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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三天之后,这座城市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关于元旦晚会一切沸反盈天的记忆,一切火树银花的躁动,也跟着被霜雪一点点压了下去,一实验依然是那个严肃端方的一实验,一实验里的学生依然是着装统一言行规范的学生,那一整晚就像是圣诞节上的装饰彩灯,过了日子就再也没有痕迹。
      晚会最后谁得了奖大部分同学都记不清楚了,倒是罗放,成了唯一一盏没有被湮灭的灯泡,持续在广大师生的记忆里闪亮着。
      最近走在校园里,罗放总能收获比以往更高的回头率,有时候还伴随着一句:“哎呦这不是那个Micheal吗?”
      罗放的人来疯体质得到了充分挥洒的舞台,这几天到处大尾巴狼似的招摇过市,跟谁都能扯上皮,只有到了徐歌旁边才安静如鸡。
      天气越来越凉,这些天罗放始终戴着徐歌送他的围巾,他隐约记得醉酒那晚徐歌戴着一条同款不同色的,但是最近再没见他戴过。
      难不成那天真的记忆错乱出现了幻觉?
      每次想到这里,罗放都会下意识地舔舔嘴唇,然后心里就一个激灵,不敢再去回味。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安排在10号,留给学霸们复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一周的时候,老师们穷凶极恶地划着重点,走马灯一样抢占着体育课自习课,每一个都在强调自己学科的重要性。
      “别以为这是小科,都给我端正态度好好考,你们这届要考大综合!”
      教室里的暖气给得很足,隆冬腊月里,二班的教室愣是被焦头烂额的学生们蒸出了夏天的味道,到处都是长在座位上N个小时不动弹的人,乍一进屋仿佛走进了蘑菇培养皿。
      每到这种时候,徐歌总是显得尤为淡定,因为他每一天都是在备考的状态里过的,不存在什么临时抱佛脚,依然像平时一样按时上学,按时放学,只是偶尔会被来问他问题的人拖到很晚,比如崔晓雯。
      崔晓雯对徐歌那点心思,经过这几个月,不但罗放看出来了,就连情商跟地球仪一样光滑的张超凡都看出来了,每次她来问问题的时候此君都识趣地让出他的位置,一边向别的座位上走一边吟上几句诸如“问世间情为何物”的酸诗。

      在这种忙碌的节奏里,广播体操就是全校学生唯一可以拥有的体育活动了,罗放虽然觉得那套火柴人一样的姿势很给他的炫酷人设掉价,但也格外珍惜地每天都参加,毕竟……除了活动活动腿脚之外,还能看到站在头排的徐歌。
      徐歌做操跟他写字、走路、骑车一样,跟他画出的均匀的波浪线一样,都让人眼球愉悦。
      不过今天徐歌没出现。
      罗放横平竖直地摆着自己的手脚,扫视了半个操场,也没见到这个人的影子。
      他今天值日?
      十分钟之后,罗放搓着快冻僵的手,跟着拖拖拉拉的大部队往教室走,正回忆着值日排表,余光忽然就瞥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楼梯口上走下来两个人,徐歌,还有崔晓雯。
      崔晓雯把一缕碎发捋到了耳后,对徐歌笑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徐歌也跟着说笑了几句。走廊尽头的小窗户外投进来大片金灿灿的阳光,把那两个人罩在一大片温暖和谐的气氛里。
      物以稀为贵,爱笑的帅哥每每深沉一下都很勾魂,而那些习惯于面无表情的美男子,偶尔笑起来就格外动人,那个笑容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狠狠地把罗放的神经揪了一下。
      “靠右侧走,快点快点,不要交头接耳。”教导主在大厅里任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罗放的手跟脚机械地挪动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盯死在了那个方向。
      可惜眼神不带实体钩子,没能把徐歌的脑袋扭过来。
      半分钟之后,徐歌和崔晓雯前后脚进了教室,成功收获了几声起哄。
      “唔——”
      二班的同学大部分都没那么八卦,也没有几个人敢八卦冷面学霸,这动静只有零星的几个音,却顺着罗放的耳朵剜了进去,在他胸腔里开了个钻井,滋的一声,钻出了满腔汁液。
      罗放细细一品,酸的。

