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路迢

5、无限期延长的开业时间

　　血腥味是永远不会散去的，即使时过境迁，新的味道覆盖了它，它也一直潜藏在空气中，恒久地扩散。

　　无头的尸体横趟在马路中央，血腥味四处弥散，封玄机追寻着时针所指的方向来到了案发的现场，但是警察已经封锁了四周。

　　“又是你。”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封玄机，封玄机发现是给封玄机做笔录的那个警察，“你怎么老是在案发现场周围。”

　　封玄机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但是警员并没有怀疑封玄机，两人接触频繁，算得上熟人了。

　　“这是第三起案子了。”那警员似乎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就自顾自地说着，“作案手法与之前的几起案子截然不同，案件变得更加棘手了。”

　　警察们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走过封玄机身边，封玄机分明的看见，尸体头部的空缺。

　　“新的犯人？”

　　“目前也无法确定。”警员摩挲着下巴，“但是死者是警局的探长，犯人应该具有极强的侦查能力。”

　　连探长都没能自保吗？这到底是什么人。

　　“我先离开了”

　　封玄机目送着警员离开自己的视线，埃德蒙从一旁的街道走了出来。

　　“一无所获。”埃德蒙脸上看不到愁容，满是凝重。

　　封玄机想把刚才得到的情报告诉埃德蒙，但是埃德蒙先开口了。

　　“我都知道了，死者不仅是探长，而且还是神秘学家。”

　　神秘学家，封玄机喃喃着，巴黎旅店遇到的血鬼，作为间谍的少佐，他们都让封玄机见识过神秘学家的高超之处。

　　但没想到，即使如此强大的神秘学家都会死得如此惨烈。

　　“凶手是冲锋队？”

　　冲锋队是军营里的战线推进战队，都是由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占领壕沟，抢占高地等高危险作战都是由冲锋队完成，封玄机就是冲锋队的队长。

　　“不”埃德蒙否定了封玄机的观点，“时钟监测到的仅仅是神秘学家死前神秘主义脱离他□□的反应，并不是凶手用神秘杀死了他。”

　　到底是什么人呢？有能力不用神秘就杀死神秘学家，和之前的几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吗？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走吧。”埃德蒙带上了斗篷上的兜帽，“万一犯人回来了就不好了。”

　　封玄机点点头，乖乖地在埃德蒙身后走进了迷雾里。

　　可两人还没有踏出几步，一阵欢快的童谣从背后响彻开来。

　　“伦敦大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大桥垮下来，无人活下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封玄机背后经过，原本吵闹的案发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埃德蒙警觉，掀开背后的迷雾。

　　什么也没有，不管是警察还是尸体，一切就像是从没发生过一般。

　　“伦敦大桥垮下来，垮下来…”

　　空无一人的街巷之间，童谣残喘般地响彻着，仔细听童谣的声音，不是从某一个地方传来的，似乎是来自四面八方。

　　“封玄机。”埃德蒙把封玄机拉到身后，“有人靠近了，跟紧我。”

　　“咔嚓。”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响就出现在埃德蒙身前，童谣也沉寂下来。

　　埃德蒙小心翼翼地往声响处走去，迷雾破开，那东西慢慢露出真面目。

　　一罐白色的粉末，瓶底已经碎开，粉末撒了一地，和安娜身上带着的那个如出一辙。

　　“这个。”封玄机从白色粉末中抽出一个东西，埃德蒙定睛一看，是一撮玩偶的绒毛。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正当埃德蒙正在思考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他耳旁经过，身后的封玄机瞬间被那个黑影甩出好几米远，尔后重重地砸在墙上，神秘人一手掐住封玄机的脖子，将其摁在墙上。

　　“玄机！”埃德蒙瞬间甩出一只怀表，那怀表指针停止的瞬间，封玄机所处的那个墙面空间也同时静止下来，那个袭击封玄机的神秘人也被停止在埃德蒙施展的神秘里。

　　埃德蒙上去解开神秘人的斗篷，在兜帽解开的一瞬间，时间也重新开始流动。

　　兜帽下空无一人，就像是仅仅是一张斗篷在攻击人一样。

　　“还好吗？”

　　封玄机点点头，重新站了起来，他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敌军撤离了。”

　　“不。”埃德蒙否定了封玄机的想法，“是压根就没有人来。”

　　封玄机更加听不懂了，埃德蒙解释道。

　　“神秘不会欺骗我们，能够欺骗我们的，只有我们的眼睛。”埃德蒙看着手中紧握的斗篷，“刚才袭击你的瞬间，并没有任何神秘暴露，也就是说周围没有人使用神秘。”

　　封玄机这回明白埃德蒙的意思，刚刚他也被埃德蒙的神秘控制住了，说明神秘确确实实控制住了敌人，但是埃德蒙没有察觉到第二个人，说明压根就没有人袭击封玄机，袭击他的，仅仅是一张斗篷。

　　“可是斗篷怎么会袭击人，除了对其施加神秘，我想不到第二个方法。”

　　嘈杂的声音再次传来，是案发现场，刚才封玄机二人似乎是被拖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封玄机看着迷雾后闪烁的警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同样的情况。”封玄机喃喃着，“不可测。”

