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先生》五代

42、化龙（五）

　　我还未开口，夏白杰就先坐不住了：“尚总经理……”
　　我在桌子底下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别说话，转头对那总经理说：“机器运送不及时以至于耽误了贵方的生产，我们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订单未送到总公司之前，我们部门的员工曾致电来咨询订单事宜，提醒贵方再次确认订货数量，也发了邮件通知，并且是得到过贵方的明确答复的。既然如此，那便不只是我方的失误了，彼此双方都有责任。电话记录可到电信公司查询，邮件也有记录……您若坚持想上法庭，恕我直言，是讨不了好去的。”
　　那总经理握着笔杆的手一紧，青筋毕现，脸上却不动声色，沉默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扶了扶眼镜道：“打官司费钱又费时，有这工夫，您都可以生产出多少产品了。且惹上官司对企业形象有多大的影响，相信总经理您比我还清楚。我方的提议是，将剩下那几台缺了的机器以原价70%的价格送来，款项可在原来期限的基础上再放缓一个半月，并承诺今后若再有交易，贵方可享受9折优惠。您若不是太执意于打官司，不妨考虑考虑这个建议，或许这对彼此双方是个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了。我相信，以总经理的阅历跟眼光，应该会做出对自己企业最好的选择……”

　　那总经理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
　　我装作没看到，继续礼貌而诚恳地微笑。

　　“那剩下的几台什么时候能送到？”总经理放下笔，十指交叉着放在桌上，扫了我们一眼问。
　　身边的夏白杰翻了翻手中的记录本道：“今天货船已经到达L城港口，如无意外，明天下午即可送到。”
　　总经理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而后抬起头来道：“那么，明天下午等货物送到我厂里并检查确认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之后，我再给你们答复。在这之前，我会好好考虑你们的提议。”
　　“当然，英明的决策是需要时间慎重考虑的。”我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那么今天就谈到这里了。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来电咨询。打扰了。”

　　出公司的时候才3点半，我们闲极无聊，直接打的去了海边。

　　吸了口椰子汁，我躺进躺椅里闭目养神。
　　大大的遮阳伞挡住头顶猛烈的阳光，徐徐的海风吹过来，带起阵阵微咸的味道，让人很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叔叔，叔叔……”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小声叫唤，同时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胳膊。
　　我睁开眼睛转头一看，一个穿着可爱泳衣的小男孩抱着泳圈蹲在地上，正怯怯地看着我。
　　我摸摸他的头道：“好乖，有事？”
　　那小男孩收回手，指着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海面道：“那边有个大哥哥让我过来找你，他说他的泳裤丢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是离人群较远的地方，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礁石，礁石的海面旁边似乎有个黑乎乎的脑袋，一个人孤零零潜在那里。
　　“哦，谢谢小朋友。”我从桌上拿过一瓶饮料递给他，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快回去找你妈妈吧。”

　　在售票处重新买了条泳裤，我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往那儿走去。

　　“远离尘嚣，不见人间烟火，此处风景独好啊，夏先生倒是挺会挑地方。”我在礁石上蹲了下来，冲下面的人咧嘴一笑。
　　夏白杰整个人都浸在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海浪一拍一拍地击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泼了他一脸。

　　我往他身边扔了一颗小石子道：“别这么看我，弄丢泳裤的是你自己，又不是我。”
　　他抬高脑袋，抹了把脸道：“我哪知道这泳裤这么容易掉，游着游着就发现不见了……你帮我再去买一条过来行不？”
　　我摇摇手指道：“不行。谁让你教那小男孩叫我叔叔？你就是大哥哥，我就成叔叔了。”
　　他猛地往我这儿泼了阵水花：“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快去给我买泳裤，想让我被人骂变态啊！”

