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85、第 85 章

　　持帐使见两边消停，赶紧说正事，“忘川使，出忘川剑。”
　　被叫到也不犹豫，单手提起，伸到胸前，手掌侧过，锋利风声划过，忘川剑握在手中。
　　“墨主拔剑。”
　　持帐使话落，忘川使换手将剑柄亮给陈子鋆，像之前一样，“请。”
　　陈子鋆愣住，努力去看苏黎的眼睛。
　　没有伸手，不解看向上方。
　　持帐使俯首向生死官请示，大人轻轻点头。
　　陈子鋆转过身，手掌覆上冰凉剑柄，看着苏黎，暗暗吸一口气，用力，纹丝未动。与之前一样。
　　收回手，他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拔出来还是这样比较好。
　　忘川使收回忘川剑放在身侧，规矩站立，好似结果如何并不在意。
　　洪泽松开袖子里的手。
　　“无事矣，汝退乎。”
　　墨主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跟忘川使走，持帐使给主笔使一个眼神，后者也退出殿外。
　　“原来是长老们怀疑什么。”洪泽轻笑。
　　“族长不会忘了吧，上一个就是和那几位交好，一开始拔不出，后来处心积虑得了忘川剑使用权，犯下累累血案。不得不防。”
　　洪泽点点头认同道 ，“劳烦长老们费心。”起身离开。
　　三长老看着他的背影，青筋暴起，手杖都要捏碎了。
　　人间，安全局，局长办公室。
　　莫名苏黎相对平静，前者看着后者垂眸喝水静坐，陈子鋆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气氛诡异。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两人没反应。
　　陈子鋆起身走到桌子对面，转过苏黎的椅子，双手按着扶手俯下身子，使苏黎与他四目相对。
　　“那把剑，是不是只有你认可的人能拔出来？”
　　苏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是一世挚爱的人。
　　“想多了，只有我。”
　　坦荡的神情不似作假。
　　“那就不是考验你我的事了。”
　　莫名开口，“地府没那么无聊，不涉及道德律法混世狂魔，私生活一概不过问。”
　　“早说啊，害我白担心一场。”
　　“当然，如果你是魔头，自然要担心。”苏黎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陈子鋆没放在心上，嬉皮笑脸挠他下巴，“所以为什么呢？”
　　苏黎不为所动，“不是和持帐使交好吗，他肯定知道。”
　　陈子鋆动作一僵。
　　莫名知道，这是苏黎又在故意挑刺，与爱人冷战。
　　陈子鋆决心不找苏黎的茬，也相信莫名的话。“他与你不同。”虽说这话时语气带着薄凉，但不重要。
　　虽然不知详细，但莫名信任，他也可以。怀疑额度在相识的前半段已经用尽。
　　不论苏黎说什么做什么，两个人都默默跟在后面。
　　软磨硬泡回到主卧的陈子鋆，结束夜班把人交到白班的莫名手里。
　　陈子鋆出差，苏黎还得到安全局，陪着莫名把古月送回家，吃了饭刷了碗，两人一起回苏黎家过夜。
　　如此周到，像照顾监护期的小朋友，不留空白。
　　苏黎真是谢谢二位，让他在月末拿了个满勤奖。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不满的表示，只是依旧冷淡。
　　陈子鋆忙完事情，到古月家接人。
　　古月牵着莫名胳膊，楼下两人拐角不见，没头没尾的话打破空间的安静，“就算没有喜欢也没关系，毕竟那样的情史谁都会不放心……”
　　莫名拍了拍她的手，“是太喜欢了。”
　　古月抬眼，爱人的眼睛真挚诚恳。
　　苏黎被看住的日子里平安无事，不想其他人出事了。
　　两日前，宋知帧代斌弦到外地出差，在该市郊外代斌弦捏碎了求救符，之后便失去音讯。求救符是苏黎莫名所做，二人第一时间核对呼叫，再无响应。
　　两人当时正在安全局里，苏黎指尖画符即刻异地传送，灵力波动范围在两人脚下，陈子鋆一把握住苏黎胳膊，看向古月。
　　古月心领神会点头，“安全局有我们。万事小心。”
　　苏黎不假思考把陈子鋆的手取下放在掌心，三人很快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就是茂密的树林。
　　城市内隐隐有天热迹象，微微清风，自然中还带着凉意，从头顶、脚底和四面八方侵来，衣襟触手冰凉。树木高耸，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杂草丛生，虫鸣错落。
　　没有明显的血腥味道和打斗痕迹，鲜有大型生物生活，土壤潮湿松弛，鞋底印记清晰可见。
　　明明是晴朗的日子，林子里能见度却很低，灰白色的背景板拉扯着绿褐色。
