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54、第54章：倾诉思念

　　云尚站在卧室中床的不远处，盯着自己的脚背一动不敢动。

　　白图端着一杯水进卧室，反手就把门轻轻关上了。
　　他取下眼镜看都没看云尚一眼，把眼镜和水杯放在床头柜关了灯后直接上了床躺下。

　　睡到最里面去让出一块空处来，然后背朝着云尚说：“你要这样站一晚，我也不会拦着你。”

　　云尚的心又开始砰砰地跳得贼厉害。
　　他几乎是嚅嗫着挪到床边的，然后小心翼翼坐了上去，刚平躺好，看到白图手一扬，就把薄被搭了一角在他身上。

　　“这儿夜里凉，盖好。”
　　“……”

　　云尚刚还紧张不安的心似乎得到安慰。

　　他动了动身子面对白图侧身睡着，在隐隐透过窗户的月色中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图的后脑勺。

　　“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虽然之前见过白图生气，但他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会觉得生气的白图也很可爱 。

　　但这次他能感觉到白图是真真切切的在生气，而且是很冒火的那种，他有些心虚也有些怕的。

　　心虚自己跑这么远追过来会被他骂，怕自己真的把他气着了然后对自己失望。

　　“……”
　　白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就这样跑过来，你妈妈怎么办？谁照顾？”
　　“……”

　　云尚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的妈妈。
　　赶紧说：”您放心，我妈妈这种情况，医院的护士会照顾好的。而且我妈不爱我经常去看她，半个月一次她都嫌多要赶我的。不过这次我来之前跟她说过，是跟您一起来集训写生的，让她不要担心。”
　　“……”

　　白图气的也不完全是这个，他觉得这孩子胆子实在太大了。
　　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要是路上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他是不知道自己在看到他狼狈又可怜兮兮那一瞬间，心里有多害怕的，要真出事，他会自责一辈子的。

　　但是想想自己离开前又没跟他打招呼，是自己太强硬太一根筋太固执了，没考虑过孩子的脾性。
　　于是想再骂骂他，又骂不出口，只得继续沉默着。

　　外面的大雨还下着，时不时敲了几滴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考验着睡觉人的耐心。

　　没过多久，雨声减小，房间里终于逐渐安静了起来。

　　一双手穿过白图的腰间，把他从后背紧紧的抱住。
　　一颗脑袋埋进他的肩窝，贪婪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好想你啊。”

　　他的老师就在他的怀里。
　　第一次大着胆子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肩窝里。

　　这一路的生气愤懑疲惫害怕都瞬间消失殆尽。
　　换来的是快要溢出胸腔的满足和爱意。

　　他感觉自己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白图了。
　　思念的潮海波涛汹涌，几乎快将他淹没得溺毙。

　　现下抱着心心念念的人，恨不得用尽力气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才能一解压抑已久的相思之苦。

　　“……”
　　放在腰间的手越箍越紧，勒得白图浑身上下都有点紧绷难受。
　　他拍了拍云尚的手背：“放开。”

　　云尚没放，反而把他贴得更紧。

　　“我想忍住的，可是我忍不住。我太久看不见你我就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给你发的生日祝福你也不理我，我实在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啊？”

　　白图听他说到最后似乎都要委屈得哭了出来，火气更大。

　　“我为什么不生气？你一个人这么大老远跑过来，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老师，你在关心我？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白图实在受不了，翻身坐起来盯着他，努力压低声音：“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这个问题上去？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如果真出事了，我怎么向泉下的杜老师交代？怎么向你妈妈交代？”
　　“……”

　　看见云尚委屈巴巴不说话的样子，他却心软了。
　　气鼓鼓地又躺了下去，拿背怼着云尚不再说话。

　　在沉默之间，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
　　黑暗中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甚至很快就泄出了点点月光，洒进了窗户里。

　　白图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冲动任性，但是他没想到云尚会这么冲动。
　　在联考的当追到这么远的地方，说不生气那自然是假的。

　　可是这样正好印证了云尚不是个轻易会放弃也不是好糊弄的孩子。
　　如果自己的取向没被拆穿还可以果断直接拒绝，可是取向暴露之后他发现就算再怎么拒绝再怎么冷处理，那孩子也会觉得会有一丝希望在。

　　原本悄悄离开，就是想给他一个冷静期。孩子的感情嘛，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长时间不见面感情就淡了呢。

　　现在看来，根本没用。

　　白图心知在这个关键阶段直接推开他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白图轻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转身侧睡，和云尚面对面。
　　却隐约看到云尚眼里的泪。

　　他心里一颤，忍不住伸手去擦他的眼角：“以后不准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嗯。”

　　“睡吧，明天带你去学校。”

　　说着白图又翻过去背对他。

　　过了一会儿，云尚才又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脑袋贴在他的后颈上。
　　自言自语似的说：“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一直看着窗外没闭眼的白图：“……”

　　……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接下来我们马上为大家表演，胸口，碎大锤！”

　　好重啊~

　　白图躺在一张长凳上，看着周围的人都在欢呼。
　　再一看发现自己胸口上有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老师，准备好了吗？”云尚蹲在白图身边问他。
　　“啊？”

　　白图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云尚站起来，举起一个大锤子。
　　“开始了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说完就把锤子猛地砸了下来。
　　白图吓得紧紧闭了眼：“额！”

　　他又猛地睁开眼，往下一看，没发现有什么大石头，倒是看见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压在他胸口。

　　云尚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怪不得会做梦。
　　白图闭上眼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赶紧把云尚推开坐起来。