　　埃德蒙看着若有所思的封玄机，但这回封玄机罕见地先开口了。

　　“敌军的迷彩武装。”封玄机说着，“总是很难侦查。”

　　埃德蒙似乎也恍然大悟。

　　“并不是没有使用神秘，也并不是神秘没有暴露。”埃德蒙说，“只是无法被察觉罢了。”

　　埃德蒙明白封玄机的意思，他看着被红色月光笼罩的天空。

　　“这个箱庭之中，藏着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封玄机倾听着埃德蒙的讲解。

　　“还记得纪念馆的时钟吗？那个时钟只发现了神秘的流逝但是却无法察觉神秘什么时候绽放过。”

　　封玄机点点头。

　　“并不是那个时钟功能的不全面，就像我说的，神秘不会欺骗人，而是使用神秘的人无法被察觉罢了，那到底是什么情况，会让我们察觉不到施展神秘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

　　封玄机帮埃德蒙说了那唯一的可能。

　　“敌军不是人。”

　　“或者说这个箱庭的定义之中，无法被称之为人的东西。”埃德蒙说，“到底是谁设置的这个箱庭，至今还是不清楚。”

　　“回去吧，再待在这里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埃德蒙扶起坐着的封玄机，两人顺着街巷，往泰晤士河边走去。

　　纪念馆的门紧闭着，埃德蒙展开的神秘并无半点异样，两人推开铁门，走进广场就感觉不对劲。

　　主展厅的门敞开着，从河面上吹来的风灌进展厅内，窗户碎了一个大洞，玻璃散落一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玻璃渣之中。

　　“安娜！”

　　安娜瘦小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沿着风吹向门的入口，玻璃反射着红光。

　　埃德蒙抱起安娜的身躯，但身躯已经冰凉，胸口也没有了心跳。

　　“已经没有心跳了。”埃德蒙对着封玄机摇摇头，“心跳已经停止有一段时间了。”

　　封玄机呆滞地看着埃德蒙怀里的尸体，依旧是面无表情，在战场上他见过太多尸体，太多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自己也双手也终结了无数的生命。

　　可是这一回，他不知为何，难以呼吸，窒息的感觉笼罩了他，就像是被神秘学家施加了什么诅咒一样，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埃德蒙看向门外，“明明神秘还完好无损，难道是调虎离山。”

　　封玄机脑袋很混乱，听不清埃德蒙说的话，大脑里有很多没有见过的画面闪过，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我们封家，从来就只有一位少爷！”

　　吵闹的声音吵醒了封玄机，随之而来的则是大哭的声音，封玄机倒在木质的栏杆旁，缓缓睁开眼，明媚的阳光刺痛着他的眼睛。

　　“幸亏先祖保佑，xx天资聪颖又是嫡出，若是封家独子，我们封家怕是要毁于一旦！”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封玄机听不清人名，但其他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给我滚！”

　　那男子怒不可遏，说是斥责更不如说是咒骂，封玄机趴在门边听着，被训责的人走了出来。

　　与上一回的梦境如出一辙，封玄机即使靠的很近，也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从房里出来，封玄机跟了上去。

　　那人在亭台楼阁之间穿梭，封玄机紧紧地跟着他，周围的建筑也稍有改变。

　　这个庄园的面积很大，那人少说走了十来分钟，最后在一间简朴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这里大概是眼前人的住所，不同于刚出来时那些雕梁画栋的亭阁，这里的建筑极其单调，而且距离周围的建筑也十分遥远。

　　“姨娘，我回来了。”

　　封玄机目送着那人走进房内，可下一秒，房内却传来惊呼。

　　“姨娘！姨娘！”

　　封玄机闻声，跑进房内，那茅草的床上躺着的却是血流不止的安娜。

　　他猛地睁开眼，埃德蒙站在他的旁边。

　　“你醒了。”封玄机从一个画架搭的床上撑起来，“你没事吧？直接就昏了过去。”

　　“安娜……”

　　“我把尸体送去警局了。”埃德蒙说着，“明天我们得去拿尸检报告。”

　　封玄机点点头，脑海中回想起梦中人撕心裂肺的喊叫，那个声音很熟悉，但准确来讲是千篇一律，在战场上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临死之前的叫声都如此这般。

　　“死。”封玄机喃喃着，“我知道的。”

　　“怎么了？”

　　“生命很宝贵……对别人也是。”封玄机看着窗外血红的天空，“我为什么？”

　　埃德蒙也靠在窗台上，看着月亮。

　　“我们都是从那段时间过来的，我们就像是大海上的孤舟，颠沛流离久了，很多曾经执著着的问题，就没那么需要答案了。”

　　封玄机不明白，他知道死的概念，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创造了无数的“死”，但是他却感觉死亡是遥远的，直到安娜的死，直到梦里人所见到的死，他很想形容，但是却无法表明那种感觉。

　　“我想参与。”

　　封玄机坚定地看着埃德蒙，这算是他第一次出现，可以被称之为“眼神”的时刻。

　　“找到……凶手，我想知道真相。”

