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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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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整个后园都显得阴沉沉的,视线之中的一切景物都仿佛蒙着一层纱,看不清楚。风很凉,客人们用过晚饭都不在园内逗留,分头回了各自的房间,青石板铺就的曲折小路上空无一人。梧桐一袭夜行衣,用一块黑布蒙着面目,飞快地穿行在假山石中间,迅捷的如同魅影。
几个跳跃之后,她来到一扇紧锁的小门跟前,摘下一支发簪,熟稔地撬开了门锁。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一具硬木棺材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梧桐轻轻一笑,慢慢向前走去。
棺木还没有上钉,只用手轻轻一抬就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孔。
“果然没错……”梧桐满意地一挑眉,俯下身向棺中摸索一会儿,表情却越来越严肃,“看来,那东西一定还在一笑楼里。”
梧桐前脚儿离开客房,小林便随后钻入了她的屋中。桌子上除了茶具什么也没有,床上散落着一些衣物,是她白天穿在身上的。
小林在那堆衣物里翻找,一边翻一边想着掌柜的方才交代的话:只需查明身份,万勿打草惊蛇。可这屋中除了这些衣服以外,全部都是一笑楼里的东西,哪里有什么线索可寻。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翻找着,忽然靠近枕头下缘的一个东西硌得他的手生疼。拿起来借着月光看了看,是块拇指大小的铜牌,用一根红绳拴着,上面刻着个“荣”字。小林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荣字的含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再没有其他的痕迹,于是也只能悻悻的将东西放回原处。
看看外面天光黯淡,门外不远有人声靠近。小林忙不迭的将床上的衣物按原样摆好,将帽檐一压,顺着窗户钻出了客房。
一路小跑着来至掌柜的房间,此刻赵忌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消息,屋内没有别人,周围静的有些可怕。
小林将那块铜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除了那东西什么也没有找到:“掌柜的,您怀疑她与楚怀仁有关,可这牌子却不是楚家的东西呀。”
赵忌不知何时已低下了头,目光中带着冷冷的寒意,烛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却感觉不到温暖。
“掌柜的?”
“当朝皇帝有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弟弟,是当年备受先帝宠爱的刘妃所生,先帝驾崩,刘妃被皇后一党害死,那位皇子当时年纪尚幼,没有受到性命之忧,只不过从此便被冷落,只做个闲散的王爷,受封 ‘荣王’。”
“您是说,这位荣王和楚怀仁……”小林的眉头渐渐拧紧,不由地探过身来。
“啊……”再开口时,赵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只不过那张脸上多了一层无奈,“我只以为楚怀仁谋一己之私,不想竟和那人有所瓜葛,看来,这层层的圈套中隐藏的是更可怕的阴谋。”
此话说完,赵忌提笔在纸上速速写了几行小字,折起来装入一个信封中交给小林:“今晚一定要将这封信交到清风的手里,就告诉她说,所托之事有变,让她切勿慎重。”
“好。”小林赶紧将信封接了过来,心里却想不通,“楚怀仁与一个落魄皇子勾结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他们楚家已经算的上手眼通天,在那个荣王身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手眼通天,终究是要听别人的摆布。楚怀风的目的在皇上登基那天起就实现了,一个手握兵权的人能够对一个人死心塌地,不难想象,当朝皇帝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可是楚怀仁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楚家兄弟个个骁勇善战,在朝野中都握有重权,却惟独他在家中赋闲,这究竟是为什么?”赵忌说着话,随手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轶事簿,“还记得陈总镖头说过的那件事么?那个辽人女子,虽然做法确实有楚贤的风格,但只是一个女人,他有必要将此事闹得这么严重么?随后,鲜为人知的楚家末子楚怀仁忽然开始有所动作,先是与丞相之女联亲,又被授命礼部侍郎,随后在恭王爷的寿辰之上又大献殷勤。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楚怀仁对当今朝廷存有异心。”
“什么?!可是掌柜的,如果真是这样,皇上为什么还要晋封他为礼部侍郎?那样岂不是引狼入室?”
