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守城守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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殳师不动声色。
赵改额上渗出汗水，既非民，又非制，是…罔民之法，还是将相失和？
事不过三，赵改不得不谨慎开口。
殳师哈哈一笑，“公子，留作念想罢。”
他交给赵改一份五个小棍搭成的伞架模型，堂课结束。
赵改推开门，扯过小童递来的拜贴。
酒肆之中，人丁复杂，或许能够听得些事故，念及市井口舌，赵改垂下眼眸，他有些疲倦。
小童退下，文云淡风轻地从梁跳下，收放自如的动作看出来他休息地不错，文也在思索，些许悔于昨夜与赵改互换衣裳。赵王宫内的畜养的死士恐怕已经知晓他昨夜踪迹。不过，雁过留痕，谁让他们曾出同门呢。
赵改将一块煤丢入火中，穿前烟火呛味最为不喜，如今硬生生习惯秉烛夜谈，人生总是这么不顺人意，拨火将干柴挑起，火舌迅速燎旺，火周一圈扭曲的浮光。他盯着干柴的勾起的图形，若有所思。
他与文默默在路上行走，太阳照着脊背暖暖地，今日邯郸城游人不少，到处喧嚣，小心地避让士侠，前路行人停滞，最前方被堵住，原是两伙人争执，为首的洋洋得意，坐在斜倒的马车上。
巡城的赵卒将两伙人分开，总算弄清原委，郭开手下与司寇郑原抢路。郭开兼领邯郸内务，不好触怒，赵卒只好相劝，望两位大人各退一步，以示友好，特别是司寇大人，当先行礼让。
“哼——”郭开府邸下人。
郭府此番占得大利，未大肆宣扬，反而速速离去，避开张望的人群，像赶着逃难。赵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速度！郭开做事浮夸，好大喜功，上梁不正下梁歪，郭府挤满贪图利人士，往往拿鸡毛当利剑。先前敛民修筑邯郸城，郭开就趁机吞财。如果真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郭开手下也趾高气昂，绝不会如此内敛。
这种感觉，仿佛贴着面颊擦过一道逼仄的寒光。
是谁？在邯郸城借郭相之名做事。
赵改和文加快脚步跟上，穿过闾左，他们即将出邯郸西门，忽而分成两队。
二人交换眼神。
其中一队折返回邯郸城，由赵改盯梢，另一队出城，文继续跟随。
折返回邯郸城的队伍唯有两车，随从四人。他们在城内弯弯绕绕，最后进入商旅常居的桂枝街，马车上卸下几个沉甸甸的盒子，他们手脚利落。放下盒子，两车朝南门快马加鞭，很快也出邯郸城。
以往赵改见过押运的车辆，无论押行名声，货物多华贵，都是在邯郸城内徐行。这伙人既畏惧明目张胆宣扬，又敢于在邯郸城大摇大摆地抢道，还摆出金蝉脱壳的技法，令人摸不着头脑。要么是由高人指点，要么，这伙人是在默许之下，笨拙地借郭相之名做事。
拿捏郭相的辫子，是谁？
赵改还在沉思，一个姑娘朝他走来。熟悉的眉眼，他们先前见过。
姜非！
她眉心轻点花钿，着一件翡翠色的绢衣，步履轻浮，似笑非笑，一看便是身手了得的练家子，“秦公子，不必心急。”
天空极为高广，晴蓝如洗炼过的昂贵染缎。
“……”赵改没有答话。
簌簌地风吹落叶声，这个季节新叶未成，姜非的视线向后移去。
文从他身后奔来。
“呼……”文
赵改的眼神有些飘忽。
“莫伤……”文的话说道一半。
只见姜非从怀中拿出两件物件，正是那日卸下的宝石。
“收好喽~”她将宝石朝文丢去，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在赵改了然的目光中，文有些不好意思。
深夜，文与赵改秉烛夜谈。
追出西门，马车沿着大路飞速离去，但记车辙宽度，以待后查，到底是哪国的商户还是探子。至于宝石，文昨夜树下本想解释，不过诸事繁杂耽搁，他十分后悔。姜非入赵王宫已半年有余，身为死士，几次见到她，都是自由在宫外闲荡，显然在执行重要任务。
不过回邯郸城时，文听得把守城门的士兵在严查金爵丢窃。除了这郭相的马车，其余都要严格下车搜查。
据城门令，应是有大盗窃取大王珍贵的金尊，准备离城。
“可笑。”赵改评价。
如果真是一件酒器，赵王定然不会如此看重。如果真的失窃，应当悬拿盗贼。
春始，王城附近开垦播种，修缮贴补，燕质子府被血洗，秦质子府被波及也匆忙修缮，就连赵改也将宝石出手。
“邯郸城内急缺黄金万两。”文。
