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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遇难家仆,路见不平,拔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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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
但漠仍然站在原地。
“我师父的气息没有了,他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里。”
封瑶拨开了树枝,不管不顾地往前开道路。
封瑶问:“你师父是为了《无生不灭》……是为了长生诀才找我么。”
“长生诀?”但漠的疑惑并非有心掩饰,“我师父没有说。不过什么是长生诀。”
闻言驻足,封瑶诧异地偏过头
“你不知道。”他肯定了猜想。
“我该知道?”但漠反问。
已经没有质疑的必要了。封瑶转了转眼睛,收回了目光。他继续向前斩断参差不齐的枝杈,艰难地迈着大步冲出树丛。
“长生诀,”封瑶斟酌了一下,“长生诀可以帮助你闯天劫。当下许多人都在争抢其为所用。《无生不灭》是长生诀的第一篇章。”
“哦,天劫,”但漠不为所动,“我知道天劫,然后呢?它跟我又没有关系。”
真是奇怪。这样的想法罕见。封瑶被惊得短促的笑了一声。
“你难道不想闯天劫吗?据说趟过天劫,你就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完成未尽的事业。”
一连串的问题没叫但漠迷糊。但漠适应着短暂的失重感,俄而抽出来一些思绪去思考现状。随后他抬头,扫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小少侠。
“我不需要闯天劫,”但漠坦言,“我自己就可以完成这些。哪怕会留有遗憾,我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
然而封瑶的想错了主意。但漠心绪平和到超人,近乎苛责的追问并不至于他恼怒露拙。但漠恍若被逗笑了。他晃了晃头,抖下来一脑袋稀里哗啦的绿叶枝杈。
但漠说:“别把所有人都当做你。不是所有人都急功近利。”
封瑶不以为然:“行,你清高。可你师父呢?”
但漠沉下了眼色。
封瑶挑衅般地扫了一眼他,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你能保证你师父不是为了长生诀来找我么。”
“我师父已经死了,”但漠却说,“我不是他,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封瑶有些诧异:“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人已经没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他的气息了。我的钥匙木牌上留有他的灵力。木牌碎了,证明他的灵魂已经消逝。这应该很好理解。”
但漠伸出左手摊平给他看。
但漠的指根套了圈钥匙串,挂着两枚铜钥匙,手心里躺着一块打中间断作两半的木牌。四方木牌干干净净,上面什么字画都没有,粗顿的边角硌得但漠手心发红。
说是不在意,可终究是难免挂虑。
尽管先人已逝,师父死得连气息全然消磨殆尽。
可但漠不是愚钝的人,他总能从细微处察觉出不对劲。而封瑶无端被拽入局,何其无辜,但漠本不愿意再叫封瑶陪他趟这摊浑水。
然而但漠不大能一个人去查清楚,他明白,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能做到这么大规模的毁坏。不论有多少人,其危险、其艰难,都不是单靠但漠所能够顽抗。
封瑶大抵是猜出来他心里所想的事情了。他转过身来,直面望着但漠,眯起眼睛。
他直直地盯着但漠:“你还想继续拉我下水?”
不管封瑶愿不愿意承认,从但漠上门找他的时候他们已经产生了联系。而且封瑶想问但漠的师父找他的缘由。
既然但漠的师父已经不在了,总归会留下来了什么。他们好借遗物了解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漠从不认为他会拒绝。
“你会的,”但漠认定了,“难道你要撒手不管?”
而封瑶哽住了,别别扭扭地不曾回头,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只是他拽着但漠的手臂往前闷头走,一把将小少年顶着正盛的阳光拽出阴暗处。
封瑶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你就当,你就当是满足我一个人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吧。”
“哎,轻点儿!”但漠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很疼的!”
