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光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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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城东。
酒家，食肆，茶楼，赌坊。这里是王都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你买不到的货物，没有你找不着的乐子。街道上王城里车马往来，行人如织。
路边一座装潢精致的茶楼二层，其中的一个窗口放下了帘子，隐约可见一个青年坐在窗边的身影，正是三王子巫明。
为什么，巫明思索着，右手把玩着小巧的猫咪挂件，食指无意识地在猫咪圆润的脑袋上摩挲。
距离自己回到王都已经过去了三日，本该坐镇巫师协会的老师不知去向，父王终日流连于妃子乐人之间，两个皇兄也对自己避而不见。巫明觉得，在自己离开王都前往黑暗森林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没有道理。巫明想，难道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便于知道的吗？我身上流着王族的血，巫师协会的会长是我的老师，有什么事情是非避开我不可的呢？
巫明眼含冷意，看向手边茶桌上展开的羊皮纸，那是他第一日去巫师协会，没有找到老师的第二日一早，议事会发来的委任书。为了阻止自己继续纠缠于“红瞳”感染巫师的异常事件，王竟然能拿出王都镇安使的位子。
镇安使能调度王都内的巡城士兵，负责王都内部的安全问题，只会交由王的心腹或是王指明的继承人来担任，议事会怎么会同意我这个巫师来做的？这样昏了头的决定，王臣通过了，在场的拥有继承权的两位皇兄竟然也没有意见？
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巫明只觉得这份委任书就像是鱼钩上的蚯蚓，捕鼠夹上的奶酪，是为了能最后达成目的必要的养料。
巫明想不明白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除非这件事和他自己本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王臣和王兄不是能舍弃自身利益的人，能让他们都做出让步的好处，是他能给得起的吗？
巫明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又连着去了巫师协会两次，结果都没找着人。
臭老头儿干吗去了，信都不留一封，巫明接连碰壁受了一肚子气，没好气地在心里吐槽，找不到人就算了，为了强制抓自己去干活儿，镇安司竟然能派人大早上的来堵他这个三王子的门，还美其名曰方便镇安使巡城。
想到这，巫明的脸色更黑了，觑了一眼桌边站得笔直的武士。
武士叫吴济，今天一早就守在自己屋前，见面就是“今日镇安使巡视何处”一句话劈头盖脸地砸来，巫明想推辞不去，他居然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了备份的委任书。
见委任书不从者以违抗王命论处。巫明没法，被赶鸭子上架。
既然干活，那就得好好儿干，不然一个大意失职，也是巫明的责任。稍加考虑，巫明决定从人聚集得最多的城东开始巡视，人多的地方一旦出现不安定的因素，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不惹人注意，巫明挑了个茶楼二楼临街的包间，放下帘子，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的脸，里面的人却能看到街道上发生了什么。
突然，巫明发觉不远处的街角，人群渐渐聚集了起来，不光是路上的平民百姓，就连马车也停了不少。
“那边是怎么回事？”巫明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那中间被围着的是······？
“哦，三王子您不知道，这人是几月前才刚进王都的流浪歌手，听下面的人汇报说是边境小镇来的，没做过什么触犯法条的事，只是卖唱混口饭吃。”吴济跟上前来站在窗边一看，就知道那是谁。
这流浪歌手使的东西新鲜，有一把好嗓子和接连不断的新曲子，初入王城便很快有了听众。流浪歌手在街头卖唱是镇安司允许的，只要不扰民，爱在哪儿唱就在哪儿唱。不过吴济知道这人可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流浪歌手就算再怎么出众，也不可能吸引那些能养得起私人乐师的贵族。”巫明质疑道。王城内，只有贵族能使用马车出行，能让这些车在路边停留，不会是新鲜好听这样简单的原因，更何况那是上不了台面的流浪歌手。
吴济有些意外地看了巫明一眼，开口：“因为那人和别的流浪歌手不一样，他很年轻，而且——”吴济拖长了话。
“而且什么？”巫明皱起眉，没兴趣听吴济吊胃口，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
“他好看。”
巫明没想到，这回答如此简短。
“什么？”巫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
“确实是因为他的脸长得好看，三王子，这不是属下随口胡话，属下问过家里的妻女了，她们也都觉得那流浪歌手很好看。”吴济解释。
巫明转头上下打量起吴济来，眼里满是怀疑，可吴济诚恳的语气神色好像真的没说假话。
弦乐传来，演奏开始了，巫明被吸引了注意，回过头看向街角，听那吴济口中脸很好看的流浪歌手弹奏的乐曲。
一段轻柔的引子过后，流浪歌手开口唱道“黄沙覆地，夜未来临，日将坠地，可入我怀？·······”
巫明听着那人唱歌的声音，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些独到之处。不同于其他流浪歌手声音的沙哑，这人歌曲词句的意思好似情郎的喁喁私语，声音却极为干净空灵，和巫师协会里负责在各种重大仪式上唱颂诗歌的人的音色不遑多让。
