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71、第 71 章

　　正是上药的时辰，莫名拿出一箱瓶瓶罐罐，按住苏黎挣扎的胳膊，挽起袖子露出白皙不乏伤痕的皮肤，另一只手起开瓶塞。
　　“我可是伤员，斯……”
　　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量足见效快，苏黎疼得直咬牙，想闭眼，可莫名手上虽然动着，眼睛却似笑非笑直直盯着他，如果闭眼就太没面子了，虽然现在被一只手掐住两个手腕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去。
　　四目相对，努力控制表情管理，也不知道较着什么幼稚劲。
　　撞门框的声音传来，左七眼睛瞪得极大，双手捂着嘴巴，喃喃低语，“我，我磕的CP是真的？”
　　一个衣衫不整我见犹怜，一个强势床咚高冷禁欲。
　　般配！
　　左七的腐女滤镜日渐升级。
　　虽然很舍不得离眼，但是生命诚可贵，强行暂时性失明，“屋里怎么没人呢……”转身往外跑，边喊道，“暖儿！”
　　莫名没有理这段插曲，继续上药。
　　“你，斯……不去解释，万一古月误会呢？”
　　“我喜欢什么，古月最清楚，”嗯，狗粮味还是那么正宗，完全没因到阴暗的角落而变得潮湿，斯，“倒是你，不担心他误会？”
　　“你八卦的样子越来越像古月了。”
　　“谢谢夸奖，夫妻相吧。”莫名语言攻击心灵加成强化，手上的物理攻击就放缓了一些。假装没看见苏黎的白眼。
　　“我理解你与爱妻分离两地心里不是滋味，但拿伤员撒气合适吗？”
　　“知道就好。”
　　真好，有没有地方高价回收挚友，保质期到了，换一个安全点的。
　　不知道苏黎是不是受虐成性，伤势恢复得惊人。在挚友精心治疗以及其他不方便透露姓名的某些人的帮助下，很快就搬回了人间住处，的隔壁。
　　这种行为按当事人的原话来说就是，即使咽气也能气诈尸。
　　与此同时，莫名还思考着什么时候把返回人间的消息透露给宋知帧。
　　在这种正能量的激励下，苏黎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出去打一架了。
　　然广大亲朋好友纷纷不赞成他回去住，认为一切都是假象，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随时有人照看比较妥当，上一个受过极刑的甚至没挺过三天。
　　苏黎随口说了一句他当天就不行了，正中下怀。
　　众人又有话可劝了。
　　人群里就莫名一言不发，显得安静又无辜。但苏黎知道，陷阱的幕后黑手就在这，了解他严谨有些较真的性格，就势而已。
　　手段如此之绝，让人怀疑他是否知道了当年真相，报删记忆之仇。
　　苏黎在心中默念打不过，不是，理亏忍让，才算保持住理智。
　　另一边陈子鋆把外派的紫嫣调了回来，安全局内部几场小会议开下来，一个计划悄悄成形，投入准备。
　　再说紫嫣，一回来就听闻局长打算和现任伴侣办一场婚礼。
　　看得出那个人不是古月，突如其来的外人，短暂的一段时间，就让局长动了从未有过的念头，紫嫣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明里暗里向同事们打听，都说等那天到了她就知道了，讳莫如深表情耐人寻味，使得忙了半天只知道是个正常人类，两人恩爱如胶似漆。
　　凭什么，陪伴时间没有她多，能力不如她，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她不服，想尽办法搞清楚是谁，奈何人被保护得极好，真真一点痕迹都不露。
　　局长安排的秘密求婚仪式还有几天时间，在那之前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幸福得溢于言表的局长，天天在她面前出现，紫嫣伪装得快要抓狂。
　　谁都不知道，内心复杂负面的情绪迅速膨胀，每次平复都用了全部心力，只是压下去，并没有消失。
　　紫嫣渐生一个偏激的想法，认为是目前最合适的。
　　这一次，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山海城某个公寓内。
　　男子轻抚木牌，指肚细细摩挲熟悉到不能再过的纹路，眉骨稍突眼眸低垂长身玉立，一身白衣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十分显眼。
　　初夏的天，肉眼可见黑得变慢，仿佛本身也耐不住要进入下个季节。夜晚还很凉，微风吹动窗帘，却是没有进屋子。夜晚的城市仿佛和白天不是一个世界，空气都携带着熟悉感。
　　“使者，都准备好了。”门边有人低声说道。
　　男子温柔地把木牌放进锦盒，“接下来该我出场了。”
　　心怀隐秘的人，这世间从来不缺。
　　月光下悄无声息的海面，一望无边一泻千里。
　　苏黎站在窗边，外面的万家灯火，没入了眼却入了心。
　　他在和自己谈话。
　　不用多说，就能全部理解和接受他的想法，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生死官准备了药，吃下它，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在某个只有自己的角落沉睡着等待融合。