“还修行呢,这么娇气。”
嘴里这么嘀嘀咕咕的,封瑶确实松开了手,却暗暗注意到但漠因为高空跌落时摔出的满身伤。
而封瑶别无他意。封瑶早就觉察出但漠有意把他踹出局。尽管是但漠主动请求了可但凡封瑶表露一丝丝拒绝的意思,但漠绝对会借势把他甩出去。
封瑶不是爱凑热闹的脾性。可是,没有人能轻易抗拒探究答案的诱惑力。
深陷的坑洼里种着断壁残垣。往日里,郁郁葱葱的山林如残风过境,高耸的塔尖融进了泥沼,孤立的小山一朝被铲平。但漠看不出,看不出曾经嬉戏的通廊;辨不清,辨不清那片土地埋藏他的宝与伤。
封瑶低声说:“不像是拆毁的,像是从中间被力量挤爆。”
“威压。不是灵力所控,”但漠顺着思路开始推测,“强大的灵力对冲会出现高密度压力,没有经过特殊抗压措施的物体很容易损坏。”
但漠瞥向封瑶,调侃着:“看来我请你共同探查是对的。拥有这样实力的对手,不是我所能断言全胜而退。”
“话别说的太死,”封瑶屈膝半蹲下来,捻起了地上散落的一块碎石碑,“人总有弱点。”
但漠凑了过去,俯下身。他的影子盖住了封瑶的大半光亮。
“诶,你先让开点儿,”封瑶抬起手臂,用手肘往上撞,“这是你师父给你留的密语。你挡住光我就看不见上面残存的阵法了。”
封瑶没收住力气,戳中了但漠的侧腰。但漠那里有一道刀伤没养好,猛地痛一激灵,却忍住了痛呼而装模作样的蹲下身。
但漠眨了眨眼,同样蹲坐在封瑶旁边,拄着下巴朝封瑶伸出手。
“给我吧,”但漠说,“既然是我师父写的,那么关键应是我的灵力。”
逻辑紧密,很有道理。
封瑶递碎石碑在但漠的手中,发现但漠一直在暗暗的往侧腰绷劲儿。但漠握着石碑碎片,指腹摸搓着碎片表面的刻痕。
即有光亮自指缝上刺,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但漠松开手,光芒悬在眼前聚拢,投映出城楼模糊的影。
不难推断,应是法阵残缺的问题,回路是勉强衔接上的,并不稳定也不牢靠。在影像立于近处的呼吸间,他们的气息叹散了汇聚城楼的光点。
“看清楚了吗?”
“差点儿。”
“要不再仔细看看?”
但漠紧紧攥着石碑碎片,指间有不能承担灵力的裂痕乍现。
即便有灵力托着,重构回路时循着残留法阵格外谨慎,那块小小的碎石碑仍然承担不了但漠的力量。
光束重聚以前,仅仅听得呲的一小声动静,碎石碑在但漠手里被风从指缝中吹成了流沙。
这次确实再不能有办法了。
“你认识那个地方吗?”
但漠舒展掌心,任由师父残存的最后一点儿余温消散。
“那个木牌,”封瑶顿了顿,“你有想过那个木牌么?同样是你师父留下来的,或许两样东西会有关联。”
“木牌已经碎了。”
“但它还在,木牌没有消失。”
封瑶歪了歪头:“你没有绝对的把握去试一试么。”
但漠即刻扯开钥匙扣,把木牌抛到半空,隔空以灵力提立。他闭上眼,屏气凝息,意识去摸索木牌藏在纹路下的那些模糊的法术痕迹。
俄而,但漠睁开眼睛。小少年的得意是朝阳,轻云牵起了他的张扬。
但漠抬了抬下巴:“这次你得看仔细了。”
复建残缺的法阵,要动用强大的灵力和高度专注的精神力,实际上这不是轻易就能成就的事情。但漠初次尝试只敢称碰运气的成分更多。
纵使但漠自负,同样难保法阵可以存留到反复使用。
映像清晰了不少,是一支短片。
“到了。”
旧时城楼,依稀看见两三个人前往城门。而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本来单是背影,但漠用意识去命令投映转换方向,以便他们看清了当时的情景。
他们同样在映像里看到了熟人。
但漠依稀感觉映像中的青年眼熟,像是不久前接他榜单的那个人。
青年男子微微昂起头,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呢喃般地叹了出来:
“到了,碧落。”
休止。像碎了。
几番寻路,无果。
路边常有茶摊休憩。但漠喝了一大口凉茶,润了润嗓子,才和封瑶真情假意各有掺杂地戏说。
“说不定在天上,”但漠屈指冲上空虚敲,“碧落么,这不是很正常。”
“需要地标。即便在天上,同样需要地标来立定基底。你该不会以为浮空岛都是随随便便就能上天吧。”
“用灵力托举上去不就好了。”
“可以,但是没必要。灵力托举浮空岛,要保证各方面可持续性强的大量供给。
浮空岛开荒养地同要时间,养不起太多的居民。没必要为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可获的东西付出那么多。”
“不会吧,”但漠持有保留意见,“在灵力足够的情况下,应该可以找到立足点再脱身。”
“你也知道,这有个前提。”
封瑶告诉他:“不是谁都拥有那个能力。”
也不是谁都有那种魄力。
但漠忽而问:“你还带着什么,什么名贵的东西吗?”
