不是但以理的亲生孩子……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他对我这样淡薄也是能理解。」
但漠撇了撇嘴。「我觉得,他对王烨都比对我好。」
尚觉不足够似的,莫辞点了点头,非常坏心眼地用自己的情况去附和但漠的一时悲观。
「即便家里有很多孩子,可若是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做到不管不问。露两三次面还是能做得到的,」莫辞说,「更何况是亲生的独生子。按你的说法,你们相处的时间、瑞阳王给予你的关心确实太少了。」
于是但漠再没绷住,响亮的抽泣了一声。
尽管清楚了但漠对亲缘抵触心态的由来,然而封瑶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心里缺爱的人继续用言语互相伤害。而且但漠被他师父在深山里养得单纯,三言两语就叫莫辞的诡辩拐到了思维死角。
「个人情况不一样。自家人自家事儿,实在不行有机会你亲自问问你爸爸就好了,」封瑶跟但漠细声细气地说,「而且现在的情况仅仅是你爸爸的伴生法器因为你的召唤碎了,并不代表你和你爸爸不是亲父子啊。
或许你们的灵力是相通的。只不过因为你们的情况特殊,超脱了常识的理解范围。」
泛着红晕的眼眶里是受安慰而硬生生压下的水光荡波,但漠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冲封瑶点了点头。
「可是但漠的灵魂碎了啊。」
封瑶看着但漠突然讲。
「对啊,我的灵魂碎了。」
但漠再次颔首,重复了一遍。
「啊?」莫辞皱着眉扶住额头,仿佛这样能摁住抓狂的冲动,「好吧,你们先继续。」
「或许我的推测有些大胆。」
封瑶直直地盯着但漠,在后者红晕依旧却荡着亮晶晶的双眼中得到了足以坚定的力量。
「但漠是从他爸爸的灵魂中诞生,这没错。或许是我们的思考方向有些错了,」封瑶道,「但漠的灵魂是先天破碎,他的灵脉和灵力回路却勉强完整,说明没有影响到基本使用。」
「有影响的。」
但漠说:「我不可以过多的使用灵力,会失控。有的时候也会感觉到灵力残缺的痛苦,即使我现在习惯了。」
「你没有否认你可以建构完整的灵力回路?真不可思议,」莫辞惊讶地眨了眨眼,「灵魂残缺却不影响使用法术修行。我开始好奇你最为完整的灵力究竟有多深厚了。」
目光转向了莫辞,但漠点了点头,没有含糊带过更没有多谦虚什么。
这么自傲吗?莫辞不禁微微侧目。
其实不是。但漠的思维很混沌,迟钝到根本不想给出反应。因为刚刚抽噎用的力气太大,想哭想流鼻涕都被憋住了,他呼吸不畅有点儿缺氧。
莫辞转而道:「不过呢,你是什么意思。」莫辞向封瑶发问:「但漠的灵魂怎么破碎的和我们目前的局面难道会有关系吗?」
「我认为有,」封瑶看向但漠,「你觉得呢?」
当事人疑惑的再而颔首。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谈。」
莫辞算是看出来了。但漠现在完全处于木楞的状态,周围人和他讲什么都只会点头应和。封瑶的话除了莫辞,再没有可以独立判断的清醒人物。
「好吧。现在二对一,我没有话语权,」莫辞偏了偏头,「但是,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怎么叫我信服你的推论。」
「这很简单。」
封瑶抬头瞟了一眼莫辞,又晃了晃脑袋轻叹。
「却也不容易,」封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的。」
他再次眨了眨眼。已经熄灭的金色瞳焰二次复燃,涌动的能量似乎能通过眼神灼热。
「《长生诀》?」但漠说。
「嗯,是的,」封瑶乖顺地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思考着,「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呢?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莫少当家不会真切的笃信吧。」
莫辞眯起了眼睛。「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他说。
「我没夸你。」封瑶回答。
背对着莫辞偏过头,但漠握拳靠在嘴边微不可闻地噗呲笑了一声。
「让我想想……我要怎样做你们才能和我看到一样的景物呢……」
仅能想到一种古老且悖逆的法术。封瑶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弯刀,冷光掠过眼前时他的手腕便流出小股的血。封瑶举着手腕,细细的血流淋在莫辞和但漠的鼻尖和眼睫。
「现在你们能看见了,」封瑶收回手,割开一道衣摆勉强缠上手腕止血,「睁开眼吧。这个法术不会干扰到你们的感官。」
莫辞侧过头,目光落定在但漠掌心中。随即视线上移,在但漠的脸上看出了相似的惊诧。
托握着玉镯子碎块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但漠见着溢出指缝的涓涓金光细流,顺着手背起伏,停在尺骨往地上直淌。金光流入地面,融进更深处。
非常意外,甚至有点儿恶心。但漠没好意思这么说。他抿了抿嘴,隔着雾蒙蒙的血污,手指回握玉镯的碎块。
