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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嚎啕大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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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奔跑,不停的奔跑。
云尚紧紧搂住背着他的人的脖子,看着前方漆黑一片,似乎他们一直跑不到尽头。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耳熟。
他在这个人的背上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师。”
背着他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侧头往后去看背上的孩子。
这时前方却突然冲过来一股巨浪,直接把他们一起卷走。
“老师!”
云尚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胸膛急促地起伏。
他慌张地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在一张病床上。
他想都没想,直接把手背上输液的针管拔掉,光着脚下床,结果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小腿受伤了,还打着石膏。
云尚没管它,站起来就往外奔。
刘昭严端着洗好的水果刚进门,就看到云尚一瘸一拐往外走,赶紧扶住他:“你醒了!怎么下床了?快躺回去!”
云尚抓住他的衣领问:“老师呢?老师呢?”
“你先躺回去,别着急……”
“我问你白图呢?!”
“……”
刘昭严看他两眼充血,完全冷静不下来,实在没办法,就带着他去了白图的病房。
云尚一路上都在发抖,额头上冷汗连连。
当看到刘昭严把他带到的病房门上写着重症监护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刘昭严眼疾手快扶住他,看他这个样子,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进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白图时,云尚紧张恐惧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红着眼框慢慢走到床边,弯下腰靠近白图的脸,抖着手描摹他的轮廓,仔仔细细地查看他的生命迹象。
看了半天,他吸了吸酸酸的鼻子,颤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还没醒啊?”
刘昭严默默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说话啊!他到底怎么了?”
刘昭严叹了一口气:“溺水时间太长,导致脑缺氧,呼吸道和肺部也受到强烈冲击……醒过来的时间,不确定。”
如果一直醒不过来,也很有可能脑死亡。
但是刘昭严不忍心说出口。
……
“老师,我今天画了您最爱的向日葵哦,但不是油画,您猜猜是什么?”
“……”
“素描!我用素描画的向日葵,你看看……”
云尚把画册抬到白图的眼前:“有没有神韵?是不是很有意思?”
“……”
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不可能回答他,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白图的左眼,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我们有缘,很有缘。
云尚反复想着有缘这两个字。
他曾经问白图,为什么要帮他那么多。
白图除了回答他说因为杜老师,还总说他们很有缘。
那时候云尚还真以为这就是白图的一句借口说辞,甚至怀疑过是他有所企图在胡说八道来着。
但实际上白图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之间的确是很有缘。
可是白图宁愿被他误会,都从来不跟他说一个字。
现在回想,白图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认出了自己就是当年被他救过的小孩呢?
是第一次对他示好,拉着他的袖子劝他艺考?
还是更早或者更晚?
但是认出他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云尚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云尚很庆幸自己能想起来曾经的事,也庆幸在失忆的最后一刻能遇见他。
虽然那次见面两人都躺在救护床上,迷糊中看到白图被血染红的那只手时也被吓得够呛。
但如今还能遇见他与他在一起,对于现在的云尚来说真的很幸运了。
想到这里,他又伸手轻轻抚摸着白图手腕上的那条疤痕。
就是那次吧。
奄奄一息的他在病床上拼了命的对白图说出‘活下去’三个字。
他多么庆幸他活下来了啊。
但那时候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云尚好像知道他的全部,可又有些不敢去触碰他那些过往,他不敢轻易的去询问,去探究。
看着病床上的人,云尚眨眨眼吸了吸鼻子忍下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东西。
然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继续画,画好了什么东西又举到白图面前,让他看。
许久和刘昭严站在门口看见云尚这样,就对视了一下。
然后默契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把门重新虚掩上。
许久站在吸烟区的花坛边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空空的以后,他看了看一起出来的刘昭严:“你有烟吗?”
刘昭严把兜里的烟拿出来递给他,还顺带给他打燃了打火机。
许久吸了一口烟,这才感觉舒服一点:“已经四天了吧?医生说最长多久?”
刘昭严:“一周,如果一周醒不来,后面的事难说。”
许久:“白老师的爸妈明天下午应该就到了,大老远跑来看到他这样子,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许久还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余关。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紧张地问他:“白图怎么样了?”
“身体问题不大,就是还没醒过来。”
“还没醒吗?医生说什么时候可能会醒?”