封瑶不答反问:“你想干什么。”
但漠伏在桌边,托着腮,挪到封瑶面前。
他凑得实在太近了。
眨眼间,呼吸中,打乱了另一个节奏。
封瑶注视着他,最后没忍住,直接用掌根拖着但漠的脸把后者推远。
封瑶说:“张单,找人带我们去碧落。”
“那个榜单不是你这么用的,”封瑶不为所动,“再说了,我们很熟吗?我可不会替你给镖师付账。”
相处不到半个月,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但漠和封瑶尚不能成知根知底的交情。
两个披着谎言的小少年很难互换信任。他们不会探究彼此的出行,各有各的事务。他们只是运气不够好,被同一件事情捆成了同手同脚。
侃天聊地常有。终究是少年心性,闲不住。即便疲惫得抬不起手脚,嘴巴也是要活动的,脑子一路往大草原上万马奔腾。
但漠的发散性思维尤为突出。
但漠总是同期进行许多事情。
最初封瑶不曾发觉,偶尔奇怪怎么无论何处都能留有但漠的存在。俄而他感觉稀奇,封瑶看着但漠为顺便答应下来的事情奔走时,尤为更甚。同伴出行才解惑,封瑶发现但漠太能无意识地招惹是非。
或许只是但漠的运气太差。
寻不到可以放置茶碗的桌。封瑶捧着茶碗,暗暗地在心里说,都不用算命理,单就与其相处便清楚了。但漠就是个衰人,没救了的点儿背。
他们只是在茶摊里喝凉茶,就能亲历事故。
没等眼前的尘雾溅落,封瑶立时起身握刀。茶碗炸在了地上。封瑶看清了跪地紧搂但漠腰部的男生,又瞧了一眼他滑出一地的血痕,沉默着收回了贴人脖颈的匕首。
跪着的那个面不改色。他双手紧紧锁住但漠的腰,拉长了尾音直吆喝。
“恩人!救人!”
但漠说:“我干什么了,在刚才。”
近些天没少看这样的笑话事。封瑶单手把玩匕首,勾着但漠的半边肩膀乐不开支。
“坐着,喝茶。你这个衰人。”
“是,咹,听见了吧。”
但漠抬了抬腿,没踢动。他退而求次,原地单跺了跺右脚。
但漠说:“关我屁事,我干什么了,你给我起来。”
封瑶瞧见多出来的人屹然不动,拍着但漠的肩膀戏谑。
“你这是被讹上了。”他眨着眼。
但漠仍然是那句话。“我干什么了。”
“你站着了。”
那个人终于开口讲话。
“你们两个人以外,现在没有一个事物是立着的。所以,恩人,救命啊!”
封瑶笑得前仰后合。但漠只觉更加无语。
“实力太强大了,真不好意思啊。”
嚷着救命的那个,说救人,为的不是他自己。
按照他的说辞,他是出来给少主送家书的,但是路上突生变故,遭不明来历的厉害人物追杀。他是觉得独自一个人难活了,可信物要送到,就想让实力强劲的人帮忙转交。
“救救我家少主!”
