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5、第 15 章

　　“陈警官打算去哪？”
　　“我，”陈子鋆挑挑眉，“给薄荷买完晚餐就回去。”
　　“叫薄荷一起来我家吃吧。”
　　苏黎闻言没有什么反应，陈子鋆看见他这个样子反而犹豫了，“算了吧，薄荷那孩子还在睡觉，他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手机给我。”苏黎突然出声，伸出白净细长的手。
　　陈子鋆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输入密码，确定解开后递了过去，没有问做什么，就像服从命令的本性使然。
　　就见苏黎低头按了几个键，然后放到耳边，“是我，苏黎。”
　　短短几句对话，苏黎就把手机还给了他，“走吧，先去你们办公地点接薄荷。”
　　陈子鋆很是诧异，要是平常，不论是谁以无关琐事打扰到他的睡眠，那真是隔着屏幕一米都能听见兔子炸毛的声音。薄荷这是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冤魂附体了？
　　苏黎对莫名点点头，两个人往附近的停车场走去，陈子鋆略快走几步和他们并排，“苏黎，你怎么对薄荷那家伙那么，关怀？”
　　“爱护动物，人人有责。”
　　陈子鋆被这话怼得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出一句，“真是爱护自然的和平大使。”
　　苏黎笑而不语的样子，让陈子鋆心底有一丝丝痒，随即消散，无从研究。
　　之后，在来源于后方的语音导航下，莫名开车接到了薄荷。
　　车上，陈子鋆翘着二郎腿，眼神瞟向身边的人，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醒的？”
　　薄荷随意道，“被手机铃声叫醒的啊。”然后看见自家领导一脸不信的样子，“你不是有起床气吗？”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苏黎哥说话可温柔了，被这样的声音叫醒吃饭，简直身心畅轻啊。”说着还配合愉快地伸了伸懒腰。
　　陈子鋆突然忆起苏黎打电话时的柔和表情，心里起了波澜，想用伸手给爆栗的动作掩盖一下自己的不自在，这样的动作自然是被后者轻易躲开。“你叫他什么，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
　　身为墨主，陈子鋆可以容颜不改，寿命顶别人几世。而陪他这一路最久的除了古月就是薄荷，薄荷只会比他还大。苏黎是个历经世事二十几年的人类，让一只可能活了近千年的兔子精叫哥，岂不诡异。
　　“我挺喜欢薄荷叫哥的，他看起来就是个孩子。”前方略带笑意的声音，让陈子鋆语噎，再回过头看见一脸少年的某人兴奋地问起莫名晚饭吃什么，他就想打碎这张脸。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他真的会动手，立刻马上。
　　莫名问起薄荷的饮食好恶，他也是毫不客气，一一道来，在他说“我还喜欢饭后来一点白菜沙拉”后，陈子鋆实在听不下去了，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薄荷，你说的够多了。”
　　薄荷顿时感觉背脊一凉，飞速转过头看了眼领导的表情，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莫名含笑说，“嗯，我都记下了。”
　　薄荷一脸感激，虽然还是不敢出声。
　　不提莫名买菜做菜的过程，饭桌上，百菌汤，干锅炒白菜，孜盐金针菇，辣椒炒鸡蛋，鱼香肉丝，肉丸子，锅包肉。
　　真真是色香味俱全，极大程度地照顾了每一个人。
　　“哇，莫名哥，好手艺啊。”薄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桌，咽了咽口水，对大厨师竖起了大拇指。
　　哪怕陈子鋆品尝过一回，这一次也感到意外，他觉得莫名就是一座宝藏，永远都没有穷尽，他这一次真的实名羡慕苏黎。
　　“莫名，就你这一手绝技，苏黎的胃得养多刁啊，以后还离了你不行呢。”吃饭间，陈子鋆开起玩笑。
　　“那就不离开。”苏黎笑着回应，意味深长地在莫名身上打了个转。
　　莫名听见了，没什么反应。
　　倒是陈子鋆笑容微微变化。
　　一边的薄荷吃得正香，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对食物的亵渎，对自己的不负责。
　　饭后，薄荷毫无形象地靠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陈子鋆翘着二郎腿一脸享受，苏黎还是保持着文雅风度忙里忙外，莫名从厨房端出两个深蓝色花纹的陶瓷小碗和勺子，每个碗里都有橙的白的块状物体，自带细腻的纹路，和淹没固体的透明汤汁，显得玲珑剔透。
　　“这是什么？”
　　“尝尝。”
　　薄荷端起来喝了一口，惊喜地叫到，“萝卜汁。”
　　“是冰糖萝卜汁，不习惯的话，还有冰糖梨汁。”苏黎走出来，坐到沙发上。
　　“这都能想到，莫名哥你太厉害了。”薄荷用着崇拜的眼神赞叹，“辣中带甜，爽口清凉。”
　　“这回你可夸错人了。”莫名笑着在苏黎身边坐下。
　　“你也对厨艺有兴趣？”陈子鋆原先只是品了一小口，随后发现味道不像想象中那般，也是细细品味起来。此时听到这话不禁问道。
　　“莫老师指导有方。”
　　莫名明显不买账地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薄荷几口下去，很快就见了底，满足得放下碗，“领导，我们买下隔壁的房子吧，我不想走了，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虽然陈子鋆也有这种想法，但还是对就这么说出来的薄荷，表现出嫌弃。