　　我啧了声，站起身作势要走：“求人还这态度，你爱泡多久泡多久……”
　　“等等！”他急吼吼地喊住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帮我买一条嘛，最多回头把钱还你就是了。”
　　我回过头，扬了扬手里的泳裤道：“叫声好听的。”
　　“主任，好主任……”
　　我满意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泳裤迎风扔了出去：“爱卿陷此窘境，朕也深感痛心。今赐泳裤一条，免君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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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头发擦干，我打开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栏里搜起本地有名的酒吧来。
　　不见不散、阿伦故事、荷里活、诺亚方舟、嘉年华、玫瑰之夜……大大小小有近十个。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夏白杰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拿起笔纸将屏幕上的地址跟酒吧名都抄了下来。

　　“原来酒店后面就是海呀，早知道还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
　　我抬头一看，夏白杰趴在窗边，正低头看着窗外。
　　将抄好的纸条收进口袋里，我打开一听可乐喝了一口才道：“那是未开发的，不让游。不过你要是在这里丢了泳裤，就不必担心人家看见了。”
　　他也没回头，直接脱下一只拖鞋就砸了过来：“就丢了一次，有必要老是提起来吗？”
　　我轻轻松松抬手接住拖鞋扔回地上，想了想道：“要不要去酒吧玩玩？”

　　酒吧这地方，一进门必然音乐震天响，光线幽暗又五光十色，一群年轻人挥洒汗水挥洒青春在舞池里群魔乱舞……
　　这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印象，但今晚这一行却发现其实不然，有些酒吧还是挺有格调的，例如这一家。
　　空间宽敞，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又分成一个个的区域，为不同人群提供一个与他人区分开来的角落。灯光柔和，给人感觉很舒服。安静、悠闲，动听的萨克斯音乐缓缓流淌，给人以听觉上的享受。
　　总的来说，美妙至极。

　　“你又……不会……呃！不会喝酒……到酒吧来……干什么……呃！”夏白杰软软瘫在沙发靠背上，微眯着双眼看着我。明显已经微醉了，眼神有些迷离。
　　我将手肘支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腮，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才道：“我乐意。”
　　他嘁了声，表情十分不屑：“你这是故作高雅，要喝饮料在家里喝就行了，非要出来这儿丢人，还换过一家又一家。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你这算是借酒壮胆吗？不怕我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大口，豪迈道：“我怕你干什么？我才不怕你！”
　　“白痴！”
　　我看看手机，已经快凌晨1点了，看来那人是不会出现了。
　　“走吧，该回去了。”

　　出了酒吧门口，我站在路边思索着下一步应该去哪。
　　这已经是第8家了。每到一家酒吧，我就释放出气息，可如今在网上抄下来的酒吧都去了一遍，也没人找来。
　　难道那人如今转性了？还是，其实应该去那些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找？

　　正想着问题，冷不防身后有人砰一声撞到我背上。
　　“唔……好痛，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夏白杰靠在我背上，闷闷说道。
　　我回身将他搂住，戳戳他的额头道：“喝这么多干什么。”
　　他捂住脑袋瞪我一眼，忽然伸手拍上我的脑袋：“别动手动脚的！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被他拍得一愣，随即笑了：“行，你厉害你厉害，你明天起来就知道厉害。”

　　他捏住我的下巴抬了抬，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笑得流里流气的：“哟，这姑娘长得真对我胃口，笑起来可真俊。跟我走怎么样？包你吃香喝辣，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捏细了嗓子冲他眨眼：“我跟你回去了，你家里的戴主任怎么办？”
　　“唔？唔……不要了！把他扔了，以后爷只疼你。”
　　“为什么不要他？难道我比他还好？”
　　“为什么？嗯？为什么？”他歪着脑袋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天，忽然捧着脑袋蹲下去哭了起来，“呜呜，他才不好，他老是打我欺负我，还占我便宜……”
　　我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他拉起来哄着：“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打你，行了吧？别跟这丢人了，回去吧。”

　　“先、先生……要坐车吗？”旁边一辆出租车摇下车窗，司机探出头来有些迟疑地问。
　　我叹口气，将夏白杰的手搭在肩上，点点头往车子走去：“也好，请送我们到……”
　　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朗声说道：“坐我的车怎么样？”
　　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

　　我一怔，回身看去。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打扮入时的高挑男人靠在一边的墙上，正嘴角含笑地看着我。
　　“保证服务到位，安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