　　“对你太不公平……”
　　“你是我，我就是你，如果自己都不能支持我的决定，岂不是太悲哀。我等着你带着我的眼睛一起看这个世界。”
　　“对不起。”这句话出了声，虽然音量微不可闻，可对于全心全意关注他的人来说，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的选择。”灵魂里的声音与陈子鋆关心询问的话交织，“怎么了？”
　　隔壁房间已经黑暗许久，想来住在苏黎家的薄荷一点也没影响到睡眠。
　　“我走的时候说有话要告诉你，你想听吗？”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洗耳恭听。”
　　“之前谈过那么多恋爱，有没有考虑过找个温柔的女孩，结婚生子，陪着她过完爱人的一生。”
　　陈子鋆看着他，知道这话没有一点吃味，满眼认真地想讨论这个问题。
　　“很久之前可能有吧，我们寿命太久，久到很多事情都不太想记。”
　　“为什么没有呢？”
　　“生死轮回自有变幻，爱恨嗔痴必有相欠。活下来的人未必比离开的好受，爱过的人再见很难不心动。”
　　“同类呢？”
　　陈子鋆知道他指的是妖精修行者之类的人，“从未想过，”自嘲地笑笑，“我其实是一个喜新厌旧特别严重的人，贪图一时新鲜，没有长远打算。”
　　苏黎神情依旧淡淡的，“为什么说这些？”
　　“这些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人眼睛亮亮的，“我有时都怀疑忘川的水是不是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功效，例如堪比狐族的魅惑人心，或者是让人上瘾无解的毒液。可是我又清楚地知道，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前者短暂不确定，后者长久又稳定。他担待不起后来二字，但这次想尽全力试一试。
　　苏黎忽视不了热切的眼神，其他的话说不出口，“一辈子那么长，选一个对的人，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对家庭负责，给对你期盼的人一个欣慰，彼此的工作，三观……不稳定因素太多，真的准备去应对么。”即使对方随时可能变成另一个身份。
　　“值得。”
　　苏黎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随即把目光转了回来，“我没有喜欢你的记忆，没有爱你的感觉。”
　　陈子鋆安静听着，再拒绝一回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从不缺整装出发的勇气，软磨硬泡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我想试一次，用空荡的脑子，空白的心，学着爱你。”
　　怦！
　　咚咚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打鼓，如同烟花在黑夜中绽放。
　　敲！
　　谁说不谈恋爱的人不会撩人，苏黎的一举一动一直都能轻易撩动他的心弦，也许不只是因为先动心的是他，这个男人摄人魂魄夺人呼吸而不自知。
　　看着陈子鋆眼中鲜活的震惊，内心的温柔顷刻决堤，笑容也染上几分。
　　陈子鋆尽可能保持表情严肃，认真地说，“我没听清，你说什么？”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明明是翻手红尘数百年经历丰富的人儿，眼里却是干干净净，此刻更像一个藏不住心情的少年，发梢都带着名为快乐的因子。
　　心生恶趣味，“现在有点后悔……”
　　“没有，不用，我听清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子鋆立刻改口，极其自然地搂上苏黎的肩膀。
　　客观来说，某只小兔子为了不吃狗粮，而主动请缨搬到隔壁的行为是明智的，自家领导现在的眼睛蕴着一池春水泛着光，有喜悦、激动、成就，和一点娇羞？
　　不忍直视，这要第三个人看见会长针眼的吧，对于纯白兔毛应该是一礼拜的红眼睛，消不掉藏不了的那种。
　　“今晚，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睡一张床上了。”
　　如果薄荷在现场一定会吐槽，领导就是馋黎哥的身子，下贱。
　　苏黎挑眉，那人连忙伸出不知是二还是三的手指道，“我保证，就搂着你，其他什么都不做。”
　　苏黎没说话，陈子鋆就当他是默许了，“等一下。”
　　跑到房间各个角落忙活了一通，冰凉的夜里，额头甚至渗出汗意，说了声去洗澡就闪到卫生间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略微可以理解，苏黎继续看着窗外明暗交织的夜景。
　　不一会儿，毛巾揉着滴水的发丝走出来。
　　第一眼觉得眼熟。
　　毛巾、睡衣，嗯？
　　真真是蓄谋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