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25、第 25 章

　　听他这样一说，小林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布包来，可那小包袱不过是用粗布草草缝就，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轻易接受。
　　正犹豫间，妙香已等得不耐烦，伸手将布包夺了过去，心里想着，接与不接还在其次，先打开看看再说。三下两下解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捧枯黄干燥的草苗，每支草上又都开着一簇极细小的白色花朵，这东西她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她抬起头来问。
　　“姑娘不认得？也对，这可不是迷魂散。”顾凡说着自顾自的笑了笑，丝毫不理对方有些生气的表情，“这东西可以为那小道士解毒，他的伤比那小公子严重得多，非这种草药不能治。你们将它同一般的药一样煎了，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于伤处，不出五日，他体内的毒素便可清除。”
　　小林和妙香听了这样的解释，皆是一愣。此时竹心的伤势甚重，性命也可谓危在旦夕，若得此良药，便当真是雪中送炭了。可这位顾公子本与官家挂亲，又与一笑楼并无深交，却为何要屡次三番出手相帮呢？小林百思不解，但既收了此物，又不好再开口询问，只道：“顾公子，这样的奇药必是珍贵无比，价值连城，您要用它抵一顿饭钱恐怕是亏了，您能为我们找到这药已是帮了我们大忙，不如请您说出药价，我们照单付钱，您看如何？”
　　不想顾凡摆摆手，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的看着两人，道：“从来不提银两的一笑楼，怎么如今也讲起价钱来了？小二哥不用担心，你要真觉得我这东西值钱的很，就多许我几桌饭菜呗？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可算是这里的常客了。”话正说着，饭菜已经逐一端上了桌，虽说是早上，但菜色倒是丰富的很。顾凡用筷子夹了一个茴香豆放进嘴里，头也不抬的低声调侃：“你们要是再耽误，恐怕十个我也救不回一个小道士了。”
　　看他如此做派，小林也不再深问，恭敬地笑了笑，施礼道：“如此说来，那就多谢顾公子了。”说完，他将药包敛起，交给妙香，吩咐她赶紧拿到后面去煎上。
　　妙香又惊又疑，但听说此药可以救人也就没再多说，只皱皱鼻子乖乖的拿起来向后走去。谁承想走了没几步，便看见柜台旁边，立着个柔弱女子，满脸泪痕。妙香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那个……你是？”
　　那人答道：“小女子梧桐承蒙诸位相救，理应在此报恩。当牛做马，也无怨言。”
　　妙香不知此事原委，听得云里雾里，赶紧回头向小林看去。
　　小林这边刚把顾凡的事儿弄妥当了，这才想起还有个人来。他赶到柜台旁边，账房张伯此刻正为难的看着自己，面对哭成泪人儿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梧桐姑娘是吧？你先不要说什么当牛做马，快快去梳洗一番，换件衣裳再说其他的吧。”他唤来个伙计，在后堂一间房内备上热水，有命人烧了几样简单的饭菜，伸手接过妙香手里的药包，说道：“你去帮着这位姑娘打点一下吧，竹心那边交给我了。”
　　妙香见这梧桐姑娘比自己略长几岁，衣着褴褛，身上隐约还带着血迹，甚是可怜，便连忙应了。拉着她到后园去，在自己房里找了几件好衣服送她，又准备了热水让她沐浴，梧桐谢了又谢，又哭了一阵，才被劝好。进了房间，妙香便在外面守着，过了不多时，听梧桐在屋里轻声说：“妙香妹妹，我换好衣服了，你进来吧。”妙香眉开眼笑地站起来，推门走了进去，却见梧桐缓缓转过身来，眉眼精致，亭亭玉立，恰似出水芙蓉一般，与之前在大厅时简直判若两人。
　　妙香一呆，只听见身后的一串脚步声也忽然在门前戛然而止。
　　“看、看什么看！小林哥还等着这药呢！”门外的伙计慌忙撇过头去，敛去满面的羞涩，推搡着前面的几个端药的伙计，临走时还偷偷的往里面瞧了一眼，正对上妙香诧异的目光，“妙、妙香姑娘，我们送药去，送药去。”
　　妙香冲他们吐了吐舌头，回过头来说：“梧桐姐姐你可别见怪，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没个正形。”
　　梧桐微微低头道：“不碍事，贵府如此待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倘若你们不嫌弃，我想为贵府做点事，以报大恩。”
　　妙香笑了笑，说道：“姐姐不用这样，他们也不是为了让你报恩才救你的呀。”
　　梧桐摇摇头，轻轻踱到镜前坐下，抚着耳边的长发，轻声说：“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没什么稀罕事物可以报恩的，只是幼年时在艺馆学过几天管弦，我可以在堂内演奏，为客人们助兴，你看如何？”
　　“这个……”妙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满脑袋里都在想着，若是梧桐这样漂亮的姐姐在堂前抚琴而歌该是怎样动人的情景，可是小林会同意这件事吗？赵掌柜又会如何处置呢？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她只得如实告诉梧桐，这件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让她先在这里休息。梧桐点点头，依言和被睡下了，妙香便也掩了门，向竹心所在的厢房跑去。
