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11、第 11 章

　　夜幕下的桦树林寂静萧然，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照射进来，洒下一地朦胧的银灰色，树影深处，苏骤与妙香两个人盘膝而坐，相对不语。

　　妙香自始至终惊讶地望着对方，还不明白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苏骤倒是安之若素地闭了闭眼睛。这时，阿山忽然立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北方，后背弓起，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这是有生人靠近的讯号。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苏骤冷笑一声，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平静的看着丛林深处，一个身影自树后闪出来，走到离二人十步外的地方站住。见状，苏骤有些不屑的斜睨着那人的身形，语气是说不出的轻蔑，“怎么，敢只身前来，却不敢靠近我么？”

　　青原缓缓自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点亮了他的眼睛，如星般明亮的双眸在不知所措的妙香身上扫了一下，又转向苏骤，冷冷的道：“你能跑的这么远也算不易……你伤得不轻，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不想这一次却是难得的见苏骤大笑起来，把那两人惊得怔住，“看你年纪尚轻，武功却不弱，何必屈居于这种小镇当个名不见经传的捕快呢？快退下吧，免得毁了自己的后世前途。”

　　青原的眼中逐渐泛出凌厉的光来，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仿佛有复杂的思绪在胸口翻涌，他握紧剑柄，向苏骤走近了一步，一字一句地道：“你还记得当年七星镇的沈文么？”

　　听到这个名字时，苏骤一愣，随即敛起了笑容，他将面前这个年轻的捕快复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忽然沉下声音，说道：“一个卑微的捕快而已，哼，我怎会记得。”

　　“不记得？不记得又怎会知道他是个捕快！”青原厉声道，“血债还需血偿，不过今天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三年前冬至的晚上，你在七星镇用井锁勒死了那个叫沈文的捕快，然后把他的尸首吊在正屋房梁上，造成自缢的假象。当时，他的弟弟正巧从街上回来，看到了一切，于是你又将他灭口，抛尸荒野……”青原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此时距苏骤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让你失望了，那个男孩他并没有死！”

　　妙香抬起头，见青原的神色中仿佛透着杀气，令人不敢直视。忽然间她只感觉耳边有疾风一闪而过，是青原的宝剑已经出鞘，他出手极快，妙香转头再看时，剑峰已经抵住了苏骤的脖颈。

　　苏骤没有看他，顺着剑身瞥见那双满是老茧的握剑的手，以及袖内露出的手臂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心头一震，将目光重新对上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哑然。

　　“怎么，说不出话了吗？刚才那种气势到哪儿去了？”青原将剑又往前顶了一分，“我这三年来无一日不想着，终有一天我会提着你的人头在我哥哥的坟前谢罪，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

　　“等一下。”不想苏骤忽然打断了他的说话，语气平静的有些骇人。他用手指轻轻扶住颈间的宝剑，丝毫不避讳的望着那人的眼睛，说道：“你说的没错，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你这一剑刺下来，会让我身旁这位姑娘继续蒙受不白之冤，会让一笑楼的赵掌柜至今所做的一切毁于一旦。你是个捕快，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青原听了这话微微动容，持剑的手停在半空，但眼中的怒火仍旧热烈的燃烧着，为了这一天他已等了三年，在濒临死亡的那个夜里，他就曾对天赌咒，倘若自己能过活下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复仇，要用那个人的头颅祭奠哥哥。没有人知道，在这三年之中，他经历了多少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与磨练，如今，他踏遍了大半个中原终于找到了他的仇人，难道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出剑？

　　想到此，他提起手臂，长剑泛起一缕寒光。

　　“你不能杀他！”妙香忽然脱口，她张开手臂挡在了苏骤身前，“你……杀了他，就会变成杀人犯！”

　　青原的剑微微一抖，转而怒视着眼前的人，“你让开！说不定你跟他就是一伙的，同犯杀人重罪，我现在完全可以杀了你！”

　　妙香也是一怔，想了想道，“你身为捕快应该把嫌犯移交官府才对啊，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也不管你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只是，倘若你杀了我们，梨花镇丢失孩童的案件就再也无法解开了，你的那些同伴，还有穆捕头一定还在寻找我们吧，如果他们看到的是我们的尸首，你又当如何解释？”