　　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问题。
　　“现在下注还来得及，我赌前面幻境。”陈子鋆目视前方，胳膊碰苏黎。
　　“我赌陷阱。”莫名翻手一挥，一把锋利长剑握在手中。
　　如今时节不适合落叶，走来一路，只有这里断枝残叶。
　　苏黎摸着枝干上的划痕，莫名低头捡了片落叶，如果没记错，应该就是了。
　　抬眼环顾周围，此间雾气似乎浓郁一些。
　　忘川剑悄无声息出现，陈子鋆手中墨水幻化长形兵器，黑气萦绕周围，随时准备变换武器。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三个人同时转身格挡，陈子鋆手中兵器变为长矛。
　　三个方向窜出黑影，挥舞长刀袭来。刀法犀利，毫不留手，直往前冲，来势汹汹。
　　一时间只得后退。
　　耳边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很快看不见其他人身影。划破皮肉的声音，惨叫声，似乎伴有铁锈的味道。
　　苏黎得了空子，单脚点地向后飞落在枝头，黑影不假思索跟上，苏黎飞身落在其他树枝上，枝叶压低弹起，抖动作响。
　　你追我赶绕了十几棵树，苏黎落在地上，提剑正面迎击黑影，只躲避不攻击，即使黑影露出弱点。
　　耳边打斗声逐渐清晰，当事人看起来依旧将全部心思放在眼前的战斗中，直到苏黎陈子鋆背身擦过，两人也没有看对方一眼，一人反手握剑去挑陈子鋆对面黑影手中武器，长矛翻转挡了苏黎对面近在咫尺的大刀，两团黑影来不及反应，一剑一矛已穿透身体。
　　陈子鋆用力推出对面的矛，从黑影身体里出去又飞回手里，苏黎抽回剑，两团黑影瞬间消散。
　　大雾另一边莫名提剑走出。
　　苏黎微微蹙眉，“什么味道？”
　　“使暗器撒药粉，你没遇见？”陈子鋆拍着衣服上的白色粉末。
　　苏黎摇头，伸手帮离得近的莫名拍。
　　“真不错。”陈子鋆看拍的差不多了才往苏黎身边凑。
　　三人互相察看，并无大碍，也没有伤口。
　　“幻觉已经准备就绪。”
　　“按照他们关心则乱的性子，逃不出。”
　　三人继续往内走，路上有些不属于天然的杂物。很长一段路安静也安全，枝叶里的松鼠探出头又缩回去，草虫蠕动啃食叶子。
　　苏黎停住脚步，两人看向他。
　　表情严肃，一本正经伸手，捏莫名的脸。
　　苏黎在他作出反应之前收回了手。
　　“做什么？”
　　“幻镜之中可真可假，我怕你被替代。”
　　莫名抬眼，神情问着你怎么不捏他。
　　苏黎歪头示意，陈子鋆一直抓着他的胳膊。
　　莫名连个表情都没做，转身继续走。
　　陈子鋆咧着嘴在后面絮叨，“莫名你也别怪我，这趟来我主要是替古月看着你，不能让任何人有亲近你的举动，当然也包括本人，不然我也想牵着你……”
　　莫名薄唇轻启，“聒噪。”
　　不知哪脚踏进什么幻境，转过弯的地方，两树之间有一片幻影。
　　建筑样式复古典雅不张扬，有南方水米之乡的风韵。不知是大雾原因还是什么，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
　　一人身着百年前教书先生样式的棉麻长衫走进院内，有张和莫名一样的脸，陈子鋆看向两人，面色平静。
　　屋外台阶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与苏黎样貌相似，另一人是个半大小子，身子骨略瘦面色健康，脸略微眼熟。
　　“苏黎”看“莫名”进来站起身子，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他们都没什么表情，眼波里又好像流淌着什么。
　　“我去做饭，你陪着父亲。”“莫名”对孩子说，他拿上院子里洗好的菜进了厨房。
　　“写功课吧。”“苏黎”牵着孩子上楼。
　　孩子一直在打量大人的表情，上了楼，桌前有扇小窗，微风吹进甚是舒服。
　　孩子的注意力很快放在课本上，东西好像不少，孩子似乎很聪明，不用大人指导，自己多思考一会儿便能写出来。
　　再抬起头，大人的脸上有东西反光，孩子伸手去擦。
　　温热的触感终于让大人意识到脸上的冰凉，说着下雨了起身关窗。
　　影像到这便结束了，幻术消失。
　　莫名转头目光疑惑。
　　“雨水。”苏黎悠悠回答。
　　陈子鋆想起来那个孩子像谁了，之前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要救的人之一，宋知帧。
　　“这是，你们？”
　　“嗯。”
　　“准确地说，是不知道多少个的前世。”
　　“为什么哭？”
　　“本官不会哭，是雨水。听了个生死的事。”
　　“是……”
　　“这里不适合聊天。”
　　陈子鋆不再言语，只是盯着苏黎的眼睛。
　　混战，见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