　　小林进到竹心房间的时候，发现赵忌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屋中，正俯身于床侧察看竹心的伤势。他向对方简单的行了礼，没有多说，也没有提及昨晚的事。良久，伙计将煎好的药送来，竹心在小林的帮助下把药服了，由于毒素发作所致的高烧渐渐有褪去的迹象。说来也奇怪，人是稳定住了，但似乎又过于安静了。小林一直在房间内守着，方才得空向自家掌柜的通报了顾凡送药的事，赵忌并没有太多的吃惊，反而将自己珍藏已久的一个盒子交给对方，命他以后煎药时用盒子里的东西一并给竹心服了。对此，小林也没有多问，他知道，掌柜的是不能害人的。
　　竹心的伤势有待观察，而他身上带着的那个刻有昆呈派标记的小木盒，至今仍安静的放在掌柜的房间内。一切，都只有等到人醒过来才能真相大白。
　　“当当当”妙香轻叩了三声门，小林刚一拉开门板，她就不由分说地钻了进来，刚要向小林讲述梧桐的事，却忽然看见立在床边的赵忌。二人目光一碰，妙香微微怔了一下，立刻收敛了失态，叫了一声“赵掌柜”。
　　赵忌本来脸色有些暗淡，看了竹心的伤势后越发烦愁，此时见了妙香，这才有了点儿笑意，“你来了。我方才听小林说了早晨的事情，那位姑娘现在如何了？”
　　见赵忌语态如常，妙香也稍稍放了心，不再像开始那样拘束，她滔滔不绝的把梧桐如何貌美，如何一心报恩的事细细向赵忌讲了一遍，显然是对梧桐要在一笑楼抚琴表演的想法很是赞同，凡是新鲜热闹的事，她一向都是来者不拒。
　　赵忌听完这一番冗长的陈述，虽说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立刻泼对方冷水，只道：“一笑楼也并非安身之所，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不免会遇到难事，你且不要心急，待我去见一见这位貌美的梧桐姑娘，凡事再做定夺。”
　　妙香点了点头，说梧桐姑娘刚刚睡下，等她一醒就带她来见赵忌，赵忌应允。大家又看了看竹心的病情，觉得顾凡带来的药果然有效，却不知它叫什么名字、从哪里采的。正说话间，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扑啦啦”的响动，紧接着，又有几声鸽子叫从园中的老树上响了起来。
　　小林看看掌柜的，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忽然甩开衣袖大步跨出门去。
　　树上的鸽子见了来人扑啦两下翅膀落在那人的手上，赵忌从它腿上的小竹筒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慢慢的打开，上面是几行娟秀的蝇头小楷：
　　知还：
　　病人一切安好，勿念。不日必有故人之子将至，我所托之事，务请用心。
　　清风。
　　赵忌将信合上，心下思虑着信中的意思，抬头正看见园子门口有个人影来回晃荡，诡异的很。他侧身示意屋内的小林，眼下时局混乱，再不能出什么差错。
　　小林闪身出了厢房，迅速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处。又向园口走了几步，见各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连客人也未见走动，只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小林这时才松了口气，转身折返回去，走到厢房门口时，却发现赵忌正背对着自己，定定的望着窗棂之下的地面，若有所思。妙香也随着他立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
　　“怎么了？掌柜的。”小林赶紧跑上来问。
　　赵忌蹲下身子捻起地上的浮土，在手中来回摩挲，随后拍了拍手上和衣服的下摆站起身来。
　　小林看着对方的一系列动作，有些好奇的也凑过去察看，发现地上除了落着一些泥土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掌柜的，您在看什么呢？”
　　“这里的灰尘是新的，刚刚一定有人来过。”妙香抢着说，“你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没有。”小林摇了摇头，“我在园里转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
　　“好了，别管这些了，看来即使在一笑楼，也难保竹心的安危。可他的伤势不宜劳累，只能暂住这里。小林，妙香，你二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竹心半步，至少需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照看他，最近事多，一笑楼人又杂乱，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小林和妙香赶紧答应下来，两人分了工。妙香负责照看梧桐，小林则守着竹心寸步不离，前面大堂迎来送往的事就先交由小徐他们打理，好在伙计们个个都很勤快又齐心，下午店里再没出什么乱子。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梧桐睡醒起来了，听说赵掌柜要招呼大家吃顿便饭，她便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被妙香拉着来到赵忌房间的客堂。
　　堂上还没有人，赵忌不知去了哪里，伙计们将整洁的盘碗端上桌来依次码好，将一枚青玉的酒壶放在正座的前方。小林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此时还安静的守在竹心的身旁。
　　梧桐不肯第一个入座，她仔细打量着堂内的每一件陈设，轻声对身边的妙香说：“我还未来得及向掌柜的道谢，他却如此款待，我怎么受得起呢？”
　　妙香拉着她的手叫他放心，说赵掌柜一向和气，以礼待人，叫她不必多想。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小伙计推门而入，笑咪咪地对着外面的人说道：“顾公子，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