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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红衣(五) ...

  •   我暗道糟糕,后退一步,抬起脚狠狠往门踹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来,带着坏掉的门锁撞到了墙上。
      我收回脚跑进房里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只见夏白杰一脸惊骇地双手死死地卡着自己的脖子,力道大到两眼已经暴突,整张脸涨成了酱紫色,嘴巴张得老大,收不住的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旁边的床头柜上赫然摆着那套红色的球衣!
      而我在门外听到的咯咯的笑声,正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对比他因窒息而痛苦万分的脸,这笑声诡异得可怕。

      “小白!”我惊叫一声,扑上去握住他的双手往外掰。
      平时看起来挺斯文的人,如今力道却大得出奇,双手像钳子似的卡得死死的,一时之间竟然掰不开。
      “快给他喷符水!往他眉心点朱砂!”奶奶在身后大声叫道。
      我没有搭理她,继续跟他拔河似的往外拽着他的手。
      他双眼已经开始翻白,意识也开始溃散,双手却依旧像粘在脖子上一样掐着自己,平时剪得短短的指甲也深深陷进了肉里,一道道血痕在白皙的脖子上蔓延开来。

      “小杰!……快给他喷符水啊!”
      我急红了眼,心下一发狠,双手下足了狠劲往外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夏白杰的手掌顿时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向后折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咯咯咯咯……”夏白杰翻着白眼,全身抽搐着继续发出尖利的笑声。
      奶奶的叫声也愈发尖锐起来:“你在干什么!是想来害死他的是吧?他是梦魇了啊!快喷符水……”
      “别吵了!我是妖怪,哪里会画符!”我大声吼道,突然脑子里有灵光一闪而过,“你刚刚说什么?不早点讲!!”
      我急忙俯下身,将嘴凑到夏白杰脑袋旁边,伸出一点獠牙在他太阳穴上轻轻一划。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滴到了枕头上。
      我吻上他的伤口,开始用力吸起来。

      夏白杰开始像条脱离水面的鱼一样弓起身子一跳一跳地颤抖起来,口中吐出了白沫。
      “咯咯……”笑声开始慢慢小了下去,越来越模糊,却越来越像女人在呐喊。

      我一边观察着夏白杰的反应,一边继续吸着。渐渐感觉到有东西在太阳穴下鼓动,幅度越来越大,像是在找着爆破口。
      憋足了劲,我对准那个鼓起的地方猛地一吸。下一秒便感觉有团东西从伤口处冒了出来,在我口中扭动着。
      我赶紧用牙叼住,一甩头,将它整个拔了出来!

      滴答,滴答……
      那东西像条黑色的泥鳅,滑溜溜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往下滴着黑液。
      我嚼了嚼,也不避开奶奶,几口将它咽了下去。

      转过头看夏白杰,他已经昏了过去。脑袋歪在一边,太阳穴上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由于刚刚撕扯到的关系,皮肉外翻着。脖子上一圈红红的掐痕,还有十个弯弯的仍残留着血迹的指甲印。上面的血已经干了,褐红褐红的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脸上的紫色已经退了,由于长时间供血不足,有些惨白。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跟手掌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肿了起来。
      再看床头柜那里,不知何时,那套球衣竟然诡异地消失了,甚至我都没有察觉。

      我低着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又慢慢放开,小心翼翼地打横将他抱起,走了出去。

      *********

      “年轻人不要玩那么大,一个不小心,可就遗憾终身了。”推了推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穿着白袍的医生用严厉的口吻说。
      我看了一眼病房内躺着的夏白杰,太阳穴跟脖子上都包着绷带,双手手腕打了石膏,确实很像被人虐待过。
      我诚恳地点头认错:“您骂得对,是我不好。当时一时激动,就没注意了……”
      医生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生命只有一次,别当儿戏。要认错,就去跟里面那人认错吧。哎……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在想些什么……”
      送走了不停摇头叹息的医生,我打开病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夏白杰左手打着点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得正香。
      我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他的脸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嘴唇还是很苍白。双手手腕打着石膏,吊在了脖子上。再加上他脖子跟头上的那些绷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木乃伊半成品。

      我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用额头轻轻磨蹭着他的脑袋。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轻声说道。
      当时真是急昏头了,如果早知道他是被梦魇了,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地去掰他的手,他也就不会骨折了。
      明明说过会保护他,结果反倒把他伤得更重了。

      “你稳着点,小心别碰到他的伤,给他造成二次伤害了。”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我不舍地又蹭了蹭夏白杰的下巴,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道:“抱歉,辜负您的期望了。”
      “这事不怪你,我那会儿也是急糊涂了,没早跟你说明白,以为你看得出来。哎,就是让这孩子遭罪了……”

      我转过头,看着那张摆在桌子上的遗照道:“他小时候也经常见鬼?”
      ——我送夏白杰来医院的时候,夏奶奶放心不下,让我把她也带了过来。
      老人怜爱地看着病床上的夏白杰说:“从小就这体质。要不是我刚好懂些趋吉避凶的法子,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是个问题。”

