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66、第 66 章

　　迷迷糊糊醒来，四肢被唤醒，睡梦中一直重复的没有画面的对话余音还震动着耳膜，实际上房间里鸦雀无声。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枕头有淡淡的萝卜味，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均匀的呼吸声。
　　苏黎正过脑袋，接受了回血技能的事情。事实上，他把这种被迫休息当成睡觉，莫名管这叫做昏迷。
　　也接受了莫名见色忘友的本质，一点也不难过，真的，早就看出来了，平日里挚友弟弟叫得亲切，他肯定莫名现在一定在古月身边。
　　最后，昏迷这几天和某人同床共枕，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不知睡了几天的头晕，索性躺着不动思想天马行空，不自知翻了个身，身边人猛地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去捞他。
　　一动未敢动，如果陈子鋆是警察，刚才伸出的不是胳膊而是枪支，他现在就该是举起手的姿势。
　　“苏黎，你醒了！”
　　四目相对，苏黎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摩挲他的下巴，热度传到手上又像惊醒一样放下。
　　陈子鋆眼里闪过喜悦，搂过那人的脖子完成一个拥抱，看起来只是陈子鋆躺在他的胸膛上。
　　清醒情况下离得最近的一回，苏黎不喜与人身体接触，此时却没有这种感觉，身上沉甸甸的，把心跳的声音围起来。
　　陈子鋆很快起身，“你等一下。”
　　苏黎嗓子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音，看着某人行动敏捷地蹦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就往外屋跑。
　　苏黎起身坐在床边，陈子鋆端着一碗热粥进来，一边走一边吹。
　　“有点烫，我应该早点起来晾晾，你看看口感怎么样。”
　　陈子鋆不知人具体哪天会醒，他没有说家里天天温着一小锅粥。
　　虽然地府的人不太需要进食，但苏黎觉得可以尝尝。
　　软硬适度，汤多米少，口感熟悉，应该是特意向莫名学的，苏黎看见期待的眼神，“还不错。”后者闻言明显很高兴。
　　他一口口咽下，陈子鋆目不转睛地看着，陶瓷细微的碰撞声格外清晰。
　　陈子鋆端着碗离开的空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事，所以现在不应该很尴尬么。他自然的神情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听清说的话，如果没有，这事就要从长计议了，话要怎么排序才有说服力。
　　所以现在怎么办，同一屋檐下，借口再休息一会儿？做不到，精神和□□都已经到极限了。
　　陈子鋆再进屋就看见靠坐在床头认真思考的人。
　　“还想再休息会儿吗？”十分善解人意的询问，应还是不应？隐隐觉得后半身作痛。
　　苏黎不答话的片刻，陈子鋆坐到床边，“我的话很短，听完再休息。”
　　应好了，苏黎自然猜到他要说什么，好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形，苏黎一定给他鼓掌。
　　“苏黎，你说人一辈子不会只爱上一个人，是，我之前风评不好，也不否认那些感情。爱情没有顺序，没有道理，但我知道谁一定是爱上的最后一个人，我想和谁走完余生。”
　　“有人说，年少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念念不忘又无计可施。如今我不再少年，遇见了惊艳一生的人，往后都不会有第二个。”
　　“哪怕你不接受，我也会用生命爱你，就像那个你一样。还有，对不起，虽然你现在没想起来，但一定是我犯的错。现在和我一起经历这么多的人是你，我爱的只有一个人，绝不是吊桥效应，真正的心动。”
　　“我讲清楚了吗？”
　　套路都知道，却还是感动了。温柔的声音进了耳朵久久回响，七情六欲完整的人们就是这种感受么。
　　陈子鋆的手指搭在苏黎唇边，“还是那句话，我有时间等你想好。”
　　错的其实不是他，是自己，失去了一段应该很重要的记忆。
　　后者把被子往身上盖了盖，声音闷闷的，“因为喜欢才付出这么多，帮着我守着我，如果你不爱我，你还会做这些吗？”
　　“换做薄荷、古月，安全局内任何一个人，我也会拼命去救、去守护。如果是在没对你动心之前，我也会这样。可现在，如果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能活，我希望是你，如果你死了，我希望能陪你一起，哪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存。”
