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8、第 18 章

　　刚刚上车的时候，苏黎千里传音让左七调查那座房子，他不相信陈子鋆问了那么多，只是让他们来核对房产信息。
　　“说吧。”苏黎坐直了身子。
　　左七虽然八卦，但办事条理很是清晰，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苏黎望向窗外的眼神变得深邃，“那些人的胆子越发地大了。”
　　“另一边我已经通知了，让他们留意一下。”左七说着。
　　车里安静下来，左七离开了，苏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又拐了几个弯，莫名出声，“最近这种事情似乎很多。”
　　苏黎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启唇瓣，“是啊，而且看起来漫无目的。”
　　“漫无目的？”莫名明显不相信。
　　“前几个案子，看起来只是为了不甘的鬼魂寻找一个报复的机会，完全为当事人着想，他们并没有参与过多。实际上，他们暗中为这种谋杀提供行凶理念，为作案提供方便条件。”
　　他顿了顿又说，“于志扬拥有海底孤魂残念的力量也许是巧合，但也因此才被选中。一个性格莽撞到随亲人去了的人，怎么会想到如此复杂的作案手段，用掉落的衣物引导死者下楼来到设定的空间。在杀害第一个人时，不论是所选的地点还是方法，其隐蔽效果远大于避免惊慌，如果真的怕引起恐慌，就不会放血。”
　　莫名接道，“所以，是考虑到如果消息泄露，第二个人逃跑的情况。”
　　“没错，如果一开始能细细调查，可能就会发现他记忆不完整。”苏黎说完，有细微叹气。
　　“这也怪不了谁，毕竟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谁也不会联想到那些神秘人。如果说于志扬是自己有行凶念头，那么徐笛儿那件案子就是从无到有。”莫名不着痕迹地安慰了一波，又继续聊着案件，转移话题。
　　苏黎闻言，睁眼看着莫名，除了眼中的光，几乎是面无表情说着，“李齐飞的案件与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除了仇人，还杀了很多陌生人，遵从某一特点杀固定一群人。”
　　“这说明……”他留着后半段的话，没有继续说。
　　“那些人的行为在进步。”莫名感觉到苏黎的视线，假装不在意。
　　“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部分，或者说是他们想让我们看见的部分。在暗处的藤蔓与我们同行。”苏黎转过头，继续闭着眼睛。
　　“他们想让我们看见？”莫名不解。
　　“我有直觉，他们有个针对性的目标，这个目标需要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车里又安静下来，给人思考的空间。
　　“需要联系安全局里，我们的人吗？”
　　苏黎微微摇头，“不必了，我们能看出来的，估计他们领导也能想到，说多了乱心智。更何况我们屡次被怀疑，与我们走太近也不方便。”
　　“最后一件事。”莫名转头。
　　“嗯？”苏黎目光平静，“爱过，无悔。”
　　莫名很想翻白眼，似笑非笑道，“我们到家了。”
　　“哦。”苏黎毫不在意地下车。
　　苏黎和莫名的日子继续，只是下班时间会继续暗中调查，这期间陈子鋆没有再出现过，因为那边也忙着呢。
　　这天，苏黎刚结束一位病人的治疗，站在心理治疗室外。因为心理治疗的需要，这附近没有科室，不会有人走动，他索性靠着门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伸进白大褂的口袋，屏幕上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电话号，“你好，我是苏黎。”
　　“你好，苏医生，我是程青青，很抱歉打扰你，你现在有空吗？”
　　从上而下倾注的阳光还很明亮，这家酒吧的招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和霓虹灯一起跳跃，听说这是山海城最大的酒吧，九会酒吧。
　　苏黎推开酒吧厚重隔音的门，在侍者的带路下，顺着走廊走了五六米，进入会场的瞬间只感觉一片灯红酒绿，和外面广阔无边的世界不一样，同样是五彩斑斓，外面的就那么自然随和让人惊喜，里面的充满刻意和突兀。
　　他对侍者点头致意，后者训练有素地微微鞠躬回应，然后走开了。苏黎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尽量躲避着人潮往里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舞池里身影叠重的摇摆，周围沙发上有三三两两的男女坐在一起，浓厚的酒精味道。苏黎并不想欣赏这些，径直上了二楼，二楼也很喧闹，不同的是比楼下多了几个包间。
　　苏黎在吧台看见了角落里的程青青，她正努力搀扶着休息椅上的女生，女生把头靠在她身上，一看就知道喝多了。
　　她们正被几个混混之类的年轻人纠缠，让人不舒服的话语和笑声断断续续传入苏黎耳朵，“小妹妹别客气，哥几个帮你把小姐妹送回去不好么，哥哥都是好人，别害怕啊……”
　　其中一个甚至握住了程青青的手腕，她正想挣脱，就感觉到手上力道一松，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霓虹灯，挡住了不堪入耳的声音，挡住了纠缠不放的陌生人。
　　“不好意思几位，家妹给各位添麻烦了，劳烦几位护着家妹到现在。”苏黎装作不经意地拿开了对方的咸猪手，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刚才那一碰是怎样的剧痛，所以才下意识地松了手。这一痛连酒劲都下去不少，他捂着手腕反复检查，却发现并没有明显伤痕。看着对方毫不知情的样子，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错觉了。
