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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宴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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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改你个BT!”芈荷声音清脆。眼前是熟悉的21世纪,她正坐桌前写卷子。
左手边的男孩抬头,白净尊庄,松开抓头发的手,笔盖“咔哒——”扣上,“变你妹态!”
闭口,低头继续做题。
“你就是BT,‘过B点作BT平行于OG’,26个字母偏偏选择BT来命名,还说不是呢。”芈荷炫耀地翻页,写完的一页随手置于桌角,还是左上角。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掌控得恰到好处。尽管周遭喧嚣,不少人听得一清二楚。
赵改哼唧一声,伸肘压住芈荷写完的卷子。
桌子本不大,两人都是占空大王,赵改还特别喜欢往芈荷处靠椅子,空越来越小,这下轮到芈荷发怒。
“连桌面这点小便宜都要占!”她恶狠狠地开口。
“呦呦呦~你俩,哎呦~”前面的人回过头,表情颇为挑逗,后面的人也探着头,大家都来看乐子。
“对!我就喜欢占你便宜~”赵改不甘示弱,直接将芈荷的卷子收自己书桌洞,向前一靠,拿身体堵着。
“SB,还我!”芈荷伸手掏他桌洞。
一阵捣鼓,卷子倒是摸到,赵改堵着书桌洞不让芈荷抽手,芈荷胳膊卡在赵改腹部,在气头上的两人,此刻都有点脸红。
“切——”芈荷只得收手,放弃取回卷子,抽手,低头继续写题。
“诶呀,等我看完,一定还你!”赵改得意一笑,满意得护着桌洞,像护崽的母鸡。
芈荷一瞥,赵改弓着背,苦思解题,幡然涌起疑问,她心中正打算……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直醒过来。一旁的炉火早早熄灭,一场梦,漆黑的炭渣仿佛痴人的嘲讽。
身体打个哆嗦,邯郸真寒。
天蒙蒙亮,吐气升白,正是屋内最冷的时刻,赵改斜披单衣,推门而出,院外此起彼伏的鸡鸣犬吠,不少人家已生火做饭。
西边的赵王城近似山峦,庄严崔嵬,钟声敲响,群燕翻飞。天上地下,贯彻着通达。偶见城上巡逻的甲兵,士亦畏寒……
正望着王城出神,外婆走来,替他试好衣扣,这是一件玄色长衣,制料极为柔软。
“改儿,昏时赵王宴,况师改日再来,这卷好生护养。”
况师曾师荀卿,涉猎颇广,邯郸城内最善授徒,王侯公子奉为座上宾。
赵改接过片牍,缓缓展开: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
正要应下,外婆呀一声惊叫,“改儿颈处,何人所伤?”
西侧门开,一妇人走出,容貌极佳,清寒中冻得白里透红,暗香浮动,她抱住赵改,“是那小童,我昨夜便发觉此事,遣他捡柴,现不知所踪。”
!!
赵改替父质赵,此处虽破,疑人不用。
头脑中闪过许多与小童相处之事,她不是赵改,不知小童来历,莫非,他也穿来的?
“衣还需再改,”外婆以手为尺比量,将颈淤遮去。
“无妨——”赵改挥手。
恰好小童怀抱枯枝回来,冬季阴冷,见水难化,极难找寻干枝。
“小童对朕有用。”他转头看向赵姬。
原本各国质子统一居东巷。一来方便赵国对质子管控,二来监督暗斗厮杀。自异人长平一战逃离赵国,赵改母子屡遭杀手。暗斗转明,赵亦无力约束秦质,于是放任赵改母子逃回娘家,无非从赵王城般到大北城,还能跑出邯郸不成?
赵姬带赵改回东巷,车马停在颇显低调的宫殿门口,仆从忙前忙后,开门扉,将赵改母子迎入。
赵改才7岁,腿不及地,仆从利索地趴地,让背为凳。
阿谀之至,胃中反复,幸亏他什么也没吃,否则当场作呕,白瞎这身好衣。
赵姬倒是自适。东巷专门维护宫殿的仆人清扫完,她就让人退出去,门也带上。
“政~”
赵姬终于叫他真名,赵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虽说一开始猜对,血淋淋的谜底揭开,心却不敢面对。
“呵——”
她被赵改复杂的表情逗乐,“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透。”
柔荑交叉,置于膝上“那小童分明是赵探,为何不杀?郑刑?投石问路的伥鬼。”
赵改怔怔得盯着母亲,他不了解赵姬,战国乱世,生死悬天,赵姬委身异人,几经险恶…燕赵之地多豪杰,豪杰不尽然都是男子。
赵姬眼中闪过一丝愤懑。
“咳咳——”
赵改被掐住脖子,“如此愚钝?今日不杀他,改日他便杀我二人,吾子这么大了,还不成器,来日岂能堪当重任?贻笑六国!与其史录不肖,丢人现眼,不如速死!”