　　听到这儿，青原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神色，他偷空瞥了眼身后，并没有人声靠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来，恨恨的说道：“没有人会质疑两个杀人犯的生死吧，万不得已之时，人犯毙命刀下也是常有的事吧。”他说着，表情有些狰狞，“既然如此，我就先解决了他，再成全你吧！”剑光闪烁，青原的宝剑在瞬忽间已巧妙的绕过妙香的身形，刺向身后的苏骤。

　　妙香见事不好，下意识猛一回身，抵住青原手腕，喊了一声阿山，阿山早已蓄势待发，几乎是在主人发出指令的同时一跃而起，向青原身上扑去，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腿，妙香此时也顺势起身，变拳为掌，迎头击向对方。

　　青原只觉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翻转手腕刺向咬住自己的阿山，那家伙躲的很快，但还是被刺伤了一点皮肉，眼睛怒视着持剑的年轻捕快。青原忍住伤口的疼痛，侧身跃开一步闪过了妙香的攻击，提起剑锋，与对方战在一处。

　　苏骤的刀已不见了踪影，此时他想上前去解围，却被两只小狼叼住了衣角，主人保护的人，也是他们要保护的么？动物有时候比人更懂感情啊。他心中有些凉意，但还是铆着劲儿站起身来，几欲上前。

　　青原与妙香战了几个回合，便已分高下，他的剑法凌厉老练，妙香只有勉强招架的份，不禁连连后退，然而，青原似乎并不急于将她置于死地，每当她不敌退步时，他便闪身向苏骤的方向攻去，如是几次，阿山看见主人势弱，又一次扑了上去，却被青原大力甩开，撞在一棵粗树干上。妙香眼见如此一阵心疼，手下的招式分了心，忽然感觉肩上一凉，银色的利剑已然刺入她的身体，紧接着就是鲜血和剧痛。青原的眼睛眯了一下，将剑拔出，转而向苏骤刺去。

　　苏骤虽然身受重伤，武器也失了，但面对青原这样的对手，最起码的招架之力还是有的。二人在树木丛中周旋了一阵，相互间都伤不了对方，各自的体力也有了明显的下降。苏骤找了空隙挪到妙香身旁查探她的伤势，不想身后冷风一阵，凛冽的剑光晃过他的眼角。妙香看着面前的人，一把利剑忽然自那人右侧胸前露出锋芒，鲜血顺着剑尖滴淌下来。苏骤脸色灰白，瞳孔中透着惊颤，嘴唇张合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

　　月亮逐渐西沉，林中开始刮起风来，空气在树缝中间迅速碰撞流动，发出呜呜的响声，几匹快马穿梭在密林深处，形成一闪而过的剪影。其中为首的便是骑着一匹白马的穆霆。她身后跟着四名捕快，他们刚与先行的几个差人相遇，得知了青原行进的大致方向便马不停蹄的一路追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嘶喊，穆霆急忙勒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这边！”

　　众人纷纷转换了方向，打马而行，穿过了一片桦树林，果然看见了一身制服的青原，刚想招呼，突然齐齐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里——地上躺着的是满身是血的刺客，血还在流，而捕头青原正用剑指着哭泣的妙香。

　　穆霆猛的回过神来，翻身下马，跑向三人所在的方向，口中怒喊：“青原！住手！”

　　也许是太过于专注，青原并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这样一吼，反而让他打了个激灵，手中的剑剧烈的震了几下，掉在地上，“穆捕头……”他怔怔的看着靠近的几个人，彷佛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妙香扶着苏骤的身体在哭，无论怎么摇晃，那人却始终没有转醒过来。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穆霆厉声呵斥，几个捕快赶紧跑到妙香身前查看她和苏骤的情况，脸上露出难看的神色。

　　“穆捕头，这个人伤得很重，几乎没有呼吸了！”一个捕快报告。

　　穆霆的目光逐渐没有了温度，她紧咬着嘴唇，望着青原的眼神中满是复杂，良久，终于坚决的下了命令；“来人，把青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