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撞翻万重山》天呐我超可爱

27、可能

　　“这么霸道吗？”王烨倒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和莫辞一起走了。我不喜欢他的作风。”
　　“在那个时候，沉默的大多数是骄歌，”但漠缓缓地说，“他们长得相像。要不是身型和气质骗不了人，我也容易认错。
　　骄歌原本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持剑护卫，板着脸像是下一秒就会溅血。莫辞才是他们当中更好说话的那个人。”
　　在树丛以上，较高的那个人，骄歌头顶正午烈阳。阳光逆着树冠，从他的肩颈处斜洒。骄歌一袭白衣站在暗处，抱着一把宝剑，身上拢去了大半阴凉的暗影。
　　他是白无常。骄歌站立在世上，是从地府里爬进阳间的恶鬼。
　　“你对他们印象这么差吗？”封瑶顺势问了，“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但漠真心实意地感慨：“因为他们太厉害了。”
　　“而且，”但漠横了一眼他，“我不是要找你的嘛，在当时。”
　　然而莫辞的名字在他们嘴巴里咂摸了几道，须臾间，静默笼罩于当中。王烨转身往火灵珠走去，手覆在悬浮的宝珠以上，灵力点亮了宝珠中间的灯芯。
　　“查询词条，”王烨左手的手指点在宝珠表面，“莫辞，莫家少主。”
　　无性别的机械音欢快的响起，回应他的指令。
　　“验证成功。好的，小瑞很荣幸为您服务。正在查询中，请稍等片刻。”
　　但漠诧然地凑近了一些：“他还有名字啊。”
　　“有名字才算是归属，”王烨耸了耸肩膀，“喏，你要羡慕我也能给你起一个昵称。小漠怎么样？总不能是小蛋吧，小蛋仔？感觉就像是零嘴。”
　　“你够了。”但漠皱着鼻子否决。
　　王烨蓦然失笑。
　　等笑意下去，他偏头冲封瑶招手。在后者凑近时，王烨抬起胳膊一把将人揽了过来，共同向火灵珠的位置凑近。
　　“莫辞，莫家现任当家的嫡长子。莫辞的生母是莫家前主母，莫家现任当家的第一任、也是莫当家目前唯一一任妻子。”
　　“有内容啊，”封瑶提了出来，“怎么说是唯一一任妻子。他还有别的爱人和孩子？”
　　但漠和封瑶看向他的目光，一时间包含着同样的复杂。另外两个人全没有言语。沉闷中发散着不愿细说的踟蹰。
　　“是的，”火灵珠的红蕊跳动着，“除了莫辞，莫家主还有另外五个儿子与两个女儿。已知莫家主现有的情人，有六位。他们全都生活在莫家本族的莫家庄。”
　　“等一下，”封瑶再次叫停，“他们都生活在一起。莫家主的妻子不会有意见吗？”
　　滋滋的电子声里，火灵珠搜索了一下关联信息，才回答他：“没有查到有关于莫家主母的现时讯息。”火灵珠向他们汇报，“莫家主母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无墓无坟。”
　　王烨嘶声倒吸一口气，和但漠点评起来：“这个情节我老舅肯定熟悉。”
　　“你指哪个阶段，”但漠被勾搭出了恶趣味，“妾室同居，同室操戈？还是生母不清不楚的成了孤魂。”
　　“嘿，这个悲伤的轨迹，整体都很雷同。”
　　王烨在半空比划出折线图。
　　“唯一不同的地方，”王烨不免惋惜，“莫辞没有一个和我妈妈一样体贴温暖的胞妹。”
　　封瑶总算听明白了，却没有打断。而他皱着眉听着那些天马行空的交谈，思考了片刻，才接应着他们的话题。
　　封瑶说：“安阳王知道了要被你们气绝倒。”
　　“所以不能叫我老舅听见啊，”王烨去撑着但漠的肩膀，“你说对吧。”
　　但漠皱起了眉，嫌弃地用掌心托着王烨的脸将他推远。
　　“莫辞为什么着急去碧落，”但漠躬下身，与悬浮的火灵珠平视，“莫辞的生母和碧落有什么关系吗？”
　　“莫辞少主的生母，莫夫人的定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碧落。”
　　碧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好像无论如何的事情都会与它牵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怪乎曾有那么多前仆后继赶去的人了。那将会是一场很盛大的冒险。碧落总与许多人的无端消逝有关联。
　　“至少在碧落的事情上，我们和莫辞的目的是一致的，”但漠乐于从中琢磨出好处，“这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在现阶段不会产生利益冲突。不然很难和正当兴旺的莫家争得上风。”
　　“家族兴旺？”王烨干笑着，“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在夸赞莫家体量，还是评价莫当家的作风不正。”
　　但漠连忙摆手，和他撇清了关系。
　　“我可没这么讲。”但漠说。
　　“骄歌呢？骄歌有查到什么吗？”封瑶沉吟了片刻，“私以为，骄歌给我的感觉更加阴险。”
　　阴险？但漠有些困惑，可是他没有直说。但漠想着能有多阴险，难不成是要从骄歌的冰块脸里得以看见。
　　“骄歌，莫辞的贴身护卫，”火灵珠停顿了一下子，“剩下的就查询不到了。记录被人为清理过，继续搜索会引发警报。”