王城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抽水装置，将城内外吸干，这个装置总处于无法装满的缺憾，急迫的叫嚣饥饿感。内外交困，层层盘剥，是赵国导致赵国现状的结果，并不是引发此况的原因。赵王不得不扶持更多的贵族来协助他维持这个装置。
赵王宫睿玄阁
雕刻龙纹的香龛由龙口徐徐生烟，浓厚的药味弥漫，大殿垂着厚重的帘席，遮掩人声。
“珍匣已还？”
姜非俯首言诺。
“退下吧。”
竹简被轻轻撂下。
咸阳吕府
专司六国生意的管家，此时正仔细规算通过关卡的盘资。一个惊人的数字，他惊心动魄地放下算筹。货讫两清，自从吕不韦入秦，生意越来越大，这条简单的经商准则反而越来越远。秦法抑商，为达目的，吕不韦不惜掏空的家产，贴补秦国的运输粮道，精心挑选能工巧匠，开拓一条从咸阳向西南的快速运输通道。
他为昭襄王政治晚期输送大量资金，也将自己的人马锲子般，油滑地敲入秦国上下，既是对运输链的升级改造，又是化敌为己。
经过管家精心的筹算，这笔账目若是运到咸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将另外的解决方法抛回，此事只能由吕不韦亲自提出解决方案。
文不打算将姜非曾任死士的经历全盘脱出，他希望只是赵王宫中普普通通的宫女，怎么可能？死士一经编入，永远不可能脱籍。
东巷质子府虽然破旧，消息倒是灵通。
赵姬不希望赵改过早涉入邯郸风云，她抚摸着手腕，那里戴着吕不韦为她留的镯子，正中刻的只有一个字，忍。字雕刻得潦草，仿佛一颗拦腰截断，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枝，那是卫国的文字。赵姬却觉得，这个字很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云雾，蕴荡在心中。美人总是自卑的，需要有人欣赏和怜惜，需要用一片片绿叶衬托吹捧，赵姬从未想过的事物，吕不韦用提纲挈领的话语，还有隐约透露的规划，让她开始对自己的美，充满信心。
现在，美人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赵王姬留意。王姬不同于庸人兄弟，才气逼人，可惜药食无医，否则定是赵王重要的左膀右臂。如果王姬需要，大有背刺质子，逼秦国吐出土地黄金的能耐来。这件事并不容易处理，她要秘书一封，提前向远在天边的吕不韦求救。
为了防止书信落入敌手，还要准确的表达意思，需要耗费心思。赵姬松开手腕，提笔写下钳爰二字……
赵王城大开，国相郭开返归途中，得知摸金一事走漏了消息，不免恼怒。
“何人泄我秘事，还诈相府之名行事。”郭开。
“国相真是好脾气，要是我，早气炸掉，杀光不力之臣。”王姬派人送来嘲讽的秘条。
“哼~”郭开将帛一丢，“此乃激将法。”
此番表情，还真被贼人学得一模一样。
先前他向赵王请示，大举收敛赋税，如今邯郸城无余水可捞，紧接着，借燕赵交恶，手下献出清查质子府的妙计，谁想燕丹小儿看起来人模人样，燕质子府却是个空壳，连败絮都不如，他竟比赵改还贫寒。前些日子听得风声，野路子摸金。摸金是一项极为高超的技术活，既要熟悉当地山川地理，童言儿语，又要识得上下酬酢，最重要的是私下行动，不可外传。如今贼人打着郭开的旗号在邯郸城内大摇大摆，显然是要国相难堪。
郭开当即下令，宫中酒樽失窃，严查出城人士，延扣行李辎重，以待后查。
王姬的死士按图索骥，严盯各国质子府。
赵改日夜在大北城的家中苦学，反而不被束缚，赵姬只是偶尔口头说说他功课，便一头扎进东巷质子府。
文还是往常那样，隐藏在梁上侍卫，赵改读过几卷，默默将书简做好标记，潦草地卷起。
以刑改刑国乱|故曰行刑重轻刑去事成国强|重重而轻轻刑至事生。
刑至事生！近来邯郸城又捕杀了不少人，郭开为挽回王面，宣布全城宵禁，严查邯郸城进出的车马，还常常在城中四处翻找，闹得鸡犬不宁。赵改细想便觉头疼不已。没有人喜欢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度过生活，市伍早早散去，原先约定的诗肆也宣布推迟。本该是轻袅春天盎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现在就生活在旋涡附近，不知何日便会撞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守城守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