那个称自己是家仆的抬起头。他的双手摊平在两侧,一立一扑,额头在地上磕出沉重的响。
“求求恩人,救救他吧!”
但漠没什么反应。他哦了一声,例行公事地问。
“名字。”
“王烨。”
“把要交的东西给我。”
那个家仆喏了一声,爬起来,从怀里护着捧出一封信纸。那个家仆又想了想,借了封瑶的匕首,咬着牙把胸前埋着的一条线扯开。里面滚出来一枚小玉扇坠。
那个家仆用干净的衣料细细擦净,才敢压在信上一并交给但漠。
“少主见到玉坠就会信你的,”那个家仆恳求,“求你们,求你救救我家少主吧!”
那个家仆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些。
但漠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妙。他和封瑶对视一眼,齐上前打算把人扶起来细问。可是那个家仆错后一步,竟然倒地了,闭着眼却松快了眉。
封瑶先到。封瑶蹲下身,探不到鼻息,脉络凝固,救不回来了。他站起来时朝但漠摇了摇头,后者苦恼地敲了敲太阳穴。
“麻烦了,”但漠嘀咕着,“关键的一句不说,把麻烦踢给我了。追杀他的人肯定也会分拨来找我。”
封瑶偏过头:“不说这个,你知道他找的人是谁、在哪里吗?”
“反查追杀的人,他们的另一波应该是那个所在地。不过,王烨?”但漠咂摸着,“这个人,这个名字,我有点儿熟悉。”
但是这个人怎么办。
麻烦啊,麻烦。
但漠抿了抿嘴,跟封瑶一合计。
“埋了吧,”但漠说,“一会儿找棵树挖个坑,就给他埋了吧。”
也没办法立碑刻字。
素不相识,他们连姓名都来不及互换,建立的联系由一条叫做王烨的蛛网牵扯。封瑶眼见但漠对着瘦长的一截枯木愣神儿,看不下去,劈手夺过而挥臂以匕首划了几个字上去,杵在了黄土地。
“王烨家仆坟。”
封瑶拍了拍手,拍开了手上的灰。他瞥见但漠伸出的掌心,迟疑了一下,下意识与但漠拍掌。
但漠愣了一下,大笑着。
封瑶却没撒手,单臂上提,直接把人提立了。
于是但漠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眨了眨眼,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闭嘴。
毕竟这几天的争执都是从他随口胡诌来开始的。
“他死了。他们看到了东西被转交在我手上,”但漠斟酌了一下,“前面是什么?”
“不知道。”
封瑶偏过头,告诉他。
“不过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但漠再次眨眼。他看着封瑶,忽而真挚地微笑起来。
但漠说:“谢谢。”
封瑶没有听清。他出于疑问地啊了一声。但漠不再重复,心情很好地哼着乱七八糟的调。
“你是不是五音不全?”
“我就是谱!”
前面是一座城,或许是他们近些天以来去的最大的城了。
要是在路边摊起纷争容易误伤,主要是范围不可控。但漠容易被自己过高的道德标准拿捏,瞧不得无辜的人受到为难,那么凄惨的只会是他们本就不富裕的钱囊。
更有别的原因,风餐露宿久了总想吃点儿好的热乎饭。
于是打脚拐了个弯儿,他们走进了东街的酒楼。
然而大酒楼兴许多是来的常客,没备几本点餐册。但漠和封瑶只好凭直觉要了两盘可以续碗的炒菜饭。
上菜时他们仍是被吓了一跳,左一勺卧了一个无头无尾的大虾仁,右一筷夹着抽了筋络的里脊肉。
“先吃吧,”封瑶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我自有办法付账。”
但漠没敢动筷。“什么办法。”
封瑶说:“我把你卖了”。
“啊?”
“我拿你抵债。”
封瑶被但漠抬手给打了后脑勺一巴掌,差点没控制住而埋脸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