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15、第 15 章

　　“欲与明月俏孤帆，红绸丝雨，满城风絮，万里硝烟去。”晴空朗朗，雨后的江面载着浓浓的雾气。船夫站在船头，遥望着远方的山，吟唱着清歌小调。边塞的旷野，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小林推开厚重的大门，路上的水汽扑在他的脸上，有些清爽，也有些凉意。距离结案已经过去两天了，妙香终于还是没有回来，掌柜的对此事并没有多说，只是谈谈的一句“由她去吧”，让小林不免有些愧疚。

　　昨天大夫过来又开了一副方子，他惊叹于赵忌的恢复能力，伤口好的很快，只需再多歇数日，便可行动自如。为此，小林每天勤勤恳恳照顾周全，希望能弥补自己未能追回妙香的过错。

　　卯时刚过，大堂里便上了几桌客人，都是要尽早赶路的商贾，一边吃早饭一边轻声地交谈。小林一一上前打了招呼，又吩咐伙计们好生服侍着，自己去后堂熬好了药给掌柜的送去，每个细节都照顾的服服帖帖。忙活了一早晨，出了一身的汗，才得空站到门口透透风。他拿了本轶事簿，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抬头看了一眼街道，一切仿佛都已经恢复了常态，丢失孩童的案件结案以后，根据苏骤的交代，官府已经派人将死去的孩子从沼泽林中起出，妥善安葬。当时，痛不欲生的父母们撕心裂肺地哭号，不可自制，最后是梨花镇镇长谢泉出面安抚才稍稍平息了事态。看来这些可怜村民们心中的伤痛只有等待时间来慢慢平复。这两日来，唯独没有穆霆的消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想起这些事，小林暗自叹息了一声，低下头来翻开手里的轶事簿，专心地读了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忽然，一个黑影渐渐靠近，落在了正坐在门口入神的人身上。小林一愣，顺势抬起头，只见一张微笑着的放大的脸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一激灵，忙向后抽身，砰地一声重重的撞在身后的门板上，嗑得生疼。

　　那人一怔，想笑却又不敢出声，憋得脸上有红晕展开，他直起身子，向对方友好的伸出右手，笑着问道：“小伙计，你没事吧？”

　　小林揉揉脑袋，好像要肿起个大包，他抬头看看来人，见是个二十六、七的俊俏男子，身上穿着个月白色的长褂，腰里面挂着把青玉的匕首，没带包袱，看上去不像远客，“呃……不碍事。”一见是位体面的客官，小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客气地一点头，手臂撑了一下门板站起身来，说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笑着摸摸后脑勺，向屋里头张望了一阵，问道：“你们掌柜的，今儿没在么？”

　　小林看了他一眼，一边回答一边领客人进屋坐下：“您要找我们掌柜的？有什么事么？”

　　“江湖上传闻，一笑楼赵掌柜的风流俊逸，能文善武，天下之事唯有他能知悉而坐上观客，这样的人，却隐于市野，谁不想一睹真容呢，是吧？”男子说着，颇有些得意的摸着下巴，“不过，我倒想看看，这位赵掌柜的跟我比又如何呢？小伙计，能不能烦劳尊驾出来一见？”

　　听了这样的解释，小林的眼神微微滞了一下，连邻桌的客人也忍不住向这边伸过头来。

　　“这个……”强行按耐住情绪，小林咳嗽了一声，答道：“我们掌柜的最近出远门了，您来得不巧。”仿佛仍是觉得有些不甘，他将轶事薄推到客人面前，又补上一句，“客官知道小店的规矩吧……”

　　“这样啊……”那人颇有些失望的看着桌上的轶事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轶事簿上有节奏的敲着，眼神还是不住地往四周寻找，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这位客官，你是先写轶事簿呢，还是点完菜再写？”小林侧着头一脸无奈的提醒着，小徐则已经端着砚台笑眯眯地来到了桌前。

　　那人找了一圈，没找到目标，终于将目光收回来落在小林的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这儿，真的什么消息都可以？”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小林试探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世人皆知的旧闻，我们这都收。客官请落笔。”

　　那人倒不犹豫，提笔便写，不多会儿的功夫，他将笔放下，拿起轶事簿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满意的交给对方，脸上是不明意义的笑。

　　小林接过来大略的扫了一眼，字体工整而潇洒，不像出自一般人之手，仔细看了看内容，他怔住了，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在下姓顾名凡，徐州人士，本做粮米生意，如今跟随叔父随军边疆，为军中筹办粮草，故在此地久留，还望阁下赏脸一见。

