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20、第 20 章

　　小林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屋内昏暗无光，只有紧里面的一方书桌上亮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苗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微微颤了一下，还好没有熄灭。油灯旁边，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映射出一个坐姿的人影，小林反身将门关好，轻声叫了一声掌柜。
　　赵忌放下手上的书抬起头来，脸色被灯光映衬的有些黯淡：“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吗？”
　　“桑宁那边又出事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书桌前，语气里含着一丝焦急，“刚刚有人骗过妙香进了他的房间，等我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他伤口上的毒竟被人清了一些。据妙香说，那个神秘人就是前天住进店里来的，地字号房的客人。”小林见赵忌并不接话，顿了顿继续说，“那间客房的客人上午已经退了房间，不过我对那个男客有些印象，他除了每日下楼吃饭之外，平日里总是闭门不出。我那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妙香说那个人的轻功十分了得，他起身逃走时就像一只蝙蝠，而且身边还带着个脚力极好的小女孩，我怀疑他是……”
　　赵忌抬手让他收声，起身慢慢的走到后窗边，刚想推开窗户，忽然又愣在那里，随即将手放回身侧，笑着走回案前，对方才的举动并不解释，而是顺着小林的话继续说道：“此事先别草率，既然他二人并非来加害桑宁，我们也无需刨根问底。眼下最重要的是无影剑，若妙香所说无误，此剑怕是已在王府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妄动。桑宁的身世尚不能知，你且好生照看着他，待他转醒即刻告知与我。”
　　小林点了点头，向窗口方向望了一眼，又道：“掌柜的，白天的那位顾公子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现在已经在店里住下来了，就在东厢第二间，天字号。他上午那么轻易地就把解毒的药方给了我们，会不会也是为了桑宁而来？还是……为了无影剑？”
　　赵忌听了，说话的语气婉转了一些：“他确非常人，但此番既不是为了桑宁，又不是为了无影剑，而是为了一笑楼。”说到这儿，赵忌摆了摆手，“将方才交代过你的事吩咐下去吧，其余的事情不要插手。”
　　见赵忌的语气如此笃定，小林赶紧道了句“是”，转身要退出屋去，刚走到门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将伸出去开门的手又收了回来，折回到赵忌跟前，轻声说：“掌柜的，妙香姑娘这次回来总显得心事重重，有些话似乎想跟你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私下里告诉我，有些事她也想明白了，想要留在一笑楼做些活计，还给您带来了上好的创伤草药。却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她央求我来探探您的口风。她还等着我的回话呢。”
　　赵忌听了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起身慢慢踱到里间儿，不多一会儿的功夫，他走出来，怀里抱着把崭新的古琴，交给对方：“这琴是找上等的工匠照着原来的样子做的，那个烧的焦了，模样上总有些出入，把这个递给她吧。”说完这些，赵忌再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坐下继续看他的书。
　　小林愣了一下，赶紧把琴抱了起来，掌柜的何时找人做了这把新琴自己竟然是一无所知。它与妙香初到一笑楼的那晚抱着的那把残琴无论是材质样式，几乎都是一般无二。在灯火的映衬下，琴身在他的怀中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泽，小林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紧缩的眉头也随即展开了，他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顾凡躲在邻院的围墙内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方才被赵忌察觉到自己的行踪，险些暴露，果然，这赵掌柜的不简单。等小林抱着琴走远，他从院墙后闪出身来，轻声漫步走到赵忌房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只听屋中人平静的说道：“顾公子，既然来了，为何止步不前？”
　　顾凡一愣，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屋中。赵忌依然坐靠在书案旁，见了来人伸手一让，并没有起身。顾凡也不计较，而是按照对方的意思与他隔着案子，面对面的坐下了。
　　两人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顾凡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来，打开平摊在桌子上。纸条上写着些字，是他之前交出的那副方子，只不过有一味药被换掉了。赵忌像是预料到一般，笑着看着来人一系列的举动。
　　“勿痴。赵掌柜，好一味醒醐灌顶的药引。”说话的时候，顾凡不似初到客栈时那般嬉笑，反而是浅浅的笑意，带着点儿严肃。
　　看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忌的语气显得泰然自若：“此地只边塞一间小栈，为往来商旅行个方便，何劳贵客到此百般痴迷不前呢？”
