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89、第 89 章

　　有了莫名打掩护，苏黎几日休养十分安逸，不怕爱人查岗，快被不用单打独斗的温暖软了骨头。
　　“明日经脉便能长好，这一两日便要给出答案。”莫名仔细检查了一遍，开口道。禁术伤势难缠，留下一点影子，不影响平日出招，多些时日会自行消散。
　　“还有其他伤口啊……”苏黎挽起袖子给他看伤势。
　　莫名抬手打下，“身中禁术还能与我打得难舍难分，这点小伤想必为难不了忘川使大人。”起身便走。
　　苏黎没叫住人。
　　转天。
　　莫名站在床边，苏黎乖巧靠坐，身上还盖着被子，挑眉，传来敲门声，示意他去。
　　打开门，来人也不客气，走进屋子，莫名在后面关上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莫名往里走。来人与苏黎毫不意外，对视微笑。
　　若有些许不解，在看到他们后也就明白了。“没想到大人也有份。”
　　生死官也没推脱，苏黎起身，“你听他讲吧，病号去喝口水。”
　　与莫名擦肩而过时，突然发难。
　　像之前一样。
　　封住记忆，就不会想到这些个损招。
　　生死官垂眸。
　　“一招对一个人使用两次，不太好吧，”却是莫名的声音，“你又骗我。”
　　被擒住扣着穴位的人收手不得，眼看莫名抓着两个手腕，单手画符，“还不动手。”
　　“他何德何能，让大人您来陪演一场戏。”
　　“同样的招数，果然不能对一个人使用两次。”决定事情走向的生死官大人笑着说，像旁若无事的观众念出剧中饱含深意的一句台词。
　　他的计划素来有条理，只是总有变数，一个又一个，执着又聪明。
　　“若我有朝动手，你自然会得到全部真相，但你若将命随我，便永远不会知道。”
　　莫名一声冷笑，“性命和真相，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开玩笑，待苏黎没了，知道全部真相又有什么用，替他打身后官司么。
　　“我认输，我认输，现在的形势讲给你并不能明白，还需一份记忆，一段我深怀愧疚的记忆，有了它，现在的很多都回不到从前。如果还信我，作为朋友去见持帐使，作为爱人与古月相处，好好珍惜，别像我一样留遗憾。”
　　手上的控制不再牢不可破，苏黎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低着头，“生死官那儿就不用特意去了，他一直，都没变。”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拖延时间。”话这么说，态度早已表明他信了。
　　苏黎嘴角扯笑，“也许真的是吧。”明知有人共赴，每个决定都会更慎重。
　　屋内留下两个人。
　　“又骗人。”
　　既然要给出一个答案，之前的路得铺好。一个借口需要真假参半，才会取得信任。
　　之后的日子苏黎根本见不到影，天南海北地跑，时间就是时机，早一点下手，就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连毁几样珍宝，自知很难不引起警觉，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更危险。
　　再说莫名，见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持帐使，蓦然想起，只有他还以为那两位在一起的事是真的。
　　莫名没有说破，他也想看看两人打算怎样收场。
　　一个情感通透的人，会把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清楚明白地告诉对方。
　　地府的日子，白天处理案件，晚上和持帐使喝酒聊天。身处人间，洗手烹饪，和爱人靠在一起耳语。
　　一场春雨一场暖，十场春雨穿单衣。
　　人间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这个春天的雨会不会格外凉。
　　从天而来的家伙，看见情人相互依偎窗边听雨，稀释了形单影只人儿的血液，听见轻声呢喃关心爱人是否带了伞，雪白毛绒的家伙盯着映出城市倒影的水坑发呆，还有的人浑然不知。
　　天放晴，又有人满心欢喜走在天空下。
　　陈子鋆收衣服时，苏黎的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小块碎玉。
　　他附身将其拾起，对上明媚太阳观察，阳光经过碎块折射映到瞳孔，陈子鋆看见了另一番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仿若猛地惊醒倒退几步，双眸紧闭眼球快速转动，再睁开，仍是满目的不可置信。
　　碎玉安静地躺在掌心，彩色的影子从另一个时空照进。
