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红衣(四) ...

  •   我围着那模特细细打量起它的球衣来。
      上面是件短袖圆领T恤,左胸处有个衣服牌子的标志,背后是一个白色的大大的数字10。下面是条短裤,同样在左上角有个标志。整套衣服都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暗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呆久了的缘故,觉得周身愈发冷了,连手臂都有些冰冰的。

      “这颜色也太红了吧?”我指着那套球衣对老板说。
      夏白杰点点头道:“是挺艳的。不过很多球衣都是红色的。”
      青年人看了我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看得见青色血管的脸上轻微一抖:“说得对。球衣嘛,颜色当然越显眼越好了。这牌子的衣服很好的,布料也很舒服,墙上那些根本没得比。”

      我不置可否,站一边看他跟夏白杰推荐着。
      这个老板年纪应该不到30岁,五官很普通。头发不知多久没打理了,乱蓬蓬的像个鸟窝。眼睛有些浑浊,眼白布满血丝,应该是经常睡眠不足而致的。脸色很菜,一看就知道很少晒太阳。大热的天还穿着衬衫长裤,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半点肌肤不露。又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不得不穿衬衫长裤的上班族,说怕冷吧,空调却开得这么大,着实奇怪。

      “……而且最近这个系列在做活动,你们订做得多了可以打折的。”老板说。
      夏白杰点点头,伸手在那件衣服上摸了摸:“唔……料子是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透气不透气?”
      “绝对透气。”

      “嗯,那我……哎呀!”夏白杰突然猛地抽回手,低低叫了声,笑了笑看向我,“这衣服还会咬人,啊哈哈。”
      我捉过他的手一看,他的食指指尖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个小小的伤口。
      “啊……是固定衣服的大头针吧?像这个,没事的。”老板掏出一枚不知从哪来的大头针,扯了扯嘴角说。

      皱了皱眉头,我低头将他的食指含进嘴里吮吸起来。越吸,眉头皱得越紧。
      “啊,你……”夏白杰愣了愣,尴尬地想抽回手指。
      ——当然抽不回去,我抓得很紧。

      “你、你……”夏白杰挣扎无果,凑近了低声商量道,“主任,你快放开我啦!”
      我停止吮吸,又在上面舔了舔,才放开他。
      他一得到自由,就立马将手收到身后往旁边大大跳开了一步,跟那早已呆在一旁的老板打着哈哈解释道:“啊哈哈,他就是这么爱开玩笑。看电视看到人家被蛇咬了要赶快把毒吸出来,他就记在脑子里了,以为什么都要这么急救来着。您别介意,别介意,哈哈……”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店门。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但暑气仍在。玻璃门一开,一股跟刚才截然相反的热风就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凉意,有种整个人的毛细孔全都舒展开来的感觉。
      这家店正好处在相邻两盏路灯的中间位置,旁边的店铺都关门了,店主又只开店里的灯,门口不是很亮。
      我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便一口将嘴里的含着的东西吐了出来。

      蹲下身子,我仔细观察起来。
      地上是我刚刚为夏白杰吸出来的那一小滩血,在夜里看上去很像车子滴下的黑色汽油。里面有一点黑色的东西,跟凝结的血块差不多。
      不过,很显然它并不是血块,因为它在不断变大。——虽然速度很慢很慢。

      我眯起眼睛,耐着性子等着。
      许久之后,它终于成形了,却是一条虫子的形状。
      不再继续变化之后,它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确定有没有危险。等到确认安全了之后,它便缓缓蠕动起来。
      我目测了一下,足足有3寸来长。

      这是……从哪来的?
      我疑惑着,一脚踩了下去,大力碾了碾。
      觉得它应该死了,刚移开脚想看一看,就见它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个身,往我脚上爬着。
      它全身粘糊糊湿答答的,皮鞋被它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行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它身上的粘液。

      这让我非常不舒服。爬虫类的东西一直是我最厌恶的,看到都觉得恶心。
      我皱着眉头用力跺了一下脚,企图把它抖下去,谁料它反倒爬得更快了。
      眼看它就要越过我的鞋面,往脚脖子上爬了,我赶紧拿起旁边的一张废纸将它用力刮掉,再次狠狠踩了下去。

      这次,我脚上用了灵力,劲道也大了几分,还在地上磨了好一阵子。
      再次移开脚一看,它整个变得扁扁的,跟发了霉的饼干一样贴在地面上。

      我站起来,刚想回店里,忽然听见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像极了情人离散时的遗憾,又似是对生老病死的无力,,哀怨、遗恨却又执着,绵长而空荡,最终化成轻风散去。

      哪来的这充满怨念的叹息?我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着。
      路灯散发着橘黄的灯光,从灯柱下开始向四周扩散,亮度也随着渐渐降低。
      一个妇女骑着自行车从路边走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悠悠地远去。一辆面包车驶过,地上的一团废纸被卷起来,随风飘了很远。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我扶了扶眼镜,转身走进了店里。