　　身份成谜。这才很奇怪。但漠和王烨同样咂摸出不对劲。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瞧出警惕的深沉。
　　贴身护卫的前提是这对主仆，骄歌与莫辞身份气质不同却神似。他们年龄身形确有差别，骄歌明显要比莫辞高壮一些。
　　若非如此，他们可能率先联想会是不为人知的双胞胎兄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互为表里。实际情况对不上这个猜想，探测骄歌的骨龄就年长莫辞几岁。哪里还需要究根结底的去查详细。
　　“私生子？”王烨最先猜测，“有可能吗？可年龄对不上啊。
　　再说了，莫辞出生之前莫家主没有娶妻，没必要有了孩子还遮遮掩掩。大可以名门正娶啊。再让长子作自己儿子的侍卫，算上这档子事情就更离谱。”
　　但漠先是否定他的决断：“不是没有可能。”
　　紧随其后，但漠借着他的想法讲述自己的见解：“如果长子的身份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呢？先看之前，莫家主亲自领队闯碧落来建功立业。
　　莫家主明知碧落的危险性仍然冒这个风险闯荡。可已看出莫家本族的局势并不算友好，尤其对他这样的本家主事人更不和善。”
　　但漠以反问来接话：“你们会觉得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会干出给自己声名抹黑的事情吗？”
　　“大可以事情平复了就恢复长子的名分。反正就独有一位正妻，他的夫人只有莫辞一个孩子。即便又平添一个长子也不会妨碍莫辞去继承家业。”
　　王烨实在是不以为然。他不认为这会成为一个麻烦。
　　思索间，封瑶打断了他们越发走偏的想法。
　　“不是，”封瑶不解，“你们为什么非要去争辩上一辈的事情啊？骄歌和莫辞怎么就不能是单纯的相似呢？有人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太像了才将其安排在一起。”
　　“‘相似’？有道理，”王烨已经抓不住他发散过度的思维，“如果是克隆的孩子，是可以控制那孩子身体生长的速度。”
　　再一次，但漠给他走偏的思绪添砖加瓦。“更不对劲。克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技术，大可以阐明身份，名正言顺的守在莫辞身边。”
　　“而且还能借此机会摒除更多的异心叛逆。克隆与本尊毕竟背景相同，若有想挟持以令全族的便于管理，”但漠退而求次，“实在不行。要是有莫辞身在外不能做的腌臜活计，也有正当理由叫骄歌代而处置。”
　　封瑶的声音夹在他们中间，挣扎着想要矫正话题走向。“我没有这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封瑶的话语吞没在他们交流时的窃窃私语里，溅不起波澜，销声缄默。
　　“其实有另外一种可能，”但漠提议，“莫家主默许了。骄歌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莫辞的。莫辞需要知道有骄歌的存在，他需要随时提起精神避免自己被彻底顶替。”
　　由但漠的大胆想法所感悟，王烨恍然愣了许久，才找回他的声音。
　　“意义在哪里？三个人都不像是能从中获利的样子。”
　　“我也不太懂。或许骄歌能获得半个他自己应有的长子身份？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亲历者。”
　　王烨再次倒吸一口气，衷心发出一声慨叹。“哎，”他长叹息，“我要是身处这个环境，我一定谁都要恨上。这种氛围很难不叫人愤世嫉俗的好吧。”
　　“所以呢，你会干什么。”
　　必不可免的，但漠很是好奇。
　　“我会先搞死混蛋老爹，”王烨比划着，用手刃划开空气，“最后和我的克隆哥哥同归于尽。”
　　“家族呢？本家不管了？”
　　“管我什么事儿。这种全是算计的破烂家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干系。早晚把自己耗干了还算好事儿一桩。”
　　“好狠，不愧是你，”但漠瞥了一眼他，“不过我很能理解。”
　　但漠最后说，“要是我处在那个位置，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情。”
　　放弃把他们偏离的交谈重心拽回来了。封瑶想了想，很难不对所有事件发生的起源地——碧落，心有腹诽。
　　碧落真是一座诡怪的城。它是风波的起因，海啸的浪尖。
　　就好像所有的灾难都只有同一个存在的理由，那就是碧落。碧落是灾祸发挥创造力，展现恶趣审美的舞台。碧落更是批露出最本初人性的多棱镜。
　　“已知，多年前的碧落探查队，以及与勘察队相关的家属，大部分都是在碧落去而复返。他们很多人最后的定位许多是在碧落。”
　　王烨继续说：“在碧落里失踪的人至今下落不明。再次动身前去碧落的也鲜少有人能回来。详细的信息被当年的探查队队员给封锁了。他们同样不曾披露细节。
　　可以见得，这么多年过去了，碧落反而比它以前更加危险。亲身历经过碧落的人都在忌惮。”
　　王烨摊开手，指尖冲向火灵珠。