　　埃德蒙心知肚明。

　　“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我们解开，第一，最近这些天的凶杀案是否是团伙作案？第二，凶手是不是神秘学家？第三，创立箱庭的人是不是凶手？”

　　“探长，头掉了，之前的，死于剖腹。”封玄机说，“手法不同。”

　　很明显，探长死于砍首，之前的受害者死于剖腹，而安娜与他们的死法又有所不同，手法大相径庭，所以凶手大概率不仅仅是一个人，之前开膛手杰克重现人间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现在就是需要得到后面两个问题的答案。”埃德蒙蹙眉思索，“我有一个计划。”

　　封玄机有些好奇，埃德蒙接着说。

　　“守株待兔,自始至终我们都处于被动的状态，我们不能被凶手的行动所限制了。”埃德蒙神色凝重，“同样是神秘学家，凶手对探长下手，没有理由不对我下手，我来吸引鱼儿上钩。”

　　封玄机不置可否。
　　埃德蒙的计划风险很高，说到底敌人依旧藏在暗处，只是拿诱饵勾引凶手主动行动罢了，凶手一旦主动，那就是露出马脚的开头。

　　“到时候你在一旁埋伏，”埃德蒙布局着，“凶手不会这么轻易地上钩，但是他一旦动摇了，那就上钩了。”

　　封玄机不明白，身为当事人，埃德蒙却没有那么紧张。

　　“凶手杀人似乎没有逻辑，几个被害人之间也没有必然联系，所以我们暂时可以断定凶手是激情杀人。”埃德蒙反而还勾起一丝笑，“既然如此，他怎么会甘心放过任何一个游荡的猎物呢？”

　　封玄机明白他的意思，从未落下的月亮告诉他们，计划可以立刻执行，两人相视一眼，准备行动。

　　街头巷尾依旧是被血红的浓雾所包围，只是此刻的风比较凛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埃德蒙哼着小曲，跌跌撞撞地走着。

　　“这就没了……”埃德蒙满身酒气，“给我……再开一瓶…嗝……黄油啤酒,该死，我的钢镚儿见底了！”

　　埃德蒙颤颤巍巍地坚持行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一头扎在了垃圾堆旁边的烂沙发上，那罐装黄油啤酒的玻璃杯碎成了渣，不久就传来了响亮的鼾声。

　　虽说是吸引敌人，也不至于真的喝得酩酊大醉吧，封玄机蹲在一旁街道的楼顶，遮遮掩掩地藏在雕像的身后。

　　这个小巷子处在距离泰晤士河较远的地方，周围大部分都是酒馆和咖啡厅，属于比较偏僻的市中心。

　　夜已深，寒风凛冽，封玄机昏昏欲睡，到了这个时候，封玄机才感受到自己与之前的不同之处，曾经的战场上，封玄机从来不需要休息，每个夜晚都是彻夜无眠的孤寂，但现在，他似乎能体会一夜好眠的感受了。

　　正当封玄机恍惚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封玄机，有人朝着埃德蒙的方向去了！

　　封玄机仔细观察着街道的每一处，那脚步声一直响彻着而且越来越近，但是就是看不见真面目。

　　“你在找我吗？”

　　后背一凉，封玄机知道自己的后背整个撕裂开了，他警觉的转头，眼前绽放出诡谲的神秘，双腿不支，朝地面倒去。

　　埃德蒙接住了封玄机，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偷袭封玄机的敌人被埃德蒙控制住了。

　　“你不是？”

　　“不把你也骗过，怎么骗得过幕后黑手？”

　　埃德蒙扶起封玄机，看向楼上的人，那是一位个安娜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穿着老旧的背带裤，条纹衬衫皱皱巴巴的，还背着个挎包，挎包里全是报纸。

　　第一印象就是一位卖报童，但是格格不入的是另一只手上拿着滴血的刀，白色的条纹衫也被血染红大半。

　　“终于看见你的真面目了！”埃德蒙与那个男孩对峙，“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都到此为止了！”

　　男孩眼神空洞，不解地看着埃德蒙，就如同第一次见到的封玄机，尔后，他低下头似乎在忍笑一般，全身颤抖着。

　　“姐姐…姐姐……安纳全部都可以吃掉吗？都可以吃掉吗？”

　　“该死！束手就擒吧！”

　　埃德蒙打了个响指，似乎是想将男孩拉下来，但是神秘好像失效了。

　　“姐姐……好饿啊…安纳可以开动了吗？”男孩自言自语着。

　　虽然男孩自始至终都没和两人说一句话，但是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一直笼罩着两人，甚至两人大气都不敢喘。

　　“姐姐…他们的心脏会和你的一样好吃吗？”男孩往前面迈了一步，“我开动了！”

　　“快让！”

　　那男孩化成了一缕雾，摆脱了埃德蒙的神秘，朝着两人冲过来，封玄机被推开，埃德蒙伸手去挡，下一秒，一根手指断了下来。

　　“呃……”埃德蒙吃痛，但是如此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乱了分寸，他捂住断指处，往后跳开。

　　“别靠近雾气！他们在雾气之中是无敌的。”

　　封玄机想去帮助埃德蒙，可雾气之中刀光一闪，另一个身影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