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9、第 19 章

　　“好久不见。”说完，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是这么瘦，苏黎。”
　　“你好，先生。虽然第一次见面，按理说我应该做个介绍，但看来你已经很清楚了。”苏黎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像一个步步为营的律师。
　　那人看着苏黎不说话，但是从眼睛可以看出他在压制着什么，苏黎没有和他对视，走向沙发，他并不想继续居高临下进行对话。他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世间炎凉，可对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这种姿态。
　　坐到沙发边缘显得亏心，正在心里想选哪坐会自然一点。突然眼前一花，维持不住平衡，紧接着身上沉了许多。
　　明亮的灯光刺入眼睛让他缓过神，他正躺在沙发上，眼前是一个大影子，咬上了左肩。
　　他接到程青青电话，把白大褂脱到治疗室就来了，此时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并没有穿外套，加上那人下狠嘴，似乎在这疼痛中感受到牙齿的数量，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苏黎想推开，奈何那人仿佛想把这么多年的气都撒出来，而他本就理亏，心虚到不敢使力气，怕伤着他。故而被紧紧地禁锢住，情急之下想说些什么改变一下局势，“先生……”
　　话刚出口，肩膀上的痛就消失了，他还好奇怎么这么听话，眼前就是一副放大的面孔，“唔……”彻底说不了话。
　　这样一来，不得不用力，手被人抓住动弹不得，抬起腿上踢，那人显然没料到这招，往后移了些许。苏黎另一条腿接着踹过去，那人为了躲开就松了手。
　　身上的压力消失，苏黎立即坐起身，一阵猛咳。
　　苏黎本身对这些事没有经验，不知如何换气，他当真觉得这是故意欺负，而不是想表达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个人类身体，没有氧气什么也做不到，可偏偏不需要氧气的人还在他嘴里抢夺着空气。
　　猛吸一口气，止不住咳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混，混……混蛋。”
　　微微叹了口气，“还叫我先生吗？”
　　“咳咳……宋知帧，你个斤斤计较的混蛋。”
　　宋知帧闻言满意地笑了，用手轻轻顺着苏黎的毛，趁苏黎还没完全恢复灵敏警觉的劲儿，又多刮了几下耳朵，这才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苏黎稍稍往边上移了移，转过头背对着宋知帧抹眼泪。不是心理脆弱，实在是生理反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热泪盈眶了，眼睛都不敢睁大，怕泪流满面。并不想在宋知帧面前示弱，一点也不想。
　　然而这在宋知帧的解读中就不是这回事了，他甚至生出些许愧疚，一把搂住苏黎肩膀，“我，不是故意的。看见你演陌生戏码，突然就生出火来。你也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最后一句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
　　苏黎擦眼泪的动作一滞，“谁让你找我了，”此时他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就转过头，看着他，“一边找我，还不忘了学习耍流氓。真是辛苦您了。”
　　苏黎出气似的打掉他的手，“这下我们两清。”
　　宋知帧见他对此并不在意，还有心情怼自己，也不恼，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失落。
　　“对了，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他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在很久之前，他就模模糊糊知道苏黎他们在天地间寻找或者学习一样东西，无形无影无色无味。
　　他们不知那东西会以什么形态什么时候出现，完完全全大海捞针。
　　苏黎因为这样东西而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是同样的原因，那时候的他离开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几百年。
　　苏黎耸耸肩往沙发上靠，不自觉展开气场，这是在知根知底人面前的放松，全然没有不自然的样子，“没有，强求不来，我还不如家里那位着急。”
　　“那样东西对你很重要吗？”宋知帧知道莫名是全心全意对他好，既然莫名会着急，说明是苏黎不可缺少的东西。
　　“他们说任何人都可以缺少它，唯独在这个位置上的我，不行。”
　　“那你就不能走点心找吗？像我找你一样，你不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我嘛。”宋知帧很真诚地劝。
　　希望你找到它之后，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寻遍天涯海角，不用再听别人安排。这是他的真心，真心为了苏黎好。
　　他对苏黎之前的离别留下阴影，莫名其妙差点变成最后一面。
　　苏黎好笑地看着他，“一样吗，你知道我名字，记得我样貌，了解我脾性。一墙之隔，你就知道是我的气息。可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轮回。”
　　宋知帧知道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出现，才会多此一举让代斌弦出去看看。结果还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谁让你生生世世都这副皮囊，连名字都懒得换，认不出来才奇怪。”