巫明摸了摸手里一直把玩的猫咪挂件，有些舍不得。这只挂件做得极为精巧，用的银包金，猫咪蜷成一团像是在酣睡，小小的一只放在手里能完全握在手心。
这只挂件跟了巫明很久了，猫咪的脑袋都被摸索得光亮，但自己今天走得匆忙，除了这只猫咪挂件身上没带其他值钱的物什，只能当作打赏送出去了。
巫明将挂件交给吴济，让他去送给那个流浪歌手。放在吴济手里时，巫明迟疑了一下。
“······你跟那个歌手说一声，若是之后有求于人，可以带着这只猫咪去镇安司找我，只要不违反法条，我会力所能及地帮他。”巫明说完，吴济眼里满是惊讶。
三王子的许诺，这小子还真是走大运了。吴济拿着那只猫咪挂件下了楼，想，看来这人确实有点东西，说不定日后会混得很不错。
吴济拨开人群时，刚巧一曲唱完，他走到了那流浪歌手面前，将手里的猫咪挂件放到那人面前琴盒单独的格子里，叮嘱道：“你的歌很好，这只猫咪挂件是三王子的赏钱，你应该不是缺钱的，别把挂件当钱了，留着，以后要是遇上麻烦了，就带着这只猫咪挂件去镇安司，只要不违反法条，三王子会尽力帮你。”
吴济想了想，问他叫什么。
那流浪歌手歪了歪头，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吴济，见他身上穿着镇安司的暗红色长袍，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阿正。”
“只要你报自己的名字，我会带你去见三王子。”吴济暗暗记下流浪歌手的名字，转身回到了茶楼。
巫明听见吴济开门进来的声音，转头看向他，眼神时不时看向吴济空荡的手心。
吴济察觉到巫明落在自己手上若有若无的视线，以为是巫明担心自己没把挂架送到那流浪歌手手上，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完完整整地把猫咪挂件交出去了绝对没有私藏。
巫明看着吴济的右手拍着胸，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刚刚自己就是把猫咪挂件放到这只手里给出去了，再看也不会从吴济手里变出来，巫明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庭广众之下，吴济还不至于私吞一个银包金的猫咪挂架，也不会蠢到以为光凭猫咪挂件就能换取自己的一次帮助。那只猫咪挂件确实交到了那流浪歌手的手中。
巫明有些郁闷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街角那边人渐渐散去，看样子那流浪歌手已经唱完收工离开了。
怎么办，还是舍不得。巫明想。虽然这样的想法不太好，但是巫明还是希望那人快些有事找上门，他好帮完忙能快点把猫咪挂件拿回来。
巫明看看天色，今天也不早了，城东这边热闹归热闹，巡视的镇安司士兵都很尽责，没有人敢在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巫明在茶楼坐了一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最多有个手脚不干净的被发现了，很快被巡视的镇安司士兵捉住押走。
巫明和吴济结了茶钱便离开了。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个流浪歌手背着琴盒，找到了巫明哥吴济待过的包间。
这流浪歌手便是数月前离开边境小镇前往王都的阿正，他在途中遇到了那个在水店打水的行商，那行商见阿正也要去王都，便捎了他一程。
凭借着老人教给他的所有关于流浪歌手的事，阿正逐渐在王都站稳了脚跟，甚至还帮了那个行商一把，算是还清了捎他的人情。
阿正以为，自己会像老人一样，流浪在街头巷尾，唱一辈子的歌，按部就班地活着。自己的生命会像埋在灰烬里阴燃的木炭，烧得很慢，但总有一日会无声地燃尽，被人发现在某个街边长眠不醒。
可是，今天收到的那个猫咪挂件像是涌入的空气，让本来缓慢地燃烧一下子成倍地剧烈起来。阿正摊开紧握的手，猫咪安稳地蜷在手心里。此时已是傍晚，昏暗的包间里，他却感受到了这只猫咪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感受。
阿正没有办法描述出那种感觉，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传来温热的“触”觉，“看”到了那些散发的光，他甚至努力地“嗅”着。
他想要更多的光，他无法自拔地陷进一种狂热的渴求里。
阿正感觉到身体在发烫，自己的体温不受控制地上升。但阿正看不到的是，自己那双眼睛里，浅淡的湖蓝色闪过几丝暗红。
手在颤抖，阿正突然咬住猫咪的一只耳朵，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被咬住耳朵的猫咪陡然身上分出了几缕光，被阿正吞了下去。仿佛从光里获得了抵抗渴求的力量，阿正逐渐控制住自己，如鼓的心跳也平复下来。
半晌，阿正松开牙关，低头观察起这只蜷在自己掌心酣睡的猫，原本光滑的尖尖的耳朵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印子。
刚才那样的混乱，自从被老人捡到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再陷入那样的困境。可是这个挂件，先是让他陷入混乱，而后又分出莫名的能量，消减了混乱。
阿正极度厌恶混乱，那会让他发觉自己身上异于正常人的地方，他不想成为异类，不想在混乱中疯掉，他想做人。
我要去找他，阿正将那只猫咪攥紧在手心里，看向窗口。
入眼的是沉沉的暮色，阿正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时候了，我还是先去找睡觉的地方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光的诱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