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4、第 4 章

　　张平惊恐地发现这股力量看不见，却渗着寒气。那力量之大，让他挣脱不开，疼到头上明显有着汗珠，双手也开始发麻。
　　手中的刀滑落，却没有想象中的清脆声音，因为那把刀以着诡异的弧度自己飘到了张平的的身前，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发旧的运动服模样，浑身是水发散着海腥味的三十左右的男人，眼里是说不出的恨意愤怒和执着。
　　如果是平常，张平会嫌弃地绕开这种人，可是现在多了份害怕，因为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如果光能够造假，那么没有影子怎么解释。很明显，他，不是人类……
　　张平并不是胆小甘心任人宰割的人，看着刀子在在手腕动脉处一次次划过，终于是凭借着阳气和戾气挣脱了手部的束缚，一下子失去平衡地跪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
　　那鬼明显没想到，往后退了一步，刀掉到地上。
　　鬼双手伸到身前，由张开迅速握成拳头，口中大喝，“来！”
　　同时他的脖子上爬上大片的黑色，似乎是顺着血管的路线，显得异常恐怖，手掌处也出现一团黑雾。那团黑雾快速击出，精准地进入张平体内。
　　张平的眼睛瞬时充血，张大嘴巴脸色涨红，似是呼吸不畅。看他的情况，随时都可能由内而外炸裂而亡。
　　就在这时，线状的黑色力量袭出，嚣张霸道的力量散发着淡淡的上古墨香。
　　那厉鬼稍稍有了反应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哪怕他借用了海底众多碎魂的力量，依旧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无数黑色影子在他头上挣扎叫嚣，奈何毫无作用。
　　张平那一边因为没了施力者，身体停止了抽搐，陷入了昏迷。
　　四个身影出现在屋子里，陈子鋆收回了施法的手，回头严厉蕴含告诫意味地看了一眼紫嫣，后者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赵柯蹲在张平身边看了看，随后站起身，“昏迷，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醒不了。”
　　陈子鋆点点头，“叫那边来人交接。”声音里毫无感情。
　　“也好。”负责观察厉鬼的薄荷点头附和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写着简单字符的黄纸，被丢到空中的瞬间起火、燃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霎时，铺天盖地的寒意袭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一黑一蓝两个面具，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黑色光影化作的毛笔，正是主笔使，另一人自是不必说。
　　四人皆是一惊，赵柯挪到薄荷身边，极小声说：“你是不是拿错符了？”
　　“你傻了吧，这是符能请来的人物么？快想想最近犯没犯什么大事。”薄荷没来由地心虚。
　　紫嫣头压得更低了，衣摆被抓出褶皱，眼神有些飘。
　　“恭迎两位大人，”还是陈子鋆反应快，官方笑容点头致意，“两位大人是路过，还是公干啊？”
　　“应符而至，既是地府，来者无别。”主笔使回以微笑。
　　薄荷手一抖，还真是自己请来的！
　　忘川使不说话，右手挥袖子，被绑住的厉鬼后方突然出现一个黑洞，幽幽不带光亮的远方，让人恐惧又失魂般向往。厉鬼身上的黑色碎魂被接连吸入，伴随着刺耳的尖叫。
　　碎魂全部进入，黑洞被关闭，主笔使腰间的令牌亮了一下，向忘川使点了头。
　　“就地会审，不知几位可方便？”主笔使虽是询问，可是又有几人会给出他不想要的答案？
　　“正合此意。”陈子鋆依旧笑着回答，眼睛却在忘川使身上打量。
　　忘川使自顾自的走到里间，那里有个差点就可以在地府里看见的姑娘。他伸手从女孩脑中吸走记忆，轻轻挥了袖子，女孩消失。
　　出来时，主笔使已经把冥灯点上，幽绿的光摇曳着，他手中的毛笔尖也沾染着这颜色，“送走了？”
　　听这话，忘川使微不可见“嗯”了一声。
　　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今晚的梦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只能希望她日后多些心思，这一次是格外的好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此时那厉鬼已经清醒，被捆在墙壁上，挣扎不得。看着周围的人面色死灰，在瞟向张平的眼神里还有着厚重的愤恨和杀意。
　　“姓名。”主笔使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手里的笔悬空飘着。
　　“别磨蹭了，都已经落入你们手里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弄。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你们来得太早了，没让我弄死他。”
　　他说到最后，几乎就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
　　“啧啧，你小子有骨气啊……”薄荷还想再劝劝，毕竟他这罪行，如果再惹怒那两位大人，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既然认得出我们是谁，就该知道天下鬼魂皆入地府，不论三十岁，还是八岁。”忘川使阴冷的声音响起，最后几个字缓慢地说出，不带感情，却有着威胁的味道。