许久吐了一口烟:“这个也不确定,看情况。”
“看情况?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许久打断:“你别想那么严重,没事的,你出差就好好工作,等回来再说吧。”
看他挂断电话,刘昭严能感觉到他手有些抖,但是尽量在克制着。
他拍了拍许久的肩:“你别太担忧了,一定会醒过来的。”
“嗯。”
“你们在这儿陪他吧,我先回山区了,学校还有好多事没处理。”
“好,注意安全。”
刘昭严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这儿默默待了好一会儿。
回去的时候发现云尚牵着白图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画册还在他腿上放着。
许久轻轻走过去,把他腿上的画册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看见云尚醒了。
就小声说:“我帮你把睡床打开,躺会儿吧,总是这样坐在这儿,对你的腿不好。”
云尚迷迷糊糊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白图,然后又继续趴着。
云尚醒来这两天一直在这间病房不走,大家拿他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给他搭了一个折叠睡床。
但他又总是不睡,就坐在椅子上,要么牵着白图的手自言自语,要么就画画。
许久看他这样,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
到半夜的时候,云尚是被腿麻醒的。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一直握着的手不见了,他猛地抬头,看见床上居然没有人!
醒了!?
云尚高兴地站起来,结果哐当一下给摔在了地上。
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就在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
发现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病房外。
“老师……”
他慌张地顺着血迹爬,到门口的时候终于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但是当看到走廊里触目惊心的血痕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漆漆的医院里没有一个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云尚惊恐地咽了咽喉咙,颤颤巍巍地跟着一路的血迹寻过去。
这条血路一直蔓延到了洗手间,云尚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崩溃了。
白图站在镜子面前的一滩浓血里,一只眼睛瞳孔破裂,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惨白极致的半张脸。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不停地划拉自己的手腕。
上面的伤口正呈喷射状往外滋血,流满了整个洗手池。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头,看到门口的人,了无生气的表情慢慢挂上了笑容。
温柔地喊了一声:“云尚啊。”
“!!!”
云尚一口气没吐出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结果没站稳直接扑到了病床上。
他一手撑着病床边沿,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过度呼吸。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一层一层的汗冒出来,胸中那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抬头看见白图还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心理上终于得到一点缓解。
于是闭眼慢慢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大概憋了半分钟,终于把那口气吐了出来。
云尚一身冷汗,卸力地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图。
就这样慢慢平复呼吸休息了一会儿。
他撑着椅子站起来,走到床头柜旁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刚放下水杯,就听见白图难受地嗯了一声。
“没有……我没有……救命……”
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白图弓起身子在床上仰起头,脖子上青筋逐渐暴起,呼吸罩里蒙了一层白雾。
云尚扑过去,伸手取下呼吸罩,捧着他的脸颊,哽咽着喊他:“老师!老师!老师没事了!醒醒!”
白图双腿下蹬,紧紧拽住床单,尝试着往自己胸口收拢,喉咙里艰难地呢喃着:“我没有……拉他……下水……不是我……”
“老师!你醒醒!老师我在这儿!”
“不肮脏……不是……他不会……”
云尚看着他在梦里受折磨痛苦的样子,心里的防线终于崩塌,眼里模糊得看不清人,啪嗒啪嗒的眼泪不停掉落在白图脸上。
他抖着嘴唇喊他:“老师!我在你身边的!我救你好不好!求求你快醒过来!”
白图被云尚按住,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可是又像是要自我保护一样想要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似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云尚胸口的衣服,眼泪从眼角滑落,每一滴都像刀子一样划在云尚心上。
“不是毒瘤……我不是……不是蛆虫!!!”
“求求你……放过我……好,痛……啊!……”
“不要!……痛……救命……”
像是痛苦到了极致,他仰着头暴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迎接他光明的是从上方滴落进瞳孔里的一滴眼泪。
白图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因为那一瞬间落入眼睛里的泪,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让它融化在了自己眼中。
然后混合着他自己的眼泪一起从眼角流下。
此时一张同样已经因痛苦而涨红的哭脸慢慢清晰地呈现在他视线里。
白图看到眼前的人,像是卸下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再次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师……”
云尚看着他哽咽着喊了一声,眨了眨眼,啪嗒啪嗒又是几滴泪落在白图的脸上。
喉咙里的哭腔压抑到了极致,连续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没忍住,他一下将白图搂进怀里,把头埋进他的肩窝。
嚎啕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