赵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恐怕是楚家都没有想到的。楚怀仁的心思只有楚家人自己清楚,而楚贤为了保全楚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又不能将此话告知皇上。礼部侍郎一职正合了楚怀仁的心意,既与丞相之女的地位相匹配,在皇帝眼中又是‘自己人’,何乐而不为?”
小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那个荣王爷……”
“有时候,越是看似柔弱,心机反而越重。你以为,一个失意的王爷在宫中就能安稳度日了么?只要有一个威胁存在,都可能动摇帝位。荣王能够活到今天,他就一定不是无能之辈。楚怀仁不傻,他们都在朝中寻找可以倚重的人选,一个想揽重权,一个想颠覆朝野,这样的不谋而合难道还不能作为他二人结党营私的理由么?”
梧桐回到房间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摇摇晃晃地在盏沿上亮了起来,将她的侧脸映成了瑰丽的橘红色。梧桐轻蹙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目光不自觉的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实际上,当她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房间里的每一件陈设都完好地摆放在原处,但梧桐确信自己在空气中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作为一个时常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女人,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她忽然站了起来,向床边走去,伸手向枕下摸了摸,那只令牌还在,刚要起身时,胸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又来了。”梧桐自语了一句,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接受纳什送来的药。她艰难地坐了下来,从床角拉过来一只古琴,那是前几天妙香怕她闷为她找来解闷的,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将颤抖的手放在弦上,轻轻的弹了起来
第二日天光未亮,朦朦雨丝自风中吹散下来,带着阵阵凉意。门口的树叶啪嗒作响,泥土中泛着沁人的清香。赵忌扔下手中的回信,轻展微蹙的眉心,双手拢了拢肩上披着的罩衣,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清冷的院子。隔壁的幽静小道上传来轻点石板的脚步声,一晃的功夫又恢复了安静。赵忌轻轻勾起嘴角,随手将窗阖上,走回到桌案旁边,那上面平展着一封书信,只几个小字却使他半宿未眠:桑宁失踪了。
“当当当”门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紧接着梧桐低沉而急促的声音也响了进来,“赵掌柜,您在吗?您快去看看吧,妙香她……”
听见有人提到妙香,赵忌对说话人的声音也并没有多想,将罩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开门正对上一脸焦急的梧桐,他愣了一下,只一刻,然后便迅速的将这种惊讶的表情收回了平静的面容里:“原来是梧桐姑娘,妙香她出什么事了么?”
“我刚才去她房里,看见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梧桐一脸焦急的说,“我怎么叫她也叫不醒,您快去看看吧!”梧桐说完便要拉着赵忌向妙香的房间走,但她看见对方的眉虽然越蹙越紧,但脚下却并没有动。
就在这时,小林忽然从身后抢了上来,大声问:“你说妙香?她……她怎么了?”
看见小林过来,赵忌深锁的眉头似乎展开了一些,从怀中取出个小包,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一把塞进对方的怀里:“你且跟着梧桐姑娘去探一探,若是没有转醒的迹象,便把这东西给她服了,我随后就到。”
梧桐的眼神顿了一下,望着赵忌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冷茫,但她并来不及多想,因为小林此时已经一把拉住她,向青色的石板路上跑去。
深褐色的房门大开着,妙香就侧躺在地上,苍白的脸颊紧贴着胳膊,一动不动。
“妙香!”本来以为兴许是全套,可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时,小林还是被吓的不轻,“喂!怎么回事?你醒醒!”来回摇了摇肩膀,那人没有动静,小林只得一把将她抱回床上,看看周身并没有伤口,可人确实面如死灰一般,“她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梧桐低着头,几乎要哭出来,“我早上一来,她就躺在这儿了……看她的样子,像是什么急症……”
彷佛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小林回过头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抱歉,我……我太着急了。”他说完并没有等待回答,而是将头又转回去,把赵忌之前给他的小包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些小药丸,用水给对方服下,见梧桐还愣愣的站在那里,小林只能背对着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一切等掌柜的来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