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路迢

6、关于这件事

　　“乖孩子，这么早就饿了。”熟悉的警服，锁链碰撞，“你需要一个刀法娴熟的厨子，这样猎物的肉质才会得到最完美的保留。”

　　是那个伪装的警员！他拿着一把镰刀，锁链绑在刀柄处，而男孩从委身的雾气中显形，躲在那个警员的背后。

　　“我的乖孩子，现在，开始享用吧。”

　　这一回反而是封玄机先发制人，他抽出出门带着的小刃，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扑向警员，同时男孩再次化成雾气，朝埃德蒙方向冲去。

　　封玄机将小刃送到警员眼前，警员转动镰刀，挡了下来，封玄机抬腿向上一挑，两人再次回到了屋顶上方。

　　封玄机有意识地分隔出两个区域，让警员和男孩之间的互联减弱，同样情况下，甚至很难分清楚封玄机和警员，哪个才是猎物。

　　警员每一次攻击都是对周围一切的一次巨大破坏，镰刀的威力实在不可估量，而且警员与男孩同样能够通过雾气完成躲避与进攻，即使是封玄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埃德蒙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埃德蒙周围的雾气倒映出无数男孩的影子，有了之前断指的教训，埃德蒙不敢贸然触碰雾气，但它们融合交汇，最终形成了包围了埃德蒙的骨爪，

　　封玄机被刀柄捅穿了肩膀，失去了重心。而埃德蒙奋起一跳，躲开了骨爪的攻击并接住了从楼顶跌落的封玄机。

　　“楼上交给我！”

　　埃德蒙拉住封玄机向下一甩，自己则是跳上了房顶，两人在一瞬间完成了对手的转移。

　　“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警员冷漠地说着，似乎杀人对他来说就如同呼吸一般寻常。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封玄机从楼顶狠狠踏下，直接踩碎了男孩施展的神秘，影子分裂开来，重新汇聚成男孩的轮廓，埃德蒙甩出钢笔，墨汁形成了两只使魔，三者一起冲向警员。

　　镰刀沉重庞大，难以轻易挥动，即使警员躲过了埃德蒙的攻击，另外两只使魔的攻击却难以招架，很快就让埃德蒙找到了突破口。

　　封玄机被困在男孩的影子之中，这一回，雾气中倒映出一头巨鲸，此刻就在封玄机脚下游走，封玄机知道这只是假象，他直接冲进雾中。

　　迎面而来的刀光被手臂挡下了，手臂也应声断开，可是男孩怎么也没想到，断掉的手臂在瞬间就长了回来，新生的手臂迎着刀光的来处，狠狠就是一拳，男孩瞬间被打飞出去，他正想再次躲进雾中，封玄机如同猛兽一样扑出迷雾，按住了男孩。

　　“看来你和你的同伴都同伴都处于下风了。”埃德蒙将使魔变换成束绸，控制住了警员，“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行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兜兜转转老半天，结果你们也是孤儿院的人啊。”警员用穷凶极恶的眼神盯着埃德蒙，“现在说这话也太早了吧。”

　　那倒在地上的镰刀幻化成骨链，剪断了埃德蒙的神秘后刺向他，男孩再一次化成迷雾，消散在了封玄机周围。

　　骨链分裂扩散，直接将埃德蒙的去路堵死，而男孩这一回则是丢出一把把实体的匕首，每一柄都直指封玄机的心脏。

　　“你们必将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警员话毕，所有骨链收紧，所有匕首刺向封玄机，一切就只在那一瞬间！

　　“嘭！”

　　一声清脆的声响，两人的眼前被一片白色覆盖，封玄机伸出手，白色粉末就像是雪花一样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接着就是两声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这是警员的声音。

　　“我不是主动的，我想活下去！”这是小男孩的声音。

　　“封玄机！”一只手将封玄机拉出了影子圈，封玄机听出来是埃德蒙的声音。

　　“这些白色的粉末和安娜身上的是一样的。”埃德蒙拍了拍封玄机身上的□□，“这东西好像对他们颇有成效。”

　　“这…是什么？”封玄机疑惑，“而且……他们也有。”

　　封玄机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炸开的□□并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扔来的，而是从这两人身上炸开的。

　　“先跟上去吧，不能白断一根指头吧。”埃德蒙看着地方留下的白色脚印，“跟着这个他们就跑不掉了。”