　　莫名笑了几声，“随时欢迎你们过来，只要时间充裕，做几个人的饭菜不是做。”
　　“我们一言为定。”薄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惹得众人对视一笑。
　　晚间休闲时光，有美食有朋友，举杯齐乐也算妙事一件。
　　时间有点晚了，陈子鋆和薄荷才离开。
　　第二天。
　　一大早，略显焦急的铃声把陈子鋆震醒了。那边成功地用一句话赶走了睡意，“头儿，昨晚又出事了。”
　　在山海城郊区的一座破旧矮屋，明显长时间没人居住，孤零零得立在一片废墟之间，周围的建筑已经被推倒。
　　这些房屋的主人已经领了拆迁补偿款欣喜地搬了家，只有这一户长时间没有联系到屋主。
　　眼看着就剩一间屋子，开发商不能因为它而影响大项目的进程，思前想后派了三个人破门，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屋主的信息。
　　如果实在没找到什么，就只能直接推平了，日后多赔一点也是可以的。毕竟和一直拖延的工期费用相比，这点补偿款不算什么。
　　因为房屋破败到极致，门和锁形同虚设，所以几个男人大大咧咧地就进去了。前两个房间除了灰还是灰，地上堆着几个被老鼠嗑烂的木箱子，其中一个用脚踢了踢，没有想象中的老鼠虫子什么的跑出来，他打开箱子，里面只有几件破碎的衣物，应该是烂掉的，还有几只死老鼠和虫子，冲鼻的臭味袭来，惹得男人恶狠狠地把箱盖拍下，掀起一阵粉尘，几个人都是紧皱眉头，嘴里骂骂咧咧的。
　　从外面看，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屋，他们不抱有什么希望，只是应付地大力踢开了门，本意并不打算进去，一眼的事。
　　然而只是这一眼，就已经足够成为这几个人的噩梦了。
　　陈子鋆接到电话，抓起还在熟睡的薄荷的大耳朵，驱车赶到。本来还有些困意和抱怨的薄荷在弄明白情况后，也变得认真起来。
　　小小的正方形空间里，一具纤细的白骨完整地躺在黑色的地上，周围有着大滩已经凝固变色的血水，与地面形成融洽的过渡色。竟然有些诡异的美感，不禁让陈子鋆感到恶寒。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现场还是皱起了眉毛，不过更令他不舒服的是，这具白骨竟然有一刹那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赵柯看见他们起身走过去，在面对面时停住，语气像一个博物馆讲解员，波澜不惊，“一尘不染的房间，缺少身体组织的尸体，没有多余信息的现场。”
　　说着手指向房间中间，“唯一有特点的是尸体底下用血绘的一个图案，不过面积不大，黑黑红红的分不清，不清楚是不是特殊用途的符文，需要时间复原。”
　　陈子鋆严肃地开口，虽然他心里对此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死者呢。”
　　“十二岁，男孩，活人，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看见陈子鋆注视他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死无全尸啊，压根就没有可能性。”
　　活人化白骨，这样的手段，就是要人灰飞烟灭永世不存，他们判处恶人都会慎重选用，而总有丧心病狂的人，下得去毫无人性的狠手，何况对方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懂世事，很难牵扯到刻骨深仇。
　　陈子鋆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报案人以及开发商那边让紫嫣交涉，告诉古月尽快找出是哪家的孩子，薄荷你去查一下这间房子的屋主，你就专心研究图案，看看凶手到底想干什么。”最后几个字咬得略重。
　　他突然感受到残余能量，看着孩子的表情有些许震惊与不可置信，与此同时，急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待看清联系人名字的那一刻，陈子鋆一颗心沉了沉。
　　最不想出现的结果，终究还是难逃厄运吗？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那边传来焦急又有些哽咽的声音，“我找不到亮，晓光了。”
　　有这么一样物品，不属于你，甚至没什么关系，你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细心照顾了很久，哪怕你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久了，也会产生感情。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它被人恶意地毁掉，会伤心悲戚，或是暴走愤怒，还是听从那一刻产生的恶魔。是否给他机会，主导事情发展的人是你还是恶魔，就看怎么选择了。
　　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那个因为不足月而体弱的男孩子。第一次看见，是在下班回家的小区里。
　　那段时间有一件大案子，导致每天都极度劳累，不分白天黑夜在办公室待了好几天，终于受不住打算回家蒙头睡一觉，一路上都挂着一副不关心世事的脸，只想抓紧时间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了那个蹲在地上低着头的小男孩一眼，就没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