他终于知道那日屋檐下,身体为何呛咳。
“母,听我言。赵探…该杀!韩探该杀,齐楚秦燕赵魏,来一探则杀一国,岂有杀尽之日?杀尽之日,方贻笑六国。探者,假其行事。母借刀杀人,实为下策,不言之教,不战而退,方为上上策。”
赵姬力气不大,却令赵改产生濒死的恐惧。
他瞥见远处悬挂的铜镜,颈上指痕与赵姬手掌相符,心中越发冰冷,闭上眼睛,听得远处隐隐有离开的脚步声。
这是赵姬之局。借赵改之口,传达给小童背后之人。
赵王,司寇,还是远在天边的咸阳?
“呜咳咳——”
赵姬松手。
怜惜地抱住赵改,焕然若失,却被赵改一把推开。
他弓着身子咳嗽,缓缓顺气。铜镜中的模样与芈荷梦中瞥见,一模一样。
心神霎冷。
赵王宴,诸质子前,为国君庆。
先酒、次肉、再饭。食前方丈,罗致珍羞,陈馈八簋,味列九鼎。鼎簋奉在前,金奏作于下,献君,君举旅行酬;而后献卿,卿举旅行酬;而后献大夫,大夫举旅行酬;而后献士,士举旅行酬;而后献庶子……
赵改全无兴趣,宴会下席的他无需多言。只想把让她穿越的家伙抓住,杖毙,不,太轻!按照战国的意思,对,战国。
同席的燕质向他拱手,“燕人,丹。”
赵改漠然回礼,他甚至不敢称太子。赵改恶狠狠地想到有趣的事。
“燕人如何对待叛?”
“市井扑杀,城顶风干。秘者处理,能者广喧。”
良久,两人无言。
此时是前253年,赵孝成王十三年,觥筹交错,熏香剑舞,天命贵胄也好,匹夫莽野也罢,赵胜,郑安平……无数人曾为赵王座上宾,最后不过枯骨一堆,化归虚无。
虚无?呵呵。
赵改看向幽渺的烛灯,灯火映照的面前诸位,才是虚无。
甚么赵政,甚么邯郸,甚么咸阳,对她的魂魄而言,不过一抔黄土,簌簌踩在足下。
越女齐姬,往来游宴,皓齿蛾眉,温淳甘脆。
赵改,只想一把火,将龙门之桐,自根燃尽。
正当他游神恍惚,舞剑之人凌空一跃,朝赵改刺去。
“铛——”燕丹推簋抵挡,赵改翻身避席。
宾客脸色皆变。
一击不成,刺客改了手法,朝席下抹去。
“铛——”赵改有习武的底子,一撑将桌席掷起,一路翻滚避藏,动作颇为轻盈。赵王城护卫珊珊入殿,刺客当场穿成刺猬。
温暖的东西渗入,腥味弥漫。王侯掩息避席,宫人洒扫,灯奴再翻一番莽草,捧起丝竹杂沓,并庶虫事。唯丹与他隔着朦胧的灯围,长揖而别。
连廊四注,台城层构,穿越来仅仅几日,他便极懂得这些宫殿。惕怵间,谈笑已复。
赵改的佩剑被奉还,如见只有狼藉。
剑,是从殿外拿进来。他握住剑,宝石还留有透骨寒凉,扭曲地映出他漆黑的眼圈。翻旗未动,赵改心中一动,勾起计划,这不是赵改身之所念,却是芈荷愤怒地灵魂所愿,誓要努力地活下去,掰开天论之手,攀写前无古人的独特时代,而非从天命遗漏的细沙中跪下乞食。
深夜 大北城
赵改摩挲房间的门扉,门纹久削,户枢沉垢,不知赵姬是否再来掐他,或许…那个小探子报完信还会回来。这个小小的门栓,连他都能撞开,遑论各国精心提养的死士。漏风的居处,悲哀得像他质子的处境。赵改忽而戏谑挑眉,难道赵王处境不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动荡的六国,找不到一处惬意栖息之地,处处为时代裹挟,滚滚向前。
他挑开剑柄。
佩剑刷——几乎称得上弹开。寒光逼人,剑吟漆啸,凌冽的反光打在四壁,贴着面颊袭来饮血的气息,那些逼仄的刀下魂争着跳出,在天之阴(合夜至鸡鸣)放况舞蹈。
[醉里挑灯看剑]
不知原身何看?那剑穗是玄鸟纹样,是现下唯一的希冀,亦是他痛苦的来源,赵改握拳良久。古人所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却是越到深夜越无比清醒。他要在乱世中成为最后的赢家,然后惩戒令他穿越的罪魁祸首。计划就这样敲定。
赵改从枕下摸出匕首,一弯,将佩剑的宝石对称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