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24、第 24 章

　　第二日清晨，小林揉着眼睛走进大堂，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甚是疲乏，身边的几个小伙计也正睡眼惺忪的忙着手底下的事，没人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小林咳嗽了两声，顺手将案上的凳子放下准备开张迎客。这时，门外忽然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来，纤细的身段一看便知是位姑娘。小林刚要上前招呼，可走到她跟前时却又微微一顿，只见那姑娘衣着褴褛，头发蓬乱，脸上手上都是灰尘，已经辨不清面目，只有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是盛满了泪水，见有人来，她连忙急道：“小哥，救救我，有人在追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小林仔细的将这姑娘横竖打量了一番，看她焦躁的眼神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旋即侧身将对方让进了屋中，带到后厨的廊子里轻声问道：“姑娘，是什么人在追你？”
　　“我是从人伢子手里跑出来的，他们要把我卖到青楼去。”那姑娘边哭边说，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小林皱了皱眉刚要在问，却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声音甚是沉重有力，想来必是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那姑娘一下慌了，紧紧抓着小林的胳膊，抽泣道：“是他们，他们来了！”
　　小林贴在墙垣往门口望过去，果见大门外正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往堂内闯，周围过去几个小伙计，可相比之下那细身子骨是拦也拦不住。
　　推搡间，只听其中一个穿戴体面的大汉朗声吼道：“出来！你们把那小妮子藏哪儿去了？！”
　　一时间，后堂刚起的客人也没了睡意，前面吃饭的客人全都往这边张望，清晨的小店内好不热闹。
　　“我们没藏什么人呀。”小徐昂着脖子争辩，可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心虚。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已经大手一挥，把他推了出去，重重磕在地上。紧接着那壮汉冷冷瞟了一眼周围，大声道：“识相的就把人给老子交出来，免得我们弟兄费事！”
　　那姑娘一直躲在小林身后，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往外瞧看。后厨的李师傅此刻已经拎着明晃晃的菜刀从廊子上奔过来，不由分说大步跨上了大堂：“你们是哪儿来的蛮子？敢在这儿撒野！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
　　小林一见，这不是添乱么？照这么下去，不闹出人命就是万幸了。他回身小声的叮嘱那姑娘不要出来，自己甩了甩毛巾冲上前去。
　　此刻，那几个壮汉已经有些红了脸，拳头攥的咔吧作响。
　　李师傅眼见对方要动粗，火更不打一处来，刚要举刀，忽然感觉腕上一沉，粗壮的手臂竟被人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几位客官，有话好说，何必动气？我们这小店禁不起您这痛折腾。”
　　那壮汉根本无心听他讲话，伸手一拍桌子，一排碟子碗筷便齐齐一震，“你们少废话！我亲眼看见那小妮子跑进来的，再不交出来，小心我把这店的东西砸个精光！”说着，他抬手便是一掌，将身边桌子上的几个盘碗扫落地下，“噼噼啪啪”地摔了个粉碎。
　　小林将火气往下压了压，最近本来事儿就多，他不想再多担个篓子，“几位客官，这路上人来车往，我们这儿本来就是歇脚的地方，有人进来也是常事。您别嫌我多事儿，敢问您说的那位姑娘是什么人？您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哼，什么关系？他是老子花了三十两银子买来的，卖身契在此，你们非要留下她也罢，拿银子来咱们两清！”他说完，将一张契纸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瞪着小林。
　　有卖身契在，谁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买这姑娘跟抢来的没什么区别。小林不能把人交给他们，但这事儿就算是找上官府，最终也是他们理亏。
　　踌躇之际，店里看热闹的客人们已经把前后门堵得水泄不通。一笑楼向来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就算是武林盟主到此，也要敬让三分。敢在这里撒野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客……”小林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忽见门外头顶飞进来一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看样子还有些分量，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为首汉子的脑袋瓜上。
　　那壮汉吃痛，张口“啊”了一声，身子向前绊了个踉跄，他眉头一拧，看了看那掉落在身侧的布袋子，回头怒道：“谁呀，谁敢砸老子！”
　　“哎呀呀~”门口适时的响起了一个懒散的男子的声音，小林即使不回头，也已经猜到了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顾凡，“那可是三十两的纹银，被银子砸着了，你怎么还不乐反骂么？”
　　那壮汉一望之下，见来的是位翩翩公子，本就是一怔，又听说那布袋子里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便当即圆睁了双眼说不出话来，令他惊讶的不但是那一袋银钱，更是这袋子上的铮铮内力。他身边的一个大汉刚刚回过神来，连忙捡起那个袋子打开一看，惊道：“大哥，真是银子，怕是比三十两还要多些。”