「这就是你们要的证据,」封瑶停顿了一下,饶有善心地补充解释,「金色的光是灵魂联系的一种具象化——我还没想好怎么称呼。就先这么说吧,不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莫辞沉吟须臾。「也是《长生诀》的作用吗?」
「不算是吧,」封瑶知道他问话的用意,干脆说开了,「沾血同感是很久远的偏方。我加上了一点点儿以前偶然了解的禁术,加强了相互之间的效应。
因为《长生诀》是在增幅磁场的基础上增强灵力,我借用了禁术的概念相对结合了一下法术。」
「“禁术”。」
莫辞喃喃着,回念这个名词,最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封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必要否认,」封瑶说,「我已经当着你们的面做了,我就没必要欺瞒我做过的事情。无论你想问多久,我都会回答你,是的,我用了禁术。」
被封瑶的坦然给惊到了。莫辞哽了一时半会儿,愣愣地瞪眼看他恍若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呃,我,其实,」莫辞支支吾吾的,「我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想做那样偏激的角色。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你别太紧张。」
眼睑上悬坠的血滴没有掉落。但漠眨了眨眼睛,细细的血痕划过脸颊,浸进了衣领。
「所以呢,」但漠抬起手,瞧着细密的光流,「我的灵魂碎片确实在碧落的地底。」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才动用禁术的。」
封瑶不满意地皱起了眉。
「听着,」封瑶一把抓住了但漠的手臂,「既然你已经看见了灵力之间的联系。那么现在你应该清楚你是如何操纵玉镯子割裂这个扭曲的空间。」
态度变化太快了,先前并没有这般的专横。「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漠问封瑶,隐隐约约透露出担心。
莫辞说:「你不知道禁术是怎么运作的吗?」
但漠摇了摇头。「我只是知晓一些禁术的存在和用途,」但漠告诉莫辞,「可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怎么运用。」
「诶?我以为至少你会知道,」莫辞眯起眼睛,「毕竟传说中……瑞阳王涉及了某类禁术嘛。」
「现任瑞阳王是王烨。」但漠掂了掂伏在肩膀的人,脸上表露出“不理解你在说什么”的神情。
「停,不要浪费我的血,」封瑶沉了一口气,「禁术不是靠灵力运作。我就直说了,禁术是消耗的施法人的生命力。所以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禁术其实并非是特指某一类法术形式。实际上,禁术真正被划分为悖逆人伦的原因,是因为禁术的使用是以生命力代替灵力运作。
灵力强弱与施法无关。禁术是以施法者的意志和生命力作为献祭,强制性迫使法术变化达到目的。
同时,使用禁术的人多有性情大变的。对此,世间各论纷纭,一时间异议不休。原本但漠不太清楚其中缘由。现在明白了,当眼见着自身生命以奇异的因由流逝,难免会心烦气躁。
把原本关切的询问咽了回去。但漠努了努嘴,冲着莫辞的方向看了看,心里多少存在着些了然。
「要怎么做,」但漠对莫辞却毫不客气,「你心里应该有了计划吧。」
莫辞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莫家擅长深入灵脉的术法。实在不巧,到我这一代对此的界限已经模糊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疏导灵力回路么,我还是很拿手的。」
莫辞扬起下巴颏。「毕竟我是莫家这一辈里最优秀的那个。」
封瑶说:「之前你看不见,光听我说容易找不到具体流向。灵力回路是一个非常细致的活计。一般法术相怼,不能保证全程稳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禁术是通过生命力施法,绕过了灵力和法术元素。在禁术共感期间,施法中应该全程能保持观察细微和操纵稳定。」
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莫辞伸出了手。「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虽然只是共感两处,却也消耗不少,有点大材小用了。」
反正不是他承担耗损,莫辞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风凉。
「把手放下来,」莫辞往下压了压但漠抬起的手臂,「举那么高干嘛。放下来,不嫌累吗。」
莫辞真切地叮嘱他。「你听着,」莫辞确确实实地告诉但漠,「我会调出灵力回路的模拟投影。我会引导出一条可以操纵玉镯的灵力回路,你只要顺着我给出的路线周转灵力就好。」