　　“唐刘宾客诗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一笑楼虽是小店，却暗藏高士。赵掌柜可知此乃何人？”
　　赵忌笑笑，提起折扇在手中把玩，“一笑楼在此地十余年，富甲一方、名震江湖的见的多了，官宦子弟、王宫贵胄也是有的。客栈本是鱼龙混杂之所，顾公子又何必执念于此呢？尘世间本就多事，恩恩怨怨、尽争荣辱，到头来也只得一方寸土得以安身。顾公子既是久居边塞，频登小店自是欢迎。但是，公子若想在此求得些什么，只怕恕难从命了。”
　　顾凡蹬时站起身来，听了对方一番话，他确实有些憋闷，不可否认。但转念一想，此番是自己找上门来，又何必败兴而归呢？于是将绷紧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挂上了往日的笑脸，“赵掌柜，受教了。在下长居此地，恐今后会时常登门叨扰了，届时再与掌柜的促膝长谈。今日多有得罪，告辞。”
　　“顾公子，”临走前，赵忌从身后叫住了他，“多谢今日馈赠此方，桑宁的伤势不日便会好转。”
　　顾凡没有回头，嘴角却是翘起来的。他出了院门，看看灯光昏暗的走道，一时间觉得这路走起来并不像来时那般轻松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天气分外晴朗，桑宁的高烧居然渐渐退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妙香抱着了昨夜小林送来的古琴看了又看，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便拉来小徐替了她的班，自己跑到后院里舒展筋骨。她昂着头，任凭细碎的阳光轻轻散落在脸上，在她的额头和鼻尖镶嵌上一圈明亮的金边。兴起时，她索性展开怀中的银锁链，噼噼啪啪地练了一段功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眼前这满园的楼阁树木，竟让妙香有种家一般的安心感受。下意识地向赵忌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又升起淡淡的暖意来，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翘了翘。
　　正默默的站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妙香循声望了过去，见是两个男客正一前一后向后园走来。两人都穿着长衫，看来都是有些小钱的生意人，前面的一个略微年长一些，边走边向后面的人说道：“张贤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后面一个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梨花镇衙门那里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大堆老百姓聚在那里，把大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我可是提前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这两人说着，已经来到妙香面前，并且微微侧身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梨花镇？又出了什么事？妙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三下两下把锁链收了起来，快步向园外跑去。
　　堂上三三两两坐着些住客，小林舒活开筋骨准备新一天的活计。他抹干净最后一张桌子，甩甩毛巾搭在肩膀上，抬头正瞧见匆匆忙忙迎面跑来的妙香，起身打了声招呼，“这么早急匆匆的，桑宁又出事儿了？”
　　“桑宁没出事，八成镇上出事了，你没听说什么么？”妙香边说，便向外张望。
　　“镇上？”
　　没等小林开口，旁边的一个食客忽然搭腔道：“你说梨花镇吧？哎呀那个人呐，把个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我今儿从那儿过来，连钱袋子都挤丢了，幸好有存银，幸好啊。”
　　“我听说啊，他们是在为一个什么捕快请命。”另一个客人抿了口茶，将话茬儿接了过去，“好像与前几天那件丢失孩子的大案有关。那个捕快刺伤了凶手，先是被判了渎职之罪。可百姓们认为他那是为民除害并没有错，在加上当时罪犯劫持人质、穷凶极恶，如果不动点真格的，根本无法将他制服。所以呀，”那人一笑，“老百姓们现在在衙门口聚集，就是想让官府把那个捕快放了。”
　　“青原？”小林和妙香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啊，对对对，”那人赶紧说，“那个捕快就是叫作青原。”
　　二人面面相觑，青原的事儿镇中的百姓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儿官府瞒还瞒不过来呢，又怎么会大肆宣扬？一定有什么古怪。
　　小林拉着妙香过到楼梯口，然后小声的劝对方道：“这事儿你还是别出面了，梨花镇的人都野蛮的很，虽然你跟这事儿没关系，但难免有人嫉恨过去对你不利。现在桑宁重伤未愈，顾凡那副方子还得继续吃，先紧着这件事儿办吧。”嘴上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却不是如此的想，据说青原是公报私仇，如果他被放出来，一定会尽力翻旧案，到那时如果苏骤的身份被拆穿，事情就复杂了。
　　对于苏骤被捕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妙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虽然一时想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是要执意要去衙门口看看，正和小林争执不下的时候，小徐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指着后园道：“桑，桑宁他......”
　　“他又出什么事了？”妙香脱口问。
　　“没，没出什么事，”小徐忽然笑了起来，“他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