      回想了下今晚见到的那个身影,我摸了摸下巴问:“他以前是不是见过一个穿碎花裙的没有脸的长发女鬼?”
      “碎花裙?”老人闭着眼睛想了想,点头道:“……没错。第一次缠上他的厉鬼就是一个穿碎花裙的没脸的女鬼,那次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看到什么了?”
      “就是那个女鬼。这恐怕是他最害怕的一个东西吧?”
      “没错。当年这事给他心里造成的阴影可不小,足足半年没敢关灯睡觉,一年没敢在夜里出门,还是我施法给他压了惊才有好转的。”奶奶将目光移到窗外,面色凝重地说,“能找出人内心深处最不可战胜的恐惧并加以放大重现,以此来害人性命,操纵这个梦魇的绝非普通人。”
      我握住夏白杰的手,轻轻捏了捏:“他不会无缘无故就碰上梦魇的,这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你们到底惹上什么人了,人家要这么下这么重的毒手?”
      “这事您别管了,照顾好他就行。”我起身替夏白杰调了调点滴速度,爬到隔壁床上躺了下去,“我补个觉,劳您守夜了。有事叫我。”

      “小伙子!”一声大叫穿透我的梦境,成功将我吵醒。

      我睁开眼睛一看,赶紧又闭上。——那猛烈的阳光差点晃瞎我的眼睛。
      摸索着找到窗帘,唰地一下拉上,我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隔壁病床上,夏白杰吊着打石膏的手躺在那里,正安静地看着我。见我醒来,笑了笑道:“主任,你醒啦?”
      我找出眼镜戴好,又看了看手机,从床上坐了起来:“才7点,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手疼得厉害?”
      “还好,是我生物钟醒了,就睡不着了。”
      我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小白,你老实告诉我,那套球衣怎么会在你房里?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又去拿了?”
      “球衣?什么球衣?我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我皱紧了眉头:“你不知道?那怎么会……”
      夏白杰微微抬了抬手问:“什么怎么会?别管球衣了,我的手怎么回事?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怎么会全身裹得跟粽子似的躺在医院里?”
      “哎呀,你别乱动!小心骨头移位了。……你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刚刚问奶奶,奶奶叫我问你。”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遗照,转身叠起了被子:“你昨天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头磕到桌角,脖子扭伤了,手也摔断了。”
      夏白杰听罢,哀号起来:“嗷呜……怎么这么倒霉,两只手都摔断了。这下我还怎么参加比赛啊?”
      “球赛就不用想了,没个把月,你是不会好的。”
      “那比赛怎么办?还有球衣,昨天刚交了定金,还没交码数呢。我不能去了,球队不就缺人了?”
      “不是还有替补的嘛。要是实在不行,”我扶了扶眼镜,认真道,“我替你上也可以的。”

      “什么?你要替夏白杰上场?!”文经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一样。
      我优哉游哉地喝了口咖啡才道:“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文经理撑着办公桌站起来:“不妥,非常、极其、超级、特别不妥!就你那臭脚,你上去踢什么呀?搞破坏还差不多!你赶紧干你的活去,别给我们营销部丢人。”
      “或者,你就给我也放一个半月长假。两个选择,你可以挑个够。”
      “不可能!我警告你啊,别无视纪律!”

      我捧着喝空了的咖啡杯长叹一声道:“夏白杰是为了给公司采买球衣才会摔断手的,如今躺在医院动弹不得,还一心记挂着公司的球赛,让我一定要顶替他上场。这么为公司着想的人,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被驳回。人道泯灭,人心不古……”
      “行了!”文经理受不了地挥手,“你上,你上。不过先说好了,只能做替补。还有,之前球衣订制也是夏白杰跟张临在负责的。你顶替他的位置,这差事也要替他完成了。”
      “乐意之极。”我扶了扶眼镜,微笑道。

      *********

      车子慢慢靠向路边,缓缓在店门前停下。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店门口依旧没开灯,写着“君诚体育用品店”几个字的招牌蒙了层灰,彩灯也坏了,没走到近前还真辨认不出来。跟其他店铺的灯火通明比起来,这店简直可以称为萧条了。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7点了。
      合上手机,我刚要走进去,就见一个人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老旧的道袍,下面是一双老式布鞋,乍一看还以为在拍古装剧。年纪大概在50岁上下,脸上都是皱纹。
      第一眼看去,最显眼的就是他的鹰钩鼻,然后就是看上去十分精明但有些阴鸷的双眼。
      我跟他相距几米,他站在台阶上,我站在台阶下,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一阵风吹过,刮走了他的帽子。
      还未飘出一米远,就被他抓在手中,戴了回去。整套动作极其迅速,估计普通人可能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戴好帽子,朝我扯了扯嘴角当做打招呼,下了台阶越过我走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走上台阶,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红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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