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2、第 2 章

　　特别安全局的门被打开，明明是清晨，却没有一点阳光照入。陈子鋆提着三个纸袋径直往会议桌走，把其中一袋丢给一只还在桌子上打盹的小白兔子。
　　他顺势坐在长沙发的扶手上，打开纸袋，瞬时包子的香味飘了出来。
　　迷迷糊糊的兔子动了动鼻子，幻化成人形，一个身穿牛仔，二十岁模样长相清秀的少年坐在桌子上。
　　“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本少又替你熬夜加了个班。”少年边伸着懒腰边说。
　　“是是是，薄荷辛苦了，能者多劳嘛。早饭吃完了，就劳驾您和我去个现场吧。”陈子鋆看见少年心满意足地把一个素包子吃掉，坏坏一笑道。
　　“呜，”被叫做薄荷的少年瞪大眼睛差点噎着，好不容易咽下，看着陈子鋆说，“你个没良心的领导，压榨廉价劳动力啊，本少才休息那么一小会儿诶！”
　　“没办法，谁让我们局能出现场的不多呢。”陈子鋆笑着挑眉，拿出一个肉包子。
　　他刚张开嘴，打算往嘴里送，一条赤红的尾巴快速飞过，再一看，哪里还有包子的痕迹。
　　陈子鋆无奈地动了动刚才还与包子亲密接触的手指，“又不是不给你，怎么总喜欢虎嘴里夺食，多危险啊。”然后笑嘻嘻地看薄荷的反应。
　　薄荷算是这里最怕老虎的了，哪怕成了精也改不了这本性。听见老虎两个字手就是一抖，差点连包子都没拿稳。
　　楼梯上一个红色短裙装扮，尽显干练之色的长发美女，打着哈气缓步下来。如果不是还有没来及收起的毛茸茸的尾巴，就真的算是绝色佳人了。
　　那人心满意足地咬了手中的包子一口，嫌弃地瞥了眼陈子鋆，“就你？喵~”
　　“噗……”薄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看见自家领导回头瞪自己，连忙收敛表情，却在陈子鋆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古月姐翘起大拇指。
　　古月走到陈子鋆身前时已经吃完一个包子，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半个包子。
　　他觉得好笑，把第三个没打开的袋子递给她，然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古月自觉地坐到他边上的沙发上，“别总摸我头，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摸头不长个嘛。”
　　陈子鋆低头笑道，“那是对小孩子。姑娘，你活了万年不到，小几千总有吧。”
　　古月慢悠悠地说，“子鋆，你不知道年龄对女孩子是秘密吗……”
　　语气听着像讨论今天的肉包子肉放少了，可她右手呈九阴白骨掌的姿势还真是让人淡定不了啊，因为一般情况下一步就是伸出她锋利的指甲，至于往哪挠……
　　往哪挠都不行啊！
　　陈子鋆可是个外貌协会，因此尤其爱护自己的皮囊。
　　预感大事不好，抓着薄荷就往外跑，嘴里还嘟囔着：“赶紧去现场，赵柯还没吃饭呢，别在这妨碍你月姐睡美容觉。”
　　“陈局，你这是欺软怕硬……”薄荷的控诉渐渐飘远，只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古月咬了口包子，靠在沙发上笑。
　　……
　　医院，每天迎接生老病死，集中看见人情冷暖。集中在这里的鬼魂，无名、未昭雪、无法接受死亡事实等等原因，使得他们在此徘徊。
　　这是苏黎选择做这一行的原因。山海城医院，他老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医生，推荐他在这里就职，顺便还可以进行心理干预治疗的研究。
　　作为首席心理医生他倒不是很忙，一是这座城风格特点，导致没有多少特别严重的心理问题，二是得给带的实习生机会，三是他总外出学习，院方也体谅。
　　很多时候，感觉只是挂了个名字，国家级心理医生长期任职。
　　侧门处，苏黎伸手摸着右手天蓝色的护腕，他才出差一个礼拜，这些鬼就这么不安生么。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进入医院。无意中瞥见了一辆黑车，门上有五个不易察觉的暗蓝色小字：特别安全局。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医院并没有对外宣称什么，所以警务人员既不鸣笛，也不大张旗鼓拉警戒线，进出都是走侧门，所以附近还有患者走动。
　　从进入医院住院部三栋楼十三层起，楼梯口和电梯口就都有警察和警戒线了，就算有人误闯，也不会往太恐怖的地方想，就是打个架斗斗殴都要围警戒线，更何况医院这种地方，不时来俩警察拿个笔本做记录也正常。
　　陈子鋆一手拿着纸袋，一手举着特别安全局的证件，一路畅通无阻，不时有脸色极其不好的警员停下来敬礼，他都笑着点头回应，也不意外，毕竟能叫他们来的案件能有几个让人看着舒服。
　　后面的薄荷把证件挂到脖子上，懒得给别人看，倒也没有人拦他，毕竟特别安全局的证件很特别，别的部门都是白纸黑字，他们正相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薄荷一副大少爷样子，边走边四处看，不像勘察现场，倒像旅游观光，感觉他的下一句就是:这片地不错，买下来，种胡萝卜。
　　“赵柯，什么情况？”陈子鋆一进房间就手放到鼻子下面，将纸袋递给屋里仅有的人。
　　赵柯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把白手套摘掉后接过，“怎么，你也受不了了？”
　　“怎么会？就是在外面还感觉不到，一进来太突然了。”陈子鋆逞强地把手放下，皱着眉头。