　　封玄机看着埃德蒙的断指，想说什么，但是埃德蒙已经追了出去，封玄机也紧跟上前。

　　白色的脚步依旧在向前延伸，两人的脚步时浅时深，看来□□的效果太过直接。

　　“就在前面！”

　　封玄机跳上墙，往前一跃，正准备过街的时候，埃德蒙拉住了他。

　　“小心！”

　　封玄机就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被挡了回来，随之而来的则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街区的浓雾被划开，封玄机看见了浓雾中的景象。

　　那是一列模糊不清的队伍，每个人似乎都是用浓雾堆砌出来的一样，但是封玄机还是能分辨出，这是英国皇家陆军的军队，不管是袖标还是配枪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里怎么会有皇家陆军的队伍？战争结束了，作战的陆军早该遣散了才对。

　　正当封玄机这么想着时，他看见了队伍中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与队伍中的其他人不同，他就像个异类，背上是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巨大战斧，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佩剑。

　　封玄机看不清楚剑上的铭篆，甚至连那人的模样都无法分辨，只好站起身来，看着那人逐渐靠近。

　　当那人来到眼前，封玄机才看清了一切。

　　散乱的头发，无光的眼神，毫无生气的容颜，一切那么熟悉，那就是封玄机本人，准确说，是五年前刚刚参战的封玄机。

　　可站在身边的那个人，更令封玄机震惊。

　　金色的短发，浅蓝的双眸，那人看着封玄机，笑得很开心，在战场的前线，所有人面悬凝绝，行阵之间透露着肃杀，唯独那人笑得像打了胜仗。

　　“这是？”

　　埃德蒙也震惊于眼前的景色，往昔的景象被重现，他们不仅看见了军队，还看到了连夜逃亡郊区的居民，原本死寂的街道人声鼎沸。

　　“这是怎么回事？！”埃德蒙看见四散的人群裹挟着封玄机推向远处。

　　“拉住我！”

　　大雾之中，封玄机看着那只手，脑海中闪烁过一丝记忆，一瞬间，心脏似乎就像是被捏紧了一般，窒息的感觉涌上大脑，他想站起来，但发现腿软得厉害。

　　封玄机如同是跌进水里的人，挣扎在这一片情绪之中，从前他从来不会这样，从来不会这般手足无措。

　　“玄机！”

　　埃德蒙的呼唤似乎是叫醒了封玄机，溺水的人似乎找到了救赎一般，封玄机跌跌撞撞地拉住了那只手。

　　一瞬间，周遭的景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军队也立刻销声匿迹了，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没事吧。”埃德蒙看着脸色苍白的封玄机，“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封玄机缓了缓，可是正想说什么，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无铭……我，在军队里。”

　　“没事了，有我在。”埃德蒙安慰着封玄机却顿感不对，不禁喜上眉梢。

　　“刚刚……是恐惧吧。”

　　“恐惧？”

　　“对！没错，就像你刚才那样，双腿无法发力，呼吸困难，这就是恐惧啊，太好了！”

　　“为什么好？”

　　“这说明你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曾经丢失了这些七情六欲，等你找回了所有的情绪，你就可以亲自去感知这个世界了。”

　　封玄机似懂非懂，他现在只想找出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刚刚那些……是什么？”

　　埃德蒙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应该是类似于幻象的神秘主义。”看着警员远处的方向，“能做到那种规模，始作俑者应该是一位经验深厚的神秘学家。”

　　“那两人……跟丢了。”

　　封玄机看着两人逃走的方向，埃德蒙却拉着他往回走。

　　“我们至少不是一无所获，看来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简单，那两人似乎确实就是命案的凶手，但是同时，这个箱庭之中似乎还有他们所恐惧的东西。”

　　“那个……控制□□的。”

　　“对，那个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控制□□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立场？”

　　封玄机搀扶着埃德蒙往纪念馆的方向走去，埃德蒙的手指还在流血，鲜血浸染了埃德蒙常穿的那件白色衬衫。

　　两人颤颤巍巍地回到了泰晤士河畔，才拐进纪念馆大门的那条街，两人就看见一个人站在纪念馆门口。

　　封玄机警觉起来，慢步挪过去，可走近才发现原来是警察局的人。

　　“可算等到你们了。”那警察还算是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封玄机，“我都准备离开了。”

　　“什么事？”

　　埃德蒙代替封玄机询问道。

　　“是尸检的事。”警察将手中的资料拿近了，“你们昨天晚上送来的尸体，我们经过了仔细的审核检查。”

