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20、第二十章 沉*花

　　雪如心知不妥，唯恐栖云城定国侯府中的一幕幕重演，忙推辞道：“雪茜姑娘不必麻烦了，我和雪凝一起住就好。”
　　雪茜听得此言，换了一张忧郁面孔：“雪如姑娘可是嫌我笨手笨脚收拾得不好？”美人如花，此时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惹人垂怜。
　　雪如明知她是惺惺作态，仍做不忍状：“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在梅芳居住下，反而要与雪凝同住呢？”雪茜眼泛泪光，“如果被侯爷知道雪茜招待不周，雪茜只怕……”
　　此情此景，雪如只得先应下来：“我听姑娘安排就是了。”
　　雪茜登时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雪如只管随了雪凝去看园子，出什么事她都一并抗下，却教雪如平白生出遍身恶意。招待不周？好似她主自己客呢。
　　“今日因着侯爷回府，大长公主殿下也来了，现在两位主子估计正在正厅叙话呢。雪如，你且随着雪凝好生转转，过一两个时辰再去侯爷处也来得及的。”雪茜笑脸送人，雪如只得跟着雪凝走了。
　　“雪如，你想去哪里？”路上，雪凝问道。
　　雪如答道：“你知道我从未来过这里的，你决定就好。”
　　“那我们去看姹紫嫣红园好不好？”
　　“那园子不是在大长公主府？”雪如奇道，她记得雪凝说过大长公主特地在府邸修建了一座姹紫嫣红园，收拢了浮溟大地上几乎所有的花种。既然是大长公主所建，应当在她的府上吧。
　　“少见多怪了吧？大长公主府和侯爷府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侯爷特地命人打通了墙修一道垂花门，就是为了来往方便。如今我们在二门，离大长公主府倒是近些。”雪凝细细道来。
　　“原来如此。好吧，就去姹紫嫣红园。”雪如也十分好奇大长公主是用了什么办法来修一座可以让寒热两性的花同时存在的园子？
　　二人走了约有两刻钟，才终于遥遥望见一座园林。大长公主不愧是皇族帝裔，手笔自然不凡。一进后院，无论何人都不会忽略那一座巨大的汉白玉楼牌。后来雪如才知道，牌坊上清雅俊秀的“姹紫嫣红园”五个字竟是出自先帝之手。雪如也不知道，即使乐卿公主贵为大长公主，也不允许在自家院子里修建一座这样大的白玉楼牌，由此可见先帝对乐卿公主这个妹妹之疼爱已然超乎寻常。
　　姹紫嫣红园门口本有守卫，好在二人都带了侯府腰牌，雪凝又素来是个嘴甜会说话的，因此二人十分顺利地进了园子。园内先是一条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宽敞主道，道旁种了两排树木，雪如看了，觉得像是樱花。从前她的妈妈最喜欢樱花的，每年花季，妈妈总要央着爸爸专程飞到日本看樱花节，而爸爸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妻女一游。那时候她还是个快乐无忧的小姑娘，喜欢和爸爸妈妈一起在樱花树下野餐，正如每一户普通的日本家庭，其乐融融。
　　因着季节，园中花儿大多都谢了，而梅花又不到花季，因此整个园子略显萧条。二人下了主道，经鹅卵石小路随意转着，很快就看见两间大室比邻而建，青砖筑成的大室外表古朴，不时有奴仆推着小车进出其中，一间进的是煤炭出的是煤渣，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而另一间进的是冰而出的是水。雪如一看即知这便是雪凝所说姹紫嫣红园里的暖室和冰房，却仍好奇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雪凝看着她，笑道：“你不知道了吧？这里便是大长公主殿下养花所用的暖室和冰房啊。你看那里，有烟囱的是暖室，里面种的是大长公主从南方极热之地引来的各色花卉；没有烟囱的是冰房，里面有极北之地的冰绒草等。”
　　“果然是财力雄厚，只是不知冰从何来？”雪如这下真有些好奇了。豪富人家都会雇佣民工，在冬天从高山上采冰运回家中冰库，以待来年酷暑季节使用。只是那不过是生活用冰，一看这冰房如此巨大，只怕一天的用冰量就赶上寻常豪富家庭十日了吧？
　　便听雪凝解释道：“这些冰啊，都是大长公主殿下派人带回来的，大长公主为了养花，特地建造了一间比皇宫里冰窟还大的冰窟，专门用来存放冰房所用的冰，一年四季不曾中断。”
　　“那么，府里夏季用冰怎么办？”
　　“自然是另建冰窖存放了，毕竟大长公主殿下贵为公主之尊，怎能与花草等同？”雪凝一脸理所当然。
　　雪如暗暗摇头，如此奢侈靡费，从来物极必反，虽然大长公主得先皇庇佑，只怕新皇不喜，侯府大难将至啊。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我很好奇，散尾葵和冰绒草长什么样子。”雪如问道。“恐怕不行。”血凝为难地摇头，“暖室和冰房都有专人照管，除了主子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的。我进府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呢。”
　　雪如失望：“这样啊。”
　　“不过雪如啊，嘻嘻，”雪凝促狭道，“以侯爷宠你的程度，只要你开口，侯爷一定会陪你进去的！”
　　雪如佯怒：“你这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要伸手抓她。
　　哪知此时树后突然转出一个白发老者，尖着嗓子斥道：“没礼数的丫头！在园子里也敢胡闹，活得不耐烦了不成？！”雪如听着他的声音，只觉浑身不舒服，雪凝却害怕地扯扯她的袖子，怯怯开口：“德总管，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德总管饶了奴婢们一次吧……”
　　那德总管十分不屑：“哼，罚你们俩小丫头片子，传出去也有损杂家面子！们且记好了，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雪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谢德总管，奴婢们一定谨记德总管教诲，绝不再犯！”
　　德总管这才点头：“哼，去吧！”
　　雪凝匆匆福了一福，拉着雪如落荒而逃。雪如一路被她拽着出了园子，才好不容易拉她停下，气喘吁吁：“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那位德总管是什么人，瞧你怕成什么样子，如畏狼虎的！”
　　雪如声音稍大，雪凝已急着来捂住雪如的嘴：“快别说了！德总管曾是大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内院总管，听说从大长公主殿下还在襁褓时候就伴着殿下了，殿下可是十分信任他的！他说一句话，顶得别人十句呢！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殿下体恤他，才给他安排了照顾园子的活计。府里没人敢得罪他的，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他这么厉害？”雪如皱眉，难怪自己听得不舒服，敢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公公。
　　“也不是啊，德总管平时还是很照顾下人的，只要不危害大长公主殿下和侯府的利益，他都是尽量偏帮我们的。”
　　“那你还这么害怕？”
　　“因为姹紫嫣红园是大长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地方，下人们哪里敢在里面不恭敬？刚才我们忘形了，换成从前的总管我们铁定要挨重罚的，说不定小命都丢了。幸亏是德总管，否则我们真不一定能活过今天。”雪凝心有余悸。
　　不过是小小打闹，居然也会这么严重？雪如气闷。身为下人，不但要遵守多如牛毛的规矩，而且命运总是取决于主子的一念之间，这实在不是她能忍受的。只是现在她一无财二无势，难道真的必须依附定国侯，才能做回人上人？她只觉啼笑皆非。只怕到时，想脱身就更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