　　“这……你……”小林拿着轶事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笑楼在这里经营多年，三教九流的客人见了无数，轶事簿上的故事也是千奇百怪，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写法。“客官，这个……不能算数的……”他将轶事簿往桌子上一放，推到对方面前，“一笑楼虽然不收钱财，但您这消息是不是未免有点儿太……我看，您是换个消息呢，还是换个店呢？”

　　听了对方的调侃，那人好像并不吃惊，反而将轶事簿推回去，笑言道：“小二哥，你怎么赖账呢？”

　　“我赖账？我怎么赖账了？”

　　“你刚刚不是说，只要不是世人皆知的旧闻，你们这儿都收么？我这消息除了少数人以外，可再没有别人知道，而且还是最新的消息，哪一点不符合你们这儿的规矩了，嗯？”

　　“这……”小林一手按着轶事簿站在那里，实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铁定是来白吃白喝的，但看他的衣着谈吐却怎么也不像是个无赖。小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解围才好，只得无奈地摇着头道：“客官，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那我们的生意……”

　　话说到一半，店堂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个奇怪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一笑楼的门口。小林疑惑地回过身去，心头却随之一震。

　　这个人是如此面熟，几天前还曾在这里出现过，但此时的他，与那个时候几乎是判若两人了——麻质的披风几乎要垂地，深色的长靴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长发遮住了他的额头，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那目光中的凌厉也是熟悉的，只是他手中少了那把剑。

　　“桑宁……”小林低声默念了一声，似乎是不敢确定。

　　迟疑间，那少年已迈开步伐一脚跨进门槛，声音沙哑着喊；“赵忌呢？叫他出来！背地里搞暗算的小人！”

　　听了这样的控诉，小林不免吃惊，这小子，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儿啊？“桑宁，你又来没事儿找事儿不成？”

　　桑宁的眼中似乎有火要涌出，右手反转手腕，迅速地一抖，一颗不知是什么利器突然蓄势飞出，“啪”的一声击中了墙壁高处的一块牌匾，虽然牌匾没有落下来，但那利器已深深没入木板中，惊得一桌客官大叫着跑开，桑宁厉声道：“他偷了我的剑！快点给我出来！”

　　这一下，小林哪里忍受得了，本来就对对方没甚好感，如今又得寸进尺，这几日来压抑在心中的火气此时一并的爆发开来，“桑宁！你当一笑楼是什么地方？不要欺人太甚！”他将手中的毛巾一甩，暗自发力，直向着那人的面上抽去，这一下不破皮肉，也得生疼。

　　眨眼间，风声四起，只见一个人影自旁闪出，窜到二人中间，左手一拽右手一挡，将那两人的身形稳住，局势转瞬间安定下来。

　　“啧！”小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震住，要紧的牙关竟有些吃痛。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修为？！

　　只见那人立在当中，脸上带着一贯的轻笑，语气中透着调侃，不是顾凡还能是谁？“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慢慢说，何必动手呢？”

　　桑宁被人别住了手腕，咬牙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无影剑只在一笑楼出过鞘，定是那姓赵的干的！”

　　“你再血口喷人，我抓你去报官！”小林用手一指，脸上的怒气未消，却终究没法上前一步。好强的气场，这顾凡究竟是什么来头？“顾公子，这是我们一笑楼的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顾凡听了也不气，好笑的看了看两人，终于将手臂收了回去，“小二哥，你这就不对了。非我想管，只是我这饭还没吃上呢，昨天赶路饿了一晚上，你总得先让我填饱肚子，是吧？”他侧头看着涨红了脸的桑宁，笑道：“这位小公子，不如你也同坐一桌，把事情说清楚，再打不迟，嗯？”

　　桑宁没有说话，这个陌生人的手法力道的确令人侧目，看来一笑楼中的人即便是过客也一样不可小觑。他低头气哼哼的坐下来，伸手捂住胸口，暗自咳嗽了一声：“他若是没拿，怎的不敢出来相见！”

　　见对方的举动，顾凡的眉间微蹙，却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拽着小林也一并坐下，“来来来，小二哥，我们坐下好好说。还有啊，麻烦把饭菜给我备上来吧，不然你们这儿就要收个饿死鬼了，呵呵。”

　　小林被他这样一讲，差点儿没笑出来，旋即吩咐了其他伙计将酒菜一一备齐，说道：“顾公子，这饭菜已经上来了，剩下的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顾凡一摆手，啄了口杯中的酒，将目光放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桑宁身上：“小公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好像说过丢的那把剑，叫无影剑是么？”

　　桑宁不置可否，冷眼扫了一下顾凡，心想此人真是麻烦，转头道：“关你何事。我不过是来要回自己的东西。”

　　“哦？自己的东西么？”顾凡轻笑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满意的称赞了两句，不着痕迹的说道，“这么说来，鬼童子的死，与你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