      回去的时候,夏白杰已经在跟老板商量价格了。
      “你要订这种?”我指着那套球衣问。
      夏白杰点点头道:“是啊,刚刚去的那几家都没看到合适的,这个不错啊。当然,如果价格能再便宜一点就更不错了,嘿嘿。”

      老板犹豫了好一阵子,用一种吃了大亏的口气说:“好吧,看你一次订做这么多的份上,我就再算你便宜一点,打8.5折。算是成本价了,不能再少了。”
      夏白杰不住地点头,笑得很开心:“好好好,老板人不错。”
      “那你把码数报来。”
      “哦,等一下,我找找。”

      夏白杰低头在公文包里翻着,越翻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柜台上。
      “咦?怎么没了?我记着码数的那张纸呢?”
      我往那堆东西看了一眼,摇摇头:“迷糊了吧?是不是落在哪了?好好想想。”
      他挠着头想了很久,一拍脑袋大声叫起来:“哎呀!我下午忙着做数据表的时候好像……也许……似乎把它当成废纸扔到废纸篓里了……”
      “笨蛋!”

      老板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发票:“没事,你明天再拿码数过来也行的。反正我的店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
      “哦……那好。”
      “按规定呢,你先得付20%的定金。剩下的,等拿到衣服的时候再交。”
      “哦哦哦,等等。”夏白杰说着,又手忙脚乱地翻出钱包来。

      趁他们付款的时候,我再次仔细地研究起那套球衣来。
      这么看上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套普通的球衣,最多就是颜色古怪了点。
      我凑近鼻子嗅了嗅,没闻到理应闻到的那种味道。反倒是除了一股新衣服特有的臭味之外,还有一点类似香火的味道夹杂在里头。

      “老板,你信佛的?”我转过头问。
      “嗯?没有……”老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将一张红色的收据单撕下来递给夏白杰,“可以了。……对了,这套衣服你先拿回去吧,也可以顺便试试到底质量怎么样。”

      我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问:“这套你也要?”
      夏白杰将收据收进包里,点点头道:“是啊。老板说这套是中码的,没什么人合穿。商标又不小心弄丢了,很久都没买出去。如果我要,可以打5折算给我。很合算啊,可以省1百多块呢。”
      “省再多那也是公司省钱,你这么精打细算干什么。别学文经理那么多。跟其他人一起订一套全新的,别搞特殊化。”
      “这也是全新的呀!”夏白杰白了我一眼,开始收拾起柜台上的东西来,“公司的钱就不是钱了?主任也要靠公司吃饭的,怎么不为公司打算呢?经理虽然抠门了点,可那也是为了公司好啊。”

      我冷笑一声,趁他没空还手,在他额头上狠狠弹着:“哟呵!翅膀硬了,敢教育我了?啊?觉得经理高尚了,我卑鄙无耻了是吧?”
      他哇哇乱叫着,胡乱将东西都塞进包里,提起来挡在头上:“混蛋!等我当了主任,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老板无视我们的闹剧,默默地将那套衣服从模特儿身上脱下来,放在柜台上折叠起来,装进一个袋子里。

      我收回手,拉起他就往外走:“回去吧,我饿了。”
      夏白杰张大了嘴巴,一脸看到外星人的表情:“刚刚才在餐厅吃过饭的!衣服,我的衣服!”
      我圈住他的腰,在老板给他递过袋子之前将他拖了回来:“你要真这么喜欢,明天再来拿也一样的。”
      “对哦,我们现在要回去拿那张纸吗?我怕明天去到公司的时候,清洁工已经把它收走了。”
      “明天再拿吧,这里离公司挺远的。明天早点去就行了。”我说着,推开了玻璃门。

      门外依旧吹着阵阵热风,轻柔的南风似乎永远吹不散这漫天的暑气。
      我走出店门的时候停了一下,往那滩血看了看,发现那条黑色的虫子已经不见了。

      *********

      这世上,很多物种都有感知能力的。动物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尤为灵敏,经常在危险逼近时就能察觉。
      人也有这种能力,只不过比起动物来就弱了很多。人们把它称为第六感。

      我在床上再次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今晚心里总是觉得十分烦躁不安,至今不知翻了几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屋里没开灯,黑咕隆咚。衣柜立在墙角,像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等着猎物放松警惕时就扑上来。
      不自觉的,又想起了今天的那家店,那个老板,那套衣服,以及那只黑色的虫子。
      不论是哪个,全都透着诡异。

      烦躁地抓抓头,我掀开薄被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本想到厨房拿杯牛奶喝,却听到夏白杰房里传来一个古怪的声响。
      “咯咯咯咯……”
      像牙齿开合碰撞到一起的声音,又像女人的笑声。——无论哪种,在此时此地出现,都极不正常。
      “小杰!”奶奶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我跑了过去,一转门把,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赶紧用力拍门:“小白,出什么事了?”
      “还不快点进来!出大事了!”奶奶怒吼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红衣(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