　　苏黎有印象，投身入火海前看见的身影，甚至可以看清表情，义无反顾的决绝，如果不是坠落太快，他一定会做些什么。
　　时间在视线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
　　苏黎深吸一口气，踹出去一脚，“这也叫短。”
　　“没想好之前你会虐待我吗？”
　　虽然挨踹了，陈子鋆却止不住嘴角上扬，一个月前要是有人告诉他，眼前这个有点可爱的男人，是冷酷严肃的忘川使，他一定觉得对方脑子不好。
　　地府新研制的面具封印术么，佩服啊。
　　摇摇头。
　　“你家有纸质书吗？”
　　本来没有，安全局的文藏室收集奇闻异录，没必要在家里备书，薄荷牙痒再给啃了。后来出于私心买了几本心理学书籍，陈子鋆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是系统性的知识点，大概翻不过十页，就这几本小说也只拆开了一本。
　　别看书无二两，书签有好几盒，都是薄荷买的，图案还算精美，但也用不上像宝贝一样放在隔层里。
　　哥借用一下，他心里默默说给这几天有家不能回的孩子。
　　两本书一对书签，一双人。
　　陈子鋆坐在桌子旁，手里转着一支笔，抬眼是苏黎的侧脸弧线，书签背面写下：仰夕，慕黎，吾爱九州朝暮四季。
　　随手拿的古风书签，正面有字：路转溪桥忽见。
　　陈子鋆的眼界里只有苏黎和书，周而复始地抬头低下，倒不担心颈椎问题。
　　大约九十点钟再抬眼，苏黎望着照进卧室的阳光残影出神。
　　虽然没有莫名的读黎术，但那种眼神和薄荷要晒太阳时很像。
　　拿了毯子和靠枕，放到落地窗前，拉开纱帘，大片阳光撒下，地面看起来暖暖的。
　　陈子鋆扶他过去，两个人靠在同一面墙上，“很喜欢阳光？”
　　“不是，地府里没有，哪怕酷暑盛夏，也照不穿地面。”
　　“你在暗示？”
　　苏黎转头微微睁大眼睛，阳光落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亲和，“没有，怎么这么敏感？”
　　“生来，没有人对爱情自信。”陈子鋆信他说的话，神情正经，在棕色的眸子里找了会儿自己又道，“你要是说地府，我想起一个人。”
　　他这么说话，苏黎也想起一个人。
　　“他说下午过来。”
　　苏黎略显僵硬的脖子转回去，“他要是忙也可以不来。”
　　陈子鋆嘴角上扬，“你就这么怕莫名？”
　　“和你月姐一样。”
　　事实证明，心虚并不耽误毒舌。
　　临近中午房门被叩响，陈子鋆说着该是外卖到了，起身开门。
　　在外屋待了一会儿，端着几个盘子进来放在桌上。
　　饭菜香味萦绕着房间，混合着阳光。
　　“莫名来了。”苏黎认出了熟悉的味道。
　　“吃完饭再说。”陈子鋆否认不了。
　　怕他见了面过于自责食不下咽么。
　　绝对不可能，苏黎即使知道做错事，明白哪怕是挚友，充分理解却不一定支持。易位而处，检讨，他全都会。但就是那种坚决反省，绝不悔改的人。
　　估计是怕忍不住揍他，先独自冷静一下。
　　为了让暴风雨来得晚一些而拖延时间，不是苏黎能做出的事。
　　陈子鋆收拾完餐具，出门的时候拽住莫名的胳膊。
　　“某人曾经怀疑你喜欢的人是我。”语气十分平静。
　　胳膊上的手迅速消失。
　　莫名慢慢悠悠走进房间，“还没在一起就护上了。”
　　“你怎么知道没在一起。”
　　审视地看着他，“你，我们家进度最慢的一个。”
　　“那还要恭喜了，主笔使见色忘友，功成身就。”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寂，陈子鋆适时进来送了杯水，转身给莫名使眼色。
　　他一出去，莫名就把门关上了。
　　“我错了。”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上报？”
　　“巧合太多。”
　　恰好左七女儿出事，恰好薄荷他们困在那里，这样一来，左七苏黎的出现变成必然。找寻许久的半片情感，一个熔炉，左七鲜为人知的出身，暗地里送给薄荷的护身符。
　　一切都仿佛浑然天成万事俱备。
　　“我会调查暖儿说的上一批人。”
　　莫名原以为苏黎发现了他的任务，思索着怎么解释才能不惹人生气。如今他这么说，反而不好开口。
　　“苏黎。”
　　戴上面具是忘川，摘下是苏黎。
　　“嗯？”
　　“我劝你珍惜生命。”
　　其实还是背负了一条性命。终究要好好活着，不是一个人了。
　　“你也是，我们生而无家，无人依靠，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携手，我为你高兴。”古月可以陪伴他很久，莫名也不再是一个人。
　　“你呢？融合，意味着未来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他。”
　　“墨主，忘川使，两个本就惹人非议的存在……”苏黎轻轻摇头。
　　“主笔使不也是。你已经在质疑声中选择了我一次，如果你想，没有人可以阻止。”莫名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