　　苏黎平常和人交际，会客气亲和地微笑，可是在这里对着这些人，他真的不想笑，不想多逗留，不知从哪会出来一个人贴在他身上。不想多言的他，都没发现自己说出了多久没用过的语句。
　　倒是对面几个小混混有些愣，其中一个还凑近旁边人的耳边嘀咕，“佳妹，是哪条道上的起的词？”另一个也茫然地摇头。
　　暗自寻思，佳妹大概和靓妹是一个意思。
　　看着面前的人，很有文化修养，并且带几分气势的样子，几个年轻人倒是想撤退，毕竟人家来人了，也不好强拦，在这里发生什么争执，对他们也不好。
　　虽说在酒吧勾搭女孩和男孩是常有的事，人们见怪不怪，毕竟在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在进来的时候就该心知肚明，谁也不会拿着酒吧的说明书给初学者上课。
　　可是因为酒吧里都是嬉笑怒骂且花枝招展的游戏之人，苏黎不苟言笑带有几分威压的冰美人模样，实在太有吸引力了。不少人的视线落在这里，他们觉得就这么放弃了有些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有人从边上的包间出来，走到这些人身边，几个年轻人都是一惊，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代哥。”
　　那人没穿酒吧里特有的色彩鲜艳衣物，而是一套深蓝色西装。看着不过三十，年轻却不张扬，自带着沉稳和老练。
　　他对年轻人点点头，目光却是对着苏黎。
　　年轻人很有眼色地说，“既然代哥有事，我们先走了。”转身一个推一个，很快就离开了。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那个手腕痛的年轻人暗自寻思了一下，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同伴，他可不想被人嘲笑没有酒量，几口就醉到出幻觉。
　　“先生，在下有个朋友想见见您，不知您可否有空。至于您的朋友，如果信得过我，我会找人好好看护她们，就在你们隔壁的包间。”
　　苏黎看着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是?”
　　那人轻笑，“在下一介路人，不足挂齿。”
　　苏黎见他不想回答，便换了话题，“我为何要去。”
　　“当是卖代某人个面子。”
　　苏黎看着他，片刻后道，“好。”
　　程青青紧张地抓住了苏黎的袖子，盯着他的脸摇头。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她意料，她只是想让苏医生来帮忙把朋友送回去，可是看起来好像让他惹上了什么麻烦。她不敢让苏医生一个人去。
　　后者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相信他不会害你们，你也听见了，我就在你们隔壁，不会有事的。”他以为是程青青自己害怕，故而如此安慰。
　　姓代的挥了挥手，出现两个黑西装的年轻人，一个把程青青朋友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使得她不得不一起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往包间走，另一个就在包间门口站着，开个门要壶醒酒茶什么的。
　　程青青不放心地看向他，说着，“苏医生，你一定要小心。”
　　他闻言一愣，微微点头，“你们也是。”
　　程青青略安下心，进了包间。陪她进去的年轻人把昏迷不醒的人放到沙发上后，就走到门外站立。这让程青青大感松了一口气。
　　苏黎和那人站在门口，他问道，“先生何以信我。”
　　“直觉。”这还真是苏黎的实话。
　　“哦？”那人看着他淡淡一笑，伸手按在门把上，“代斌弦。”然后把手向下动，门被打开，苏黎感觉头脑有一瞬间呆滞，可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慢慢走进去。身后是轻微的关门声，把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隔绝外面，这一对比显得屋子里格外安静。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一个人，身着白衬衫西装裤，笔挺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里的一本书，书看起来很有复古的年代感，线装竖书的繁文字体，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页纸翻过去。茶几上有一个枫叶花纹的薄金片，其一端还坠着深蓝色流苏。
　　不用多看，苏黎就知道这个书签的枫叶有十二条叶脉，流苏有二十四条线，不是他知识渊博，而是，这是他亲手做的。
　　那只细长的手，拿起书签轻轻放到书里，温柔地合上书，放到一旁，这时他才抬起头。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深邃，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有些小麦色的皮肤，一看就是力量型身体。苏黎站在他面前，真有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
　　苏黎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在看见他真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手握紧，不是害怕，而是这张脸他看过太多次，只不过，已经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