　　那壮汉与说话人对望了一眼，强作镇定道：“这位公子，你可是要买下那小妮子吗？”
　　顾凡调笑着摆摆手指，慢条斯理的踱到小林和那几个壮汉的中间，与那几人面对面的站定，唇角依然挂着一抹不明思议的浅笑：“你们也说过，那位姑娘是你们花三十两买来的，那我这袋子里比三十两还要富裕一些，这多出来的银子，是要买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西？”壮汉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紧张起来，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惴惴之感。
　　顾凡看着他们几人好笑，自己倒悠哉的靠在身旁的桌子上。旁边的小林看着他的表情，心中跟着犯嘀咕，这小子可别再给我们添乱就好。
　　良久，店里的人等的有些烦躁，嘈杂的声音盖过了街上的人来车往。就在这时，只见顾凡单手在桌沿上一撑，身体轻飘飘的有如踩了飞云，眨眼的功夫已来至距离那为首的壮汉半尺不到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那壮汉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倒被他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刚想破口大骂，忽觉嘴里钻心的疼，有鲜血顺着嘴边汩汩的冒出来，浸了一身。
　　“大、大哥！你怎么了！”那几个大汉大惊，跌跌撞撞地来到领头人的面前。没想到那人口中竟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一蓬鲜血，溅得身边的人一头一脸，接着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幸好被手下人手忙脚乱地接住，才不至于摔在地上。只见他面目痛苦至极，刚要开口说什么，可嘴一张便有个血淋淋的东西掉落下来，身后立刻有人失声喊道：“舌，舌头！”
　　一语毕，在场众人顿时乱成了一窝，没想到大早上就能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这让许多正在吃早饭的客人险些没有将胃里的饭菜呕出来。
　　小林见状大惊，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归是发生了，这下子别说是顾凡，就连他们一笑楼也会受到牵连。上前去看那人的伤势，血止不住，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那半个舌头此刻正血淋淋的躺在他身边冰冷的地面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几个大汉都已经身颤腿软、面色惨白，全无刚才的威风之色。其中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你们等着。”便与另外几个人合力抬起伤者向门外走去，其他人也都不敢看顾凡的表情，低着头急急跑了出去，一出门便逃也似地溜之大吉，连先前来这里寻人的事也忘了。
　　这下店里面倒是清静了不少，个个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只有顾凡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身拍拍小林的肩膀，便径直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躲在后厨走廊上，此刻正别有深意的望着自己的那位姑娘，没有多加理会。
　　后堂的人逐渐的散了，一个娇俏的身影从人堆里奋力的挤过来。此时，小林才想起那位姑娘，见刚才的几个壮汉已经走远，便赶忙将她从廊子上领出来。
　　“多谢小哥仗义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难忘。”那姑娘深深施了个礼，声音甚是虚弱，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迹，她吓得赶紧扭过头去，轻轻在眼角抹了两下泪。小林见状赶紧将她扶起，口中道：“快快请起。”
　　那姑娘依言起身，又向顾凡的方向走去，仍是行了个礼，低声说“多谢公子。”
　　顾凡只是笑笑，二人之间并没有像小林那样恭敬礼让，只是短暂了道了谢，然后，他便叫来了伙计要了几样简单的菜色，安静的等着。
　　这边小林觉得奇怪，若说相救，应是顾凡的功劳最大，那位姑娘为何如此简简单单的谢过，而那位顾凡顾大公子也丝毫不在意呢？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眼下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想到这儿，他的头不觉微微发胀，看着那个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笑笑的看着周围的年轻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最后干脆冲到那人桌前，刚想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拽住了袖子，转头一看，是方才挤进前堂的妙香。
　　“哎，出什么事了？后面好几个客人都说要退房呢！”妙香皱了皱鼻子，却忽然看见了小林身后微微笑着的顾凡，“顾公子？你回来了？真是奇怪了，怎么你每次到我们这儿来都总是有事情发生呢？”
　　“哎呀，姑娘，此言差矣，应该是每次你们这儿一出事儿，都被我撞个正着。我还纳闷，你们这儿怎么那么不太平呢？”顾凡说着，抬手轻缕鬓边的发丝，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小林，“小二哥，这是这次的饭钱。”
　　“顾公子，我们这一向不收钱财，您是知道的。”小林不知他又打的什么主意，一边蹙眉看了看那布包，一边向店里的伙计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赶紧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顾凡一下子乐了，将布包在手里上下掂量，一边跟这个满面愁容的店伙计调侃，道：“这饭钱我是无所谓，只不过你不收下，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