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暿晞

2、老鼠

　　叶寄喑是真的慌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不过脑子就往下跳。
　　其实秦翎也没有想到叶叶寄喑会往下跳，他只不过是想找人帮他赶走这只麻雀而已，并没有料到叶寄喑会从只比他矮一个头的地方跳下来。
　　所以叶寄喑是不可能平稳落地的。
　　所以当叶寄喑意识到这点后，就闭上了眼睛，决定放弃挣扎，英勇赴死。

　　其实撞击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秦翎想像的那么痛，他的头刚好撞到了叶寄喑的肚皮，缓冲了一下。
　　但是叶寄喑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手在跌在坚硬的瓷板上，只在头部快要撞上茶水台时堪堪用手捂了一下头，食指中指无名指都撞上了台脚的钝角上。他强忍着疼痛刚想起身，肚皮却又遭受了重击---秦翎在冲过来的时候被拖鞋拌了一下，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接着倒了下去，借着惯性滑了过来，头部撞在了叶寄喑的肚皮上。
　　隔着叶寄喑身上的棉布校服，秦翎清晰地感受到了人类皮肤的柔软，以及---叶寄喑怎么这么瘦？

　　叶寄喑被秦翎撞到的第一反应是幸好秦翎没有撞到墙壁上，第二反应是真他喵的痛啊！
　　一开始他还没什么感觉。就像滚水浇到了身上，开始觉得像是冷水，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就会觉得被烫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极致的疼痛也是如此。叶寄喑现在缓过劲来了，肚子上的疼痛也一阵一阵的漫了开来，胃也一阵一阵的抽搐起来，刚刚吃的早点不断地上涌，吐意也攻击着叶寄喑的大脑。叶寄喑强忍着疼痛，伸出手拍了拍秦翎的脸，只摸到了一手的眼泪---秦翎脸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
　　叶寄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刚想坐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上阁楼是去收昨天晚上放的老鼠笼子。但是由于刚才场面太过慌乱，所以提在手上的笼子一不小心飞了出去，经过我们叶同学的精密计算，那个老鼠笼子应该降落在了一个对眼下这个情况来说十分要命的地方---

　　秦翎现在很担心他哥。如果他自己再冷静一些，胆子再大一些，他哥就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就不会跌下来摔得那么重，更不会被自己撞到。在撞击的那一刻，尽管隔着一层衣料，秦翎还是感觉到了叶寄喑的骨骼之间狠狠地摩擦了一下，肌肉也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又想起了刚刚他滑倒之前听到的巨大的声响---那是肉身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一定很痛吧。秦翎想。懊悔和后怕交织在了一起，眼泪不断地从秦翎的眼角中涌出，再从少年稚嫩的面颊上滑落。他能感觉到叶寄喑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但他的喉咙就像是被谁扼住了似的，楞是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秦翎在地上干躺了一会子，突然感觉他哥绷紧了，接着就想撑着坐起来。秦翎很纳闷，而且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翻了一个身，睁开眼抬起头就看见他哥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右手边，看见他睁开了眼还把手伸向那边，好像想要指给他看。于是秦翎就顺着叶寄喑伸手的方向看去---
　　秦翎一定是会错了意。因为他刚朝那边看去，就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老鼠头顶一搓打结的灰色毛发中窜出了一只跳蚤，转眼间就又从老鼠的身上跳了下来，窜出了老鼠笼子，然后就就近钻进了秦翎的衣服里。

　　叶寄喑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这个早上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叶寄喑决定今天的日记就以这件事情为素材了。他叹了一口气，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叶寄喑又扣着指甲等了一会儿，秦翎还是没有出来。他踹了老鼠笼子一脚，骂了句脏话，搬了张小矮凳向卫生间走去。
　　“翎儿！”叶寄喑放下凳子，坐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又道“没事吧？要不要哥给你倒杯水啊？”
　　秦翎还是没有回答，但是卫生间的门开了。
　　门一开，热浪便夹杂着水汽扑了叶寄喑一脸。

　　秦翎非常恼火。他的嗓子因为长达一分半钟的尖叫变得沙哑，皮肤也因为被热水烫过而变得通红。
　　秦翎走出了卫生间，没有理会堵在门口的叶寄喑，径直走向阳台。
　　只剩头发了。秦翎想着，然后找出剪刀在脑袋上剪了两下。
　　他又嫌剪刀剪头发太慢，于是找出了叶寄喑上次在网上买的推子，拍了拍里面的碎头发，就开始把自己的头发推掉。

　　等到叶寄喑走到阳台时，秦翎已经把自己剃成阴阳头了。叶寄喑看着奋力与自己头发搏斗的小老弟，哭笑不得地说：“平时这么臭美，头发一天梳几便，怎么现在又要全部剃了？”叶寄喑走上前去替秦翎拍了拍衣服上的头发碎子，笑道“昨天晚上做题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果断。”
　　秦翎瞪了叶寄喑一眼。他的眼尾还是红的，凶起人来没有什么杀伤力，只会让人觉得怪可怜，怪心疼的。不过秦翎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面在又被叶寄喑调侃之后又这样瞪了他好几眼。
　　叶寄喑眼见开玩笑没有，就收起了自己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了神色，轻轻地碰了碰秦翎的手，轻声说道：“给我吧，你自己这样剃剃不平的。”
　　秦翎只好把推子给了叶寄喑。
　　叶寄喑接过了推子，真的开始认真地给秦翎理起了头发。

　　风轻轻地吹散了浓云，只留下了单薄的一层。

　　“你们学校真的会同意你理这么短的头发吗？”叶寄喑双手叉着腰，半蹲着站在秦翎后面，时不时还准备伸出手来上手摸一摸秦翎的脑袋。
　　秦翎拍开了叶寄喑企图在他头上撒野的手。叶寄喑见又没能摸着小老弟的头，失望地吐了吐舌头。
　　“当然会啊，”秦翎啧了一声“你以前不也是思源的吗？老陈他们搞优待又不是第一天了。”秦翎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头发，继续说道：“而且下周就是数学竞赛，他们就指望我能参加，看看能不能超过二中了。”
　　见秦翎又恢复了往常的话痨样，叶寄喑暗暗松了口气。
　　“嗯，有道理。还有，”叶寄喑用手指戳了秦翎几下，“先剃头，再洗澡！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长记性。”
　　秦翎看着叶寄喑假装凶巴巴的样子，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