      为什么没去做课间操?——上课上到一半,罗放终于忍不住传了张纸条到斜后方。
      被刘女士留下来批卷子了——徐歌回得很简单。
      批卷子批得挺开心啊——罗放又丢回去一句。
      徐歌:你生气了?
      罗放:我生什么气???
      徐歌:是啊,你生什么气?
      罗放烦躁地揉了几把头毛,把笔往旁边一摔,插着胳膊装死。
      “这道题啊,我讲了第三遍了,考试的时候谁敢错以后就别进教室了啊。”
      这堂课是代数,代数老师一吼起来就有十只鸭子打架的效果,她的黑板擦在粉笔字旁猛烈地磕着,制造了强大的混音。
      环绕立体声断断续续地又持续了十几分钟,罗放的思绪也已经绕地球跑了两三圈,又分裂出了十八种人格绕着自己天人交战。
      有清醒的:你不是装失忆了吗?你不是没准备好吗?你不是不想跟一个男同学谈恋爱吗?你管人家跟谁笑跟谁哭呢?
      有装傻的:我没吃醋,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徐歌只有在我面前才可以笑得那么好看……靠。
      有哀其不幸的:唉,你这都是错觉,都是荷尔蒙乱套,忍忍,忍忍就好了。
      有怒其不争的:你就大大方方摊开来说清楚怎么了?人家都亲了你了!你跟这儿装鸵鸟?你不是一直想活得轰轰烈烈吗?那么多港片白看了?别这么怂!
      又过了十分钟,怒其不争的这位从十八种人格里杀出重围,擂鼓一样敲着罗放的神经。
      他猛地抓过笔,唰唰写着——
      你他妈既然亲了我,就不能再对其他人好!
      罗放壮烈地把纸团向后一丢。
      然而手腕用力过猛,纸团砸到了徐歌的额角,然后半空中转了个弯,骨碌碌滚到了走道里。
      好巧不巧,就在徐歌俯身捡起来的时候,代数老师转过了身。
      “来来来,谁传的纸条,拿上来,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说?还有几天考试了心里都没数吗?”
      然后,就在所有同学的注目之下,罗放嗖地转身,从徐歌手里逮回了那团纸,果断塞到嘴里,嚼了。
      纸条毕竟是纸条,不像上次的信纸那么大,罗放三下五除二就给咽了下去,表现之镇定,姿势之熟练,堪称个中典范。
      代数老师张了张嘴,半天才把眉头拧到一处。
      “站起来站起来,你传的纸条?”
      “嗯。”
      “好吃吗?”
      罗放没说话。
      “觉得自己很英勇是不是?”
      “没有,我就是饿了。”
      教室里嗡地一阵笑。
      代数老师的眼神比她今天讲的公式还要复杂。
      “现在吃饱了?!”
      “吃撑了。”
      “好啊,好。”老师胳膊一挥,直指窗外。“吃撑了出去跑跑,好好消化消化。”
      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去,所有人眼看着罗放抓起外套,迈着潇洒的大步,从善如流地离开了教室。

      “哎,这是二班那个谁不?”
      “没错,就是跳舞跳趴下那个。”
      “啊是他啊。”
      “Micheal Jackson?”
      “对对对。”
      “叫罗放,罗放,我认得。”
      “这是被罚了?”
      “不知道啊。”
      下课的时候,几乎全校同学都看到了操场上的奇观:一个学生正在冰天雪地里绕着操场跑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脸颊通红,气喘吁吁,羽绒服系在腰间,看样子是热得实在穿不住了。
      裴天明倒腾着圆滚滚的双腿,费力地跟了上去。
      “罗放,快回去吧,老师让你跑也没让你跑一节课啊,代数老师说了,不会再追究,也不会告诉咱们刘老师,你快回教室吧,不用再体罚自己了,眼看就要考试了,你这样容易感冒。”

      裴班长的乌鸦嘴在第二天就生了效,罗放拖着鼻涕起了床,认真思考了一下昨天的心路历程,觉得带来这场感冒的不是冷空气,而是那团纸。
      写出那行字,就意味着要挑破这件事,意味着承认了他什么都记得,承认自己吃醋,承认了……对徐歌的那份喜欢。
      扔出去的瞬间会用力过猛,大概是因为罗放抱着那么点视死如归的心情。
      虽然悲壮,但心里挺痛快的,感觉郁结了好多天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结果天意就是这么弄人,这口气原封不动地又被摁了回去,还夹带着走道地上的灰尘。
      “郁闷”两个字仿佛修炼出了具体形状,不偏不倚地塞在他的胸腔里,鼻腔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阿,阿,阿——嚏——”罗放抽出纸巾拧了拧鼻子,觉得自己竭了。
      昨天下午徐歌有追问过罗放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罗放便嘻嘻哈哈地开了个玩笑糊弄人。徐歌平静地接过了他的敷衍,也并没有把“你为什么生气”的话题继续下去。
      “好好养病吧,我的复习资料明天你可以拿去看看。”
      最后他只是留下了这么句话,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曾经罗放非常欣赏徐歌的这份淡定,觉得这种个性,连带着他的长相,就像大理石雕塑一样,也像一首凝结的大提琴,优雅得很。可是现在,他恨不得徐歌原地黑化,暴躁地揪住他的领子揍他几拳,问他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那样,如果徐歌再给他多一点施压,他肯定会妥协。
      可是没有。这个人肉眼可见地撤走所有压力,不着痕迹地退到一边,把所有决定权交给他。温柔又残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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