　　云尚也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看着他闷声闷气的喊了一声：“老师，醒了？”
　　白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他的脑袋：“云尚，你的，头发……”
　　“嗯？头发怎么了？”
　　云尚伸手挠了挠，突然眼睛一瞪，僵住了。

　　“你头发，怎么炸了？”

　　云尚反应过来，捂着脑袋就跳下床往外跑。
　　到客厅的时候踢到了凳子，哐当一声响，把半梦半醒的刘昭严直接给吓得坐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刘昭严迷迷糊糊地往周围一看，发现有个人蹲在墙角边疯狂翻密码箱。
　　他还以为是贼呢，赶紧溜下床光着脚丫几步跑过去，把人一扒拉。
　　傻了。

　　“云，云尚啊？”

　　云尚生无可恋地问他：“请问，您有夹板吗？”
　　“啥？”
　　……

　　“云尚，好了没啊？”
　　刘昭严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他和白图站在门口等了起码五分钟，云尚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大概又过了一分钟左右，才看到他低着头出来。还很不适应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白图和刘昭严出奇一致地抿了抿嘴，看向别处。

　　白图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好了就走吧。”
　　刘昭严：“你们先出去，我锁门。”
　　……

　　早上的雾气还没完全消散，田间像是散发着淡淡的仙气，不食烟火。
　　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已经抽出稻穗，在田间隐隐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甜香味。

　　路边的花草上都挂着亮晶晶的露珠。
　　走路的行人路过，把它们都给蹭到了皮质的筒靴上去，然后汇聚成一股一股的水流，把满是泥巴的筒靴洗涮得干干净净。

　　三个年轻人背着包在泥泞的田坎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学校走去。

　　“刘老师白老师诶，你们楞个早斗去学校老啊？”
　　一对老夫妇一前一后抬着个沉重的手动打谷机朝他们迎面走来，说的都是方言。

　　刘昭严：“王阿姨李叔，你们也好早啊。”
　　老夫妇停在他们面前，把打谷机放在地上，王阿姨从背着的背篓里拿出一个手工编织的食盒递给刘昭严。

　　“勒个是给你们炸的油果子和年糕，我们还说顺路给你们送过去，勒哈好了，半路斗遇上了哈哈哈。”
　　刘昭严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谢谢王阿姨~麻烦你们啦。”

　　后面的老汉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下巴的汗，提醒他们：“后头那个田坎遭跨了一半，路不好走，你们好生些，莫遭摔到田沟里头去老哈。”
　　白图：“好李叔，我们会小心的。”
　　刘昭严：“李叔，你们这是要去收稻子吗？”
　　李叔：“对头，我们种了一块早稻田，都快黄到尖尖咯，勒两天可以收老，免得到时候又下雨耽搁。”

　　王阿姨看到后面还有一个人，透过两老师的缝隙看过去。
　　她像是被吓到了，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那个娃儿是哪个嘛？”
　　白图往后看了看回她：“王阿姨，他是我的学生，过来体验当地生活的。”
　　“哦~看起和我娃差不多大哈。”
　　“白老师刘老师！”

　　说曹操曹操到，李青山扛着一个装稻谷的大木斗吭哧吭哧走过来。
　　大木斗不容易放下来，看到李青山跟了上来，王阿姨赶紧把背篓背起来和李叔继续抬起打谷机。

　　“那刘老师白老师你们去学校嘛，我们斗先走了哈。”
　　刘昭严：“好的，你们小心点啊。”

　　三个人都往路边站，尽量把路都让出来。

　　李青山扛着大木斗过来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停顿了一下：“白老师，后面有个田坎塌了一半，泥有些松，你们小心点啊。”
　　白图：“知道了，你快去吧，这么重的东西别扛太久了。”
　　“嗯，那我先走了白老师刘老师。”

　　说完他还朝云尚看了一眼，昨天白老师已经跟他介绍过了。
　　李青山礼貌地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云尚也朝他点头回应。

　　三人目送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又慢慢往学校走。

　　快到了的时候，走在后面的云尚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老师，我看起来会不会有点……不好看？”

　　虽然出门的时候他们尽量不笑他的头发，但其实刘昭严一路上都觉得云尚有些闷闷不乐。
　　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自己的头发，就安慰他：“不就是自然卷嘛，挺好的啊。”

　　白图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他的卷毛，不过卷得这么彻底这么自然没打理过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没事，自然卷挺可爱的。”

　　可爱？
　　小时候张伊都会带他去把头发拉直，到后来有一次也是不小心淋了雨卷回去了。

　　没来得及拉直，结果大家都以为是烫，班主任还让他给弄直，说看起来像个痞子混混。
　　后来真当了混混，他就再也没拉直过。

　　只不过自己偶尔会打理一下，后来又染了色，看起来就会比自然的自然卷好看很多。
　　不过直到那次白图说他直发更帅，他才又去拉直的。

　　云尚像是被可爱两个字打击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又问：“看起来会不会很凶？像学校的混混？”

　　他这个自然卷不是像羊毛卷，而是像泡面卷。
　　看起来真的像故意烫的，好好打理就蛮有型，但不打理就真的蓬松得有些过分可爱。

　　就算因为他的长相属于有棱角的厌世脸，不笑的时候对于普通人看起来会有一点不良少年的视觉。
　　但不打理的自然卷还是可爱更胜一筹。

　　不过白图还是回答：“不会啊，很帅气。”
　　云尚：“真的？”
　　白图：“嗯，真的。”
　　云尚：“哦。”
　　刘昭严：“……”

　　刘昭严听着云尚这声哦，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发誓，虽然云尚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感觉到他刚还闷闷不乐似的心情，突然像是雨过天晴出现了彩虹一样，神奇地变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