　　警官说完之后却面露难色，没再继续说下去。

　　“尸检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局调取了死者的信息，本来是想找到死者的直系亲属，但是在调查的时候我们却并没有在人口档案里找到死者。”

　　“怎么会？是你们漏查了吗？”

　　警察说：“确认过了，确实没有一名叫安娜的孩童。”

　　“会不会因为战乱，并没有收录到她的信息。”

　　“不会的先生，按照死者的出生年龄来算，那时候战争还没开始呢，我们的工作肯定不会漏下任何一位大不列颠的公民。”

　　埃德蒙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封玄机依旧面无表情，警官接着说。

　　“但是我们在档案馆找到了另一份记录。”警官抽出另一份资料，封玄机接过，送到埃德蒙的面前给他看。

　　“我们根据死者的面容，溯源并找到了另一份档案，但除了与死者长相十分相似，其余的信息完全不吻合。”

　　封玄机也看向那份报告，第一眼看到档案上的照片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现。

　　与其说是安娜的翻版，不如说是安娜的成人版，照片已经泛黄褪色，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是在照相机才发明不久时照下的，即使是在这样的像素之下，封玄机依旧能辨别出类似安娜的容颜。

　　“安娜莉丝……”埃德蒙指着档案的名字说着，“这是一份二十年前的档案。”

　　封玄机也看见了档案的时间，在照片的右下角赫然地写着1899.12.7。

　　“而且这不是一份人口报告，而是一份报案。”

　　“没错。”那警察接着解释，“当事人在1899年就失踪了，警方调查了很久，几乎把整个联邦搜索完了，甚至还搜查了许多殖民地，也没有找到，最后这桩失踪案就成为了悬案。”

　　“那你们有找到这个女生的家人吗？她有没有妹妹或堂兄妹？”

　　警察摇摇头，说：“当事人从小就是孤儿，之前一直在孤儿院生活，有姐妹的话我们也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

　　埃德蒙点点头，本想招呼警员进去坐坐，但是警察婉拒后就离开了，回到室内，埃德蒙倒在沙发上，封玄机从纪念馆的办公室拿出医疗包，娴熟地帮埃德蒙包扎断指的伤口。

　　“为什么这是世界上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呢？”

　　“……伪装？”

　　“你意思是安娜和这个安娜莉丝是同一个人？”埃德蒙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照片上的人看起来都有将近二十岁了吧，人总不可能倒着长吧。”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外面广场传来一阵阵厚重的钟声，正正好好一共十三下，埃德蒙回过头，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绯红的天空，然后他看着印着皇家陆军的医疗箱，以及封玄机的背影。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箱庭内部的时空，是混乱的吧，并非1919年。”埃德蒙看着馆内探查神秘的那个钟，“箱庭扭曲了正常的时空，安娜和安娜莉丝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人的不同年龄段，我们遇见的是二十年前的安娜莉丝。”

　　“军队也在。”封玄机喃喃着，“是五年前。”

　　埃德蒙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启发，眼中闪过一丝光。

　　“所以这个箱庭的作用不是让箱庭的主人施展神秘不被发现，而是使用神秘的人压根跟我们不在同一个时间维度。”

　　前面神秘学家被杀似乎也能合理的解释地通了，达西探长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使用了神秘，自然就像是没有防御的蛇遇到了饥饿的鹰。

　　“敌方是……那两个人吗？警员和……”

　　封玄机犀利的提问打断了埃德蒙，因为无法确认布下箱庭的和杀人索命的是同一个人，所以即使这个箱庭真如埃德蒙所说，也无法真正锁定凶手。

　　“袭击我们的那两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仔细想的话，那两个人似乎都可以融入雾气之中，而且他们应该也不是正常时间上的人，埃德蒙并没有察觉到对应的神秘。

　　封玄机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埃德蒙。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最奇怪的共同点。”

　　封玄机稍加思索：“□□。”

　　“对，那种奇怪的粉末。”埃德蒙蹙着眉，面色凝重，“那两人若是真的是凶手，那同样有那种□□的安娜，是否……”

　　埃德蒙没再说下去，但是封玄机明白他的意思，安娜就算不是同伙，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若是安娜是同伙的话，那他是被谁杀死的呢？犯罪团伙内讧吗？”

　　埃德蒙琢磨不出答案，封玄机却看向了桌上的资料。

　　“安娜……不一定真的死了。”

　　两人看向了那份安娜莉丝的资料，似乎又有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