于是哦了一声。但漠站在旁边眼看着莫辞松手就于半空画出一道符文,沿着曲曲折折的笔画延展开圈套的圆阵。
法阵的中心,投影出蓝色的立体光幕,是放大了的玉镯子碎块。
「听起来很简单。」但漠说。
「怎么可能,」莫辞瞄了一眼他,「你可要认真些。我作为指引出了事故倒没什么。可你不一样,你要是体内的灵力回路运转受阻是有可能会崩溃全身灵脉的风险。」
余光瞟见但漠仍旧不放在心上,莫辞轻轻叹了一口气。白皙又线条流畅的手横着在光幕正中划开,纤长的手指在但漠面前定在玉镯子碎块的一角对面。
「如果出事儿了,我和封瑶顶多只是被波及。可你却是灵力受阻,你应该知道灵脉梗堵有多危险。
我得说,这次我们要做的事情失败概率很高,你再不上心的话情况只会更险峻。」
「你不相信我?」但漠很惊诧。
「我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莫辞摊大了线路界面在三人中间,「准备好了,导出灵力回路——」
莫辞屈指敲了敲界面中心。
「即将开始。」
抛出灵力与灵魂的乱七八糟其余因素。玉镯子在但漠手上显现就会碎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但漠和但以理的灵力回路是完全相反的。
同理,要重新操纵玉镯子的条件并不苛刻,是让但漠将传输到玉镯子上的灵力以完全相反的路线重导就行。
原本这需要非常精密的仪器从旁督导,避免出现差池。此时的环境定然不允许。以至于封瑶割腕以血献祭,用禁术大幅度提高精细程度,辅助活动的进行顺利。
「如若你们是寻找的莫家其他人,恐怕因为长久不曾专精,手艺生疏了。然而你们的运气不错,」莫辞摇了摇手指,「你们找到的是我。」
「我可是天才。」莫辞平静地讲。
有莫辞做引导却不能保证百分百没有错误。像串通玉镯子这样未被修复过而原主已逝去的伴生法器,能给予外在灵力依托周转的空间狭小。
同时能提供的时间很少。拖延太长时间,玉镯子会因为作为已定属主的伴生法器,会出现排异现象打断从而摧毁灵力构建。
仅仅纵览概况,莫辞眨眼间就定下了相对于稳妥的路线。他冲但漠点了点头。但漠浅浅地舒了一口气,跃动的灵力缠在玉镯子碎块的一角缺口绕进。
「放轻松,」说话间,莫辞的法力温和地覆裹在但漠的灵力周遭,「你提供力量支持我的法术,力量的主体用来贯穿法术回路,我们能做到。」
但漠说:「莫家还需要少当家来带小孩儿吗?」
莫辞低低的笑了。「虽然我很反感那些明里暗里的人情世故,但我也不是会累及无辜的人嘛。」
尽管现任莫家当家的在莫辞的生母以外没有再娶妻。然而莫辞是有几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同父异母弟弟妹妹,更有入住莫家许多年的、莫家主——他父亲的情人们。
一方面是怕全过程太专注而容易走神发呆,毕竟对于他们的年龄来说精神贯注如此长的时间很容易因疲劳而发生意料之外的失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很专注,所以没心思去真的记住听闻的耳语。
莫辞就坦白讲了。「本来我也不想接手的。奈何要在家族中树立威德,再加上弟弟妹妹们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想找我来又不敢,我只能负担起他们额外的教育。」
「不是有你爸爸么。」封瑶说。
「我爸?哦,莫当家啊,」莫辞切了一声,「你以为他有多上心?我都怀疑他唯一对外承认的孩子是我,是因为需要一个理所当然的小辈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他还能管的上别人?」
「可是你也说了,你爸爸唯一承认的孩子是你呀。」
「他只在乎他自己。他要一开始就有同理心,也不至于莫家两辈全闹得面和心不和。」
「弟弟妹妹不也有他们的妈妈么?为什么责任全在你身上。」
「他们就是外家的人怂恿过来想和我套近乎,压住我的势头。谁让我是莫家平辈中的最强者,他们又怕我迁怒。只能我来主动维护彼此颜面。」
「至于他们的其他亲人么。我不甚了解。
那些人中有妄想伸手触及莫家利益的,被莫当家教训了。妄图对我下手的叫我避开了。剩下的就是想要攀附莫当家的……我不太懂他们,就没管。反正他们没想主动找我客套,我就不会去自讨没趣。」
「听起来你和你弟弟妹妹们关系还不错。」
「就表面功夫吧,」莫辞说,「要是能选择,谁会想要这样的身份么。看在这点儿上,我就不会对他们的态度过于苛责。」
「完成了!」但漠睁大了眼睛,兴奋地拍了拍手。
玉镯子腾空。在半空中,碎块被灵力带来的光黏合。玉镯子以极易破碎的姿态落在但漠手里,沉甸甸的,光泽圆润内敛,能看出过往的辉映。
「你好厉害,」但漠定定地看着莫辞,「居然这么顺利!」
「也有你们的原因,」莫辞揉了揉但漠的发顶,「我可没有大言不惭到把所有的成功独占的厚颜面。」
封瑶松了一口气,与眸中金光一同撤去的还有手腕上汩汩流出的温血。
「接下来站稳了,」但漠抓着玉镯两边,沉下眼色,「准备回到容老二建立的空间了。」
玉镯子沿侧划开的地方,有利风呼啸。地张开了大口,裂痕从下不断往上延伸,天裂开了巨阙。他们脚下虚空,跌落至更深处。
空洞的冷风如刃,缠绕周身暗暗地窃笑,就是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