　　厉鬼听得身子一紧，猛然看向他，吼到眼眶发红，“你想干什么！不许动她，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冲我来！不许动她！”
　　安全局四人也是不同程度头皮发麻，一家人都惨成什么样了，这位大人有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
　　主笔使倒是没什么反应。
　　“那得看她舅舅怎么配合了。”忘川使平淡的声音响起，再无威胁之意，可是已经够了。
　　厉鬼咬着牙，缓缓吐出三个字：“于志扬。”随着他的话，笔在空中写下一行字，转瞬消失，传送到地府的轮回簿上。
　　“年龄。”
　　“……三十二。”
　　“死因。”
　　“淹死。”可以看出名叫于志扬的鬼心中有怨气，说话都是恶狠狠的。
　　“其余的我不感兴趣，告诉我，为什么你外甥女被挖的是心脏，而你挖肾脏。”忘川使又一次出言，这话显得他更加冷血。
　　唯有主笔使眼中有了然。
　　报复原因这些都是可以调取记忆。让犯人重新回忆亲口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是重温那时的痛苦和绝望。
　　“心脏，呵呵，他们这种人的心能叫是心吗？都是黑的，都不是人心，能比得上我那可爱的外甥女干净纯洁的心吗，他们连沾染她的笑都不配。”于志扬激动地啐了一口，接着说，“挖哪里是随机的。既然他们那么喜欢挖别人的器官，那我就让他们自己也感觉一下，好不好受。”
　　于志扬有些扭曲的脸庞，看着吓人，却只能让人深深同情。
　　“你的目标就这两个人吗？”主笔使又问。
　　“对，没错，是这两个人渣拐走我外甥女的，她那么单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他呜咽起来，声音不大，却震动着人心。
　　“你有调查，这两个人是真凶吗？”忘川使还在步步紧逼。
　　“不可能有错，我跟踪了他们一个礼拜，从无能为力到现在可以手刃仇人。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可以说出每一个人消失的地点、时间、被骗的理由。而他们呢，毫无悔意，花着带血的钱心安理得。好人好报呢，啊？天理报应呢？那时候你们在哪啊！”
　　薄荷于心不忍规避了眼神。类似的事普天之下并不少见，不能每件事都被及时处理，这是必然的，可他还是无法安然的面对每一个受害人的指控。
　　其他人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怨气所铸。”主笔使和生死官相比之下的不动容，就显得格外冷漠。
　　“想过后果么，你的魂魄不能陪着外甥女轮回，帮你的流沙冤魂会怎样。”
　　于志扬一下子被定住了，仿佛看到他那阳光可爱的外甥女被众鬼围在中间，在奈何桥上哭着要找舅舅的样子，下一个场景是碎鬼纷纷被下油锅的场景。
　　“不，不……”于志扬挣扎地愈加厉害，眼中早没了怨恨，只有无尽的痛苦。
　　捆着他的绳子是根据对方的杀意和战斗力来适时增加力量，然而此时绳子已经松懈到快掉下来，因为于志扬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亏欠和对家人的爱远远大于恨啊。
　　陈子鋆知道这种场合本不该插话，可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位高权重的人物这样逼一个可怜人，皱着眉道，“大人，话不全是，这么说的吧。”
　　周围几人在心里暗暗佩服领导的勇气，因为他们也很想这么说。
　　忘川使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做改变，“若愿将功赎罪，可让你送她喝孟婆汤入下一轮回，只是你，罪无可赦。”
　　于志扬眼睛一亮，“真的么，”然后猛地点头，“我愿意做一切，哪怕下十八层地狱也可以。”
　　“刚才说，可以说出最近一周犯下的案子，”忘川使看着陈子鋆的方向嘴角上扬，看不出有多高兴，却意外地渗人，“这里有人类警方的同事，把你知道的，一件件告诉他们。”
　　他眼神略过角落边上还在昏迷的张平，“这个人你是杀不了了，人界却也留他不得。嗯，小兔子，能判几年？”
　　薄荷被点名吃了一惊，急忙组织语言，“摘取、贩卖器官判不了多少，但他手里有恶劣的命案，应该差不多。”
　　都知道差不多的含义。
　　于志扬的脸上甚至有欢喜，一时忘了说话。
　　“愿意吗？”忘川使问着。
　　“愿意，愿意。”他急忙说道，陈子鋆那边收回了绳子。
　　于志扬一下子跪到地上，手捂着脸，泪流满面。
　　这场审判虽然迟了，但好歹噩梦可以结束了。
　　忘川使右手一挥，一个小小的鬼魂站立于志扬身边，脆生生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舅舅。”
　　跪着的人身子一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完整的小女孩，一把紧紧抱住，“圆圆，是你吗，圆圆，是舅舅不好，让圆圆受苦了，圆圆一定很疼吧，都是舅舅的错，没有及时保护你……”
　　“没有，圆圆很好，就是想舅舅了。舅舅别哭，圆圆会心疼的……”生活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早早懂事，不知让人欣慰还是心酸。
　　“生前被损坏的，死后可以自动修复吗？本少怎么不知道。”薄荷嘀咕着碰了赵柯一下。
　　“我让你死一回，你就不知道能不能了。”赵柯有些无语，不想理他。
　　薄荷顺着赵柯眼神看去，是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