　　毁坏稀世珍宝，是要遭报应的。
　　苏黎误入剑冢时，毫无悔意。
　　再不作为，他都要怀疑对手脑子不好使了。
　　此刻，四面飞剑环绕，长短新旧样式不一的刀剑，仿佛拥有自我意识，沿着轨迹一遍遍飞，有虎视眈眈者盯着中间的人，团团围绕，寻着机会刺向中心。
　　剑鸣回荡，空间内血腥气浓郁。
　　陈子鋆踏入此地都不禁皱眉，那人却面无表情。
　　苏黎素缎遮目，墨发高挽，鬓边垂下些许碎发，白袍添了许多割口，化气为形在身体周围形成保护，单手提剑劈断冲进的利器。
　　五感误三，陈子鋆站在苏黎面前，却没有办法让他知道。
　　长时间耗下去，苏黎会体力不支，陈子鋆还担心突陷如此境地，外界感知力下降，苏黎会害怕，哪怕升起一丝丝无措，他也不愿。
　　事出突然，他只带了古月和薄荷。两人留在外围接应，陈子鋆抬手，墨化双刃刀，单脚点地飞起。
　　墨主求速度，打落大部分利器，仍是被割出不少伤口。
　　轻巧落地，向前几步，惯性使他几乎是冲进保护气罩，苏黎抬剑欲做出防御，陈子鋆没有抵挡动作，不管不顾般抱住爱人，吻了上去。
　　苏黎看不到陈子鋆，听不见他的声音，嗅不出身上的味道。
　　但他记得爱人亲密举动的感觉。
　　以命相搏的战斗，自然不会是花拳绣腿，运气而剑出，来不及收回。剑锋划破衣料皮肉，陈子鋆毫不在意，眼中只有爱人。
　　这一次，他站在他身边。
　　苏黎松手翻掌拍落佩剑，抚上爱人的后背。陈子鋆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与苏黎的气缠绕共生，气层瞬间强化扩大，震碎一圈飞剑。
　　有了陈子鋆的加入，胶着的战况很快结束。
　　苏黎的重心倚在陈子鋆身上，四人汇合走了几步，苏黎突然抬手，忘川剑飞出刺向侧后方，擦着古月的肩膀过去。
　　后者反应得快，迅速后退跳开。
　　“这步田地还能认出我，真不容易。不过再坚定一点，我必然躲不开。”四明现出本貌，笑着消失在原地，薄荷抓了个空。
　　“别追了。”
　　陈子鋆知道苏黎不是迟疑，是心软。什么都没问，带着人回到安全局。
　　苏黎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躺在这了，可能是第三次吧。
　　莫名被古月扶着，出现在安全局，脸色苍白，眼睛清澈。
　　人为封印记忆，施法人死亡，法术失效。接近死亡，法术动摇，如果被封印人功力深厚，也会冲破封印。力量高于被封印者，且与施法人力量不相斥的第三方加持法术，也能阻止其失效。
　　“真对不起，如此突然……”苏黎扯动嘴角。
　　“混蛋。”
　　他可真厉害，逼得温文尔雅的人骂脏话。
　　有人咬牙切齿，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轻笑出声。又牵扯到伤口，轻咳起来。
　　门外走进一人，披着斗篷遮住面目，看服饰靴履是持帐使。
　　一时间没人说话。
　　薄荷几步横在他面前，双臂微张不让走近。
　　“你，来了……”苏黎望着天花板道。陈子鋆摆摆手，薄荷抿着唇走到苏黎身边。
　　摘下帽子，生死官面色如常，走到视线之内轻轻颔首，“交给我。”
　　莫名第一个转身和古月出去。
　　没有人会质疑生死官的治疗之术。
　　房门紧闭，生死官再次开口，“不必担心，持帐使和左七化作了我和他的模样。”苏黎什么都没说，生死官了解他爱操心的性子。
　　“有件事……”
　　“很危险。”不等他说完，生死官道，四目相对，“但我可以。”
　　闻言，苏黎无声笑笑。
　　“人间的医生做手术，要告知病人家属详情。”
　　苏黎轻闭双眼，默许了。
　　就算他人看不出，也逃不过莫名的眼睛，孩子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再犯错了。
　　生死官施法细致检查，不禁倒吸口气，“实话实说，得亏是现在的身体，不然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禁术为何称为禁术，不外乎害人害己，胜之不武，如毒般蚀骨，如蛇般纠缠。原本就未斩草除根，得实施者再使手段前后照应。加上此间奔波，新伤旧患不养，劳累辛苦不休。剑冢的疲劳骚扰战术可谓是对症下药，无人援助后果不堪设想。
　　“多方鹬蚌相争，偏我渔翁得利。”
　　有人温润如玉文质彬彬，骨子里刻着疯魔癫狂。
　　见生死官出来，各人神色各异。陈子鋆自然感激，这回算欠一份大人情，是生死官知道苏黎有危险并及时告知墨主。
　　苏黎受此大创，莫名恢复记忆。虽未言语什么，气场算不上友善。
　　生死官心知肚明。
　　“怎么样？”
　　“可保性命无忧。”不待众人松口气，“墨主，主笔使，你们俩跟我来。”
　　莫名被陈子鋆搀着，咬紧牙关走每一步，脸色煞白，倔强地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