　　“换句话说，”王烨想了想，“不单是忌惮，在碧落封存了什么东西。去过碧落的幸存者不约而同的全在隐瞒这一件事情。”
　　“封存的物品？喔，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但漠忽然明悟了，神色却越发凝重。
　　“还记得我们之前看到的影像记录吗？”但漠沉重地说，“影片最后出现的，是鬼兵游街，还有那个法阵。那个跟献祭一般的古怪法阵。”
　　“他们是怎么运行的呢？碧落表露在外的怪事已经这么多了，何况深埋地底的层层法阵。碧落很久没有活物居住了，生命力的供应是从地底往上。碧落的整体布局就是有问题。”但漠尤为在意那个法阵，祭祀一般的不自然让他很有探知欲。
　　太好奇了。但漠心里暗暗地说，太想见见那个法阵运行的回路，而想象中那个法阵被破坏时的场面同让他跃跃欲试。可以承受的灵力极限，以及最大效率的成果，能够实地勘察这些讯息，全叫但漠心神驰往。
　　如果他们到了碧落的第一个念头，是会想做什么大事呢？
　　但漠说：“我要拆解碧落。”
　　王烨说：“我要拥有碧落。”
　　封瑶说：“我要炸了碧落。”
　　于是但漠和王烨同时看向了封瑶。后者很奇怪，甚至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膀，摊开手告诉他们如此的话。
　　“这不很正常吗？”封瑶说，“这样混沌邪恶的存在就不该被保留。”
　　虽然很有道理，但还是蛮可惜的。但漠赞同的点了点头，而王烨难掩他的惋惜。
　　对但漠来说，只要搜罗到足够的资源，碧落的存在与否就全然和他无关。但漠并不叹惋碧落的陨落，那个罪恶的地方合该掩埋进泥土地。
　　然而王烨不觉得。王烨总会可惜。偌大一个城市，充沛自洽的能量源，这是多么完美的现成资源库。如果可以导出能源来供给瑞阳，王烨就不用担心在失去主心骨以后的瑞阳不能自营。
　　“我管它是什么性质的东西，”王烨不以为然，“只要能给我带来正面收益，我可以选择性忽略它的来历。”
　　“哪怕是碧落这样积蓄的灵力来源于人命？”
　　“都说了，是选择性忽略，”王烨回敬但漠，“要是隐匿踪迹，单纯以能源库来为我所用，谁还在乎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即便作风使人不耻为伍，可没人能与其辩驳，这是于双方而言最能得利的双赢法子。
　　这件事情是肯定会发生的。
　　彻底探清碧落内情以后，碧落的处置将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毫无疑问的。能够想象，王烨定然会是第一批主动接手碧落的竞拍者。
　　不能说谁是谁非，孰好孰坏。在其位谋其事。只要王烨一天身在瑞阳王的位置上，他的权衡利弊就会一切全以瑞阳的利益为重。
　　伦理道德。是在可以奠定安稳现状的基础上，才得有空闲时间去考虑。
　　“去碧落的事情还没个影儿呢，”封瑶瞄了他们一眼，“你们现在就想着怎么收尾了？这也太早了。”
　　“骄歌都说了要带着我们一起去碧落，哪里是没头绪的事情了。”但漠否认了他评价的杞人忧天。
　　“骄歌只是说会带我们去，”封瑶循循善诱着，“可他也没说他们摸到了碧落对外界来往的通道啊。”
　　但漠和王烨同时啊了一声，疑惑不解的。他们站直了，双手垂在两侧，互相交换了一道眼神。
　　“隐隐约约，我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儿，”封瑶如是解释，“骄歌从来只是说，他和莫辞要去碧落。再然后，就是他们这一行必须带上但漠，我和王烨是他们顺带的。
　　从头到尾，他们从来没笃定已经确认了碧落的出入口。或者说，他们是需要借着但漠来挣得自如碧落的机会。”
　　但漠听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不悦的情绪飞快闪过了但漠的眉目间。
　　“但漠，你和碧落有关联？不对，时间对不上。”王烨单手点了点左侧的太阳穴，眉睫半垂。
　　“倒是那个影片。你们还记得吗？那个记录里，最后一幕是但以理，”王烨皱着眉头，他率先开始追溯回忆，“但漠的爸爸忽然出现在类似于祭坛的地方中间。之后联系就断了。
　　但漠并不是他本身与碧落有关系。是但漠，你和你爸爸本身就与碧落的异状有关联。”
　　但漠愕然：“缺德事儿全是我爸干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烨连忙摆了摆手，“你和你爸爸最紧密的联系是什么？最紧密的联系，是比血脉还要亲近的证据。”
　　封瑶最先回答，“灵力。”他的思路转得比嘴巴快。等封瑶说完，他才意识到王烨都没想到那一块儿。两对视线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他的身上。
　　“毕竟但漠是但以理用他自己的灵力结合天地能量托生的。”封瑶硬着头皮把未讲完的话说干净，继而长舒一口轻松的气。
　　“我确实没想到这里，”王烨回过头来打量但漠，“我没想那么多，不过的确有道理。”
　　不曾反问王烨的真心想法。但漠大概了解了，他们不曾言语的默契使他们想到了一起。
　　长寿血。这就是另外一个，难以言述的可能性。
　　不过没有灵力更具备独特性的说服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