　　薄荷倒是毫无反应，在他身后淡定地关上门，就像他和陈子鋆不在同一个空间，仍是不时抬头低头慢慢地沿着墙走。
　　“你真是赶不上一个吃素的。”赵柯就着现场吃早餐。
　　“这么重的血腥味，是个人都忍受不了好吧，我这是正常反应。”皱着眉看那个安之若泰的人。
　　鬼知道这一个两个都什么心理素质，吃素的家伙明明才应该是最怕血怕得要死那个。
　　陈子鋆决定不去想那些，把注意力放到眼前来。
　　空旷的房间，之前应该与别的病房差不多。现在，鲜血几乎染红所有的墙壁，地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时间原因，血迹已经干涸变黑。
　　血腥味掩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这种血腥味却在门口戛然而止，没有弥散到走廊。
　　房间正中央有一具惨白没有血色的三十多岁的男性，穿着普通的白色半袖与灰色短裤，身材高大结实，双目突出，嘴巴张的很大，仿佛生前受过很大惊吓。双手捂着腹部，那里有个血洞。
　　赵柯把纸袋叠成小方块放进工具箱的塑料袋里，拿出纸巾擦嘴和手，样子很是慢条斯理，仿佛刚在宴会上吃完牛排，之后把纸巾也放进袋里。
　　如果不是和他很熟，会怀疑食物袋是什么珍贵的证据，一会儿拿去化验。
　　“死者应该是先被挖去肾脏，剧痛难忍，所以手才会紧紧捂着肚子。然后是放血，在这个过程中死去。凶手应该不是为了鲜血，你能看到的是死者体内所有的血。”
　　“那就不是吸血，是有施虐倾向还是因果报复？”
　　“看不出来，估计得费点时间，这种死法怨气很大，魂魄有损，无法提供有力证词，而且那边肯定第一时间把人带走了。”
　　“应该不是施虐，血里并没有多余组织，很干净。”薄荷绕墙走了一圈说。
　　“那就是出血点一致，没有多余外伤。”陈子鋆当即领会。
　　“肾脏，初犯……”沉吟片刻说，“调查一下，最近因肾脏器官受损或缺失的人员名单，最好也整理一份家属名单。”
　　“死者自己就是该医院的病人，最近入住，病房就在十四层，而且是正上方。”赵柯已经和警务人员交接过了，“病因是车祸，手腕处骨折。”
　　“正上方？”陈子鋆觉得蹊跷，打开窗户，扑面而来新鲜的空气，让已经有些麻木的嗅觉神经好受了点。他伸出头向上方看去。
　　因为这面窗户朝阳，所以很多护栏上挂着毛巾等衣物晾晒。而正上方十四楼的窗户外却干干净净。陈子鋆收回目光，发现这间屋子栏杆上有一件毛巾和一件男式半袖。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了。”陈子鋆绕着尸体走了一圈自言自语，抬起手指对赵柯说“查死者生前有没有伤害事故在案。”
　　赵柯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那个入院原因不用太细查，就算有问题也找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陈子鋆耸耸肩。
　　赵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三个人检查了一会儿就离开房间，调查外围去了。
　　另一边，作为刚出差回来，苏黎应该去主任室交接一下。然而刚敲门进屋就发现平常亲切笑呵呵的张主任今天一反常态眉头紧锁，“主任，你这是怎么了？”
　　“哎呀，苏医生回来了，幸苦幸苦，坐坐。”张主任强打精神接过苏黎出差的工作报告，“也没……算了，都是一家医院的，早晚也得知道，实话和你说了。”
　　张主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你就说这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什么奇怪的人啊声音啊都没有，今天早上五点多，就住院部三栋十三层进行水管检查时，在最西面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一具尸体，那个惨啊，满屋子都是血，把我们医院长工都给吓得不行，当场就昏了过去，还是徒弟报的警。”
　　他长出口气又道，“现在医院警方都在要我的报告，还得封锁消息，你说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哎……”
　　“这么严重……”苏黎表现出讶异，又想到什么，“既然封锁消息，我知道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还得麻烦你有空请个同事过来，好好开导那个长工，年纪轻轻的，别让他一辈子就折在这件事上，算是我们医院能给的人文关怀吧。”
　　苏黎终于知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院方负责人会和他一个心理医生说这么详细了，“那个徒弟没关系么？”
　　“徒弟走后面，没看见多少，要说李师傅真是个好师父，遇见这种情况还能关上门让徒弟报警才晕过去。”
　　“嗯，放心主任，我一会儿亲自去。”
　　“那就再好不过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对情况了解清楚，又是我们院最好的心理医生，那就拜托你了。”张主任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此时桌子上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眉毛又皱起来。
　　苏黎适时地说：“主任，我先回去准备。”
　　“去吧去吧，也别太累着自己。”张主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