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巫师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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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明一行四名巫师手执法杖，身披暗红色的巫师袍登上了祭坛。天快要破晓，砖石建造的祭坛位于高耸的山顶上，东升的太阳让它的影子笼罩西面黑压压的森林，连同山峰一起隔绝了日出的阳光。
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在日出时黑得近乎无底的深渊。
这里是荒漠的尽头，黑暗森林的边界。高耸的山崖将这片森林环抱，光滑的垂直山壁构成天堑自成屏障，数百年来这里的一切与沙漠另一头的国家毫无关系。二者相安无事，直到十三年前的那一场异变——“红瞳”。
没有任何征兆，边境的小镇首先出现了昏迷的人，他们不论男女老少都陷入无法控制的高热，这中间相当一部分人撑不过去便在昏迷中丢掉了小命，而中间醒过来的那一部分人会奇迹般地一夜恢复正常。
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瘟疫，可没有想到那些醒来的人才是异变。他们的神志逐渐混乱，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愤怒狂躁，正常的食物不再能填满他们的胃口，他们变成了怪物。
被他们攻击的正常人只要被咬住，血肉便会开始转化燃烧，最后化为灰烬。后来的巫师把这一过程称为“恶堕仪式”。恶堕仪式过后，那些人的神智便会彻底丧失，眼瞳会转化为红色，此后便不再是人，而是“红瞳”。
让人不解的是红瞳仍会保留生物的智慧，知道隐藏，知道潜伏，知道在无人处袭击，知道进食过后迅速逃离现场。
不幸中的万幸，是一只红瞳只会进行一次恶堕，完成仪式后便会立刻离开城镇，它们在荒漠上留下了大量的痕迹。
巫师们顺着红瞳逃走的方向一路追寻，最终发现了这片荒漠尽头悬崖下的黑暗森林。山崖边生长着成片的黑暗植物，散发着幽幽的蓝色荧光，孢子随风散去，那是导致异变的根源。
“红瞳”的痕迹消失在山崖边，都投身于山崖下的黑暗森林。巫师们曾经尝试着派遣队伍进入森林，结果所有队伍都一去不回，再无消息。
巫师们没法探知下方的情况，只能试着将崖边所有的黑暗植物投入熔炉，炼出散发暖意的液体“流光”作为异变的解药。再修筑祭坛，定期派遣巫师清理崖边生长的黑暗植物，异变才逐渐停止。
这场异变里，巫师哪怕是巫师学徒都无一人感染异变，故最终王决定让巫师专门负责黑暗森林边界的维护工作。
这次巫明也在派遣名单里。
祭坛中央的炼炉里是这段时间收集的所有黑暗植物，这座炼炉四人手拉手才能围住，高度巫明踮脚都看不到炉口，只能看见堆得冒尖的黑暗植物。四名巫师各站在地面燃烧法阵的一角，围住中间的炼炉，等待日出。
天边破晓，四名巫师一同施法，刹那间火舌舔上古老的炼炉，熔炼正式开始。
可能是这次的黑暗植物极多的缘故，巫明一行四人持续施了一整日的燃烧咒，其余三人都陆续力竭了，炉里的植物才完全化作“流光”。
累瘫的三名巫师席地而坐，只有巫明尚有力气，便搬来梯子爬到炉口边，拿着从行囊里取出的玻璃瓶将流光装瓶。
“殿下，第一瓶流光能否让我们三个补充一下能量？”戴着面具的巫师巫狸强撑着走到梯子边，低着头说道。
“当然可以。”巫明将手里的瓶子递给下面不敢看他的巫狸，有些无奈：“你其实不必这样的，我不是已经姓巫了吗，叫我明就可以了。”
“可是您有一双流光一样金色的眼睛。”巫狸低声说道，接过瓶子，转身去照顾累瘫在地上的同伴。
巫明看着巫狸忙碌的身影，也没再说什么。这一路来他已经做了所有的尝试，从不小心戴了一副没遮住眼睛的面具开始，这三人的态度一下子恭敬起来，不再称呼他为“明”，而是叫他殿下。
所有成为巫师的人无论之前姓甚名谁，踏入巫师一职后，都以巫为姓，老师赐名，巫师之间以名相称，见面佩戴遮住面容的面具。
巫明回过头，看向炼炉里的流光。
可自己有一双流光一样金色的眼睛。
沙漠里的国度，只有王族有这样颜色的眼睛，也只有金色瞳孔的王子王女有资格继承王位。
王族的三王子，自幼展现出强大的巫师天赋，三岁赐血于守护兽，直接让守护兽蜕变成只有巫师能够豢养的光明鲲。巫师协会的会长求到王的面前，收下了三王子为徒。
这在巫师之间不是秘密。
世人只知三王子莫名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权利，不知巫明的存在。可是，只要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巫师们只会叫他殿下，不会叫他“明”。
巫明还未从纷杂的思绪里抽身，“碰——”的一声，是玻璃瓶坠地碎裂的声音。
巫明条件反射地看向巫狸，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一脚踏空，摔下梯子。
不知发生了什么，刚刚还瘫坐在地上的两位巫师一位埋首于巫狸的脖间，一位咬住了巫狸递瓶子的手。
那双被咬住的手，隐隐透出暗红的光。
燃烧的血肉，在此之前只是巫明从老师口中听过的有关恶堕仪式的描述，没想到此时竟发生在巫明面前。
来不及反应，恶堕便结束了，两只化为红瞳的巫师，留下一地的灰烬，转身跳下了祭坛，消失在了黑暗里。
“啊——”强烈的失重感让巫明眼前一黑，像跳缸的鱼一样，翻身弹起，咚地掉下了马车里狭窄的床。