　　苏黎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嫌我太好找了啊。行，怪我，有机会按照你的建议精进。”
　　“是不是我刚才太心软，让你这么快又生龙活虎了。”一个亲吻连换气都不会的男人。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谁也不甘示弱。
　　很快气场全开，也不知小小的空间是否承担得住。
　　“停，你就不能低调一下。”宋知帧看见苏黎双目微眯的表情时先服了软。
　　因为他实在打不过有战斗之心的苏黎，苏黎大开杀戒的样子，他也算见过的，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下手狠决凌厉，周围的惨叫声，都不能让他冰霜般的脸上有丝毫动容，如果可以，他希望不再见第二次。
　　“一直都是我撩别人，今天一个不留神反被你调戏。你占了便宜，还不让人发脾气。”苏黎收了气场，起身打算走。
　　“不多待一会儿？”宋知帧想起刚才他脸被憋得泛红，还有生硬的吻技，嘴角泛起笑意。
　　“我出来没告诉莫名。”苏黎用极其平常的语气说道，右手转动着手表。
　　宋知帧眼角一跳，“一路走好，有缘再聚。”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了解？那个护短的莫名，如果找不到苏黎，他会做出怎样的事，光想想就觉得头痛。
　　苏黎饱含深意地笑着转身。
　　“外面那个是你的新目标？”宋知帧没有起身，在他身后问道。
　　“并不，但，是一个可以带我找到新玩具的小朋友。”苏黎没有停顿地出了门，在看见代斌弦时，笑着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后者闻言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好久不见。”
　　苏黎进入隔壁包间，带着程青青和她朋友下了楼，然后开车送她们去住处。虽然宋知帧有送他们的意思，但被苏黎谢绝了。
　　程青青一直在确定那些人没有为难苏黎，并且对苏黎表达了感谢以及歉意。
　　礼多人不怪，就算当事人因为别的事情气不顺，也早就化解了。
　　尽管折腾了一些时间，发生一些事情，但程青青的朋友一直没有酒醒的迹象。苏黎帮忙把她扶到楼上后离开，留下程青青照顾她。
　　程青青站在床边，心疼地给她盖被子，轻声说道，“哎，芷萌，酒量不好就别总去酒吧了，多伤身子啊。”想了想转身去卫生间拿温毛巾给她擦脸。
　　卫生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本来躺在床上的管芷萌眼睛突然睁开，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虽然她长得还算好看，屋内也是灯火通明，可表情依旧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苏黎开的是莫名的车，虽然拿的是备用钥匙，但要让莫名无法发现是不可能的，而他本意也不想隐瞒，故而坦坦荡荡地回了办公室。
　　莫名看了他一眼，“治疗结束了？”
　　苏黎当作没感觉到他的语气，坐到椅子上，拿起莫名的杯子悠哉悠哉喝起水来。
　　莫名就坐在边上，看着他细细品味白开水，等着某人坦白从宽。
　　苏黎意犹未尽地放下水杯，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我今天遇见宋知帧了。”
　　莫名有些震惊，就像苏黎刚才的心情一样，“在哪？”
　　“你知道知九会吗？”不答反问。
　　如果说人类运用手机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么苏黎拥有莫名，就是知尽人情世故，看遍两界昙花。
　　他自然知道，尽力稳住情绪，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一个资历很久有一定影响力的个人组织，有点像我们之前那个时代的帮派。”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等一下，知九会，知九……”
　　“对。”苏黎接收到他的眼神。
　　“怪不得都说知九会做着各行各业的买卖，接触各种各样的大亨，却没几个人见过一把手，原来是藏着呢。”话里带几分了然和自嘲，“是我大意了。”
　　“与你无干。”苏黎摆摆手，“我刚才去九会酒吧，被认出来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如果某个行为不算的话。他想起那个流氓，心里就是一阵嘴角抽搐，但又不能让莫名知道这件事，怕拦不住血洗了人家。
　　后者自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自言自语道，“当初得知他入了修炼门道，就知道不会轻易放弃，没想到这就被找到了。”
　　他看着沉思的人，拍了拍肩膀，“你不必把他当成炸弹。他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顾忌着他。毕竟是友非敌。”
　　“那是之前……”莫名有些不赞同地说。
　　“之前是，现在也会是。”苏黎打断他的话，眼前浮现书签和作了旧的书。那些东西久远到他自己都快忘了，如果不是那个人的一份执念，怕是早就变成黄土一抔了。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小心谨慎到怀疑身边每一个人，虽然当初是他先对不起人家，毅然决然地离开，种下如此一份因果，扰了宋知帧的命数。
　　莫名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为什么，可在撞见对方眼中的坚定和自己清晰的倒影时，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个结论。
　　“你蛊惑人心的能力真是越发好了。”
　　苏黎笑着换了话题，“谢谢夸奖。对了，那件事怎么样？”
　　莫名深吸了口气，“嗯，有结果了，根据你想的方向，找过人核实。手法和技艺的确是疯咒人风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