马车内没点灯，帘子全部拉上了，巫明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得见黑暗里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三王子，您怎么了？”车外传来侍从的询问。
听到侍从的声音，巫明下意识抬高声音回应：“没什么，只是东西摔了。”
“三王子，离王宫不远了，您是先回寝殿还是另有安排？”侍卫聪明地没再多问，而是转开话题问起接下来应该去哪儿。
巫明毫不犹豫：“先去金殿，这个时候父王应该会在那里议事。”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想找睡前脱在床边的鞋穿上。
“这……三王子您是要找王吗？”侍卫有些吞吐着开口。
巫明先是疑惑了一瞬，然后立刻想到了什么可能发生的事，鞋也顾不上了，扑到车窗边，猛地掀开帘子，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燃烧的太阳：“王现在在哪？”
侍卫猝不及防对上巫明的脸，来不及低头避讳，一时呆住。
眼前的三王子面容俊朗，常年隐于面具长袍之下的皮肤白得像是初生几月的婴儿，应是刚刚睡醒还未整理仪容，刘海散碎地垂在额前，颊边留着几道衣褶的印痕，怒火让那双金色的眼睛目光灼灼，眉头皱起也不减颜色，反倒添上几分威严。
“啊，啊……王的行踪哪是我们这些侍卫能够知道的。”侍卫的求生欲让他竭力将自己的思绪从巫明的脸上拉回三王子的问题，慌张间低下了头说：“只是这些日子，我站门岗，那些王臣早早就离开了，想来，想来王应该不会留在金殿待着才是。”
巫明听了侍卫的话，更恼火了，狠狠一甩松开窗帘，极力克制不满，吩咐道：“去问，就说三王子外出归来复命，要见父王一面。”
“是”侍从答完立刻去办事了。
巫明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父王又沉溺于哪个妃子乐人的怀抱。之前这不是没有过，只是没想到这次连每日的日常议事会都不开了，当个甩手掌柜都不肯，父王你到底……巫明想到这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停下猜测父王作为的想法。
虽然侍从还是叫自己三王子，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是巫明的人也不在少数，自己已经没有置喙父王做法的权力了。
巫明深深地呼吸开始平复着心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等下该怎么跟父王复命。
刚刚将自己惊醒的梦并非空穴来风，他确实亲眼目睹了恶堕仪式，许是场面太过惨烈，所以回王都的路上才会一次次梦见当时的场面。
一路顺利，巫明很快在王宫的花园的中心庭院找到了父王。可能看在远行归来的儿子的份上，王——乌利亚良心发现捡起身为人父的身份单独见了巫明，虽然躺在低矮的长榻上，但至少巫明这次没看见妃子乐人和王举止暧昧的场面。
“突然暴起的巫师是真的，我亲手取来流光想喂他们喝下，还没走近，其中刚刚还累得站不起来的两名巫师朝我扑了过来，他们是想抢夺我手里的流光。事发突然，我没拿稳瓶子，流光洒了一地。那两位巫师疯了一样，竟不顾流光和玻璃碎片混杂，直接跪在地上舔食。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试图阻拦没有成功。”巫明向王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王皱着眉，打断他：“你说你见到了恶堕仪式是怎么回事？”
巫明听到这话，手不自觉用力握了一下，顿了顿开口：“那两位巫师将地上的流光舔食干净后没有停下来，我看出来他们似乎打量了我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转头咬了另一位巫师。被咬的巫师的血肉开始转化燃烧，像是从内而外烧起来一样，几秒便化成了灰烬。那两位巫师完成恶堕之后，头也不回地跳下了祭坛，进了黑暗森林。”
王听到两只红瞳都跳进黑暗森林后，松了一口气，不再皱着眉头，反而语气轻松地询问起这次的流光的量有多少。
“流光这次的量比之前的要多，可是为什么……”巫明下意识先回答了王突然的问题，然后想继续强调此次出现的巫师异常感染。
“够了”王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巫明的话，好像除了流明的量，其余的都不值得关心，“既然两只红瞳都进入了黑暗森林，说明恶堕已经完全完成，清除黑暗森林蔓延出的黑暗植物本来就有风险，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去休息吧。”
不等巫明继续追问，王向某个方向一挥手，两个妃子带着女使从花墙另一边款款而来，走动间，传来脚踝上细碎的铜铃声。
也不避讳巫明在场，一个侧跪在王的长榻边为他按摩腿脚，一个净了手就开始拨葡萄，眼看着要亲自上手喂。
“……是。”巫明无法再说什么，行礼告退离开了中心庭院。父王不愿听他讲，那便去找他愿意听的人，师父作为巫师一定能知晓厉害轻重，我必须马上告诉他，巫师想。
“备车，去巫师协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巫师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