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康馨综合医院3 ...
-
略微生锈的铁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二十号病人被五名护士严抓死守地架到一间明亮的室内。
稍稍偏头,只见墙面和地面留着些许痕迹,但更多的是溅在墙面已经干涸变黑的血渍。
室内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角落还堆放着一具尸体和许多零碎的白骨,仔细一看,甚至还有属于人类的牙齿。
而那具尸体躺在地板上,全身猩红一片,像被剥去皮肤表层,上面满是被切割的伤口。
要是有机会推动尸体致正面的话,他就会看到尸体的上半身被掏出一个大洞,里面的肾、肝脏,包括身体的其余部位,眼球、四肢和耳朵,一切有价值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飞。
二十号病人满是血丝的眼球快瞪破眼眶。
第七感告诉他,这个恐怖阴森的地方进来就没命活着出去了。
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不要命似的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铁门关闭。
他眼珠子没有规律的快速晃动,精神看上去很不稳定,冲面前的护士们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拐卖犯,我是正常人,根本就没病,也不属于这里,我看真正有病的是你们这群脑子坏掉给恶魔当狗的人吧……”
“等我出去了,一定会报警的,一定会!”
护士们像是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全程默不作声,让他一个人自我内耗。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开铁门走进来,都没问什么病,睨了他眼:“骂的这么难听,看来病情已经恶化,先准备电疗。”
等被护士们脱光衣服,浑身赤裸地绑在了一张有束缚带的病床上,二十号病人望着病床前摆放的各种精密仪器,锐气瞬间被搓没了,吓得转了话锋:“你们,你们放过我吧,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保证出去不报警,也不把这个医院的误诊说出去。”
医生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沉稳有力的脚步此刻化为满满的压迫感,遏制住弱者的发声部位。
圣洁的纯白灯光自天花板映照在医生的脸上,使他那平静得仿佛在看待死人的目光暴露无遗。
开口的语调温柔舒缓,宛如地狱的救赎,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如坠深渊。
“放轻松,电疗能扩张你的微小血管,调节血液循环和内分泌,有助你缓解病情。”
“不,不要……”
眼睁睁看着护士扯动五颜六色的电线,将垂落的电极片一个一个拿起给他脑门贴好。
二十号病人一脸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却因四肢被禁锢束缚带而动弹不得。
护士们完成任务,全都愉悦地眯起眼睛,等待着一场灵魂和视觉契合盛宴的到来。
“救命啊,救命啊!” 二十号病人一边疯狂扭动身体,一边扯着嗓子拼命喊着救命。
医生很满意他现在痛苦绝望的表情,内心变态的欲望达到满足,他果断按下仪器的按钮,将电流的频率调到了最大。
“啊啊啊啊——”
钻心的疼痛让男生不受控制地吼叫出声,狼狈的泪水和充满尿骚味的液体弄湿了他身下的病床垫子。
医生瞧着湿了大片的床垫,见状拿过手术刀:“啧,身体的膀胱和肌肉系统都退化了,看来你这病情严重到治不好了,为了保证我们医院百分之百的治疗成功率,你该为医院奉献出自己仅剩的价值了。”
话音刚落,二十号病人都来不及张嘴痛呼,医生握着手术刀的手优雅丝滑的落于他白皙的肌肤,一刀一刀手臂拉扯的幅度变大,刀的起落也越来越迅速,都快出了残影。
随着医生的动作,二十号病人身上的皮肤慢慢消失,可并未伤及皮下的肌肉组织。
很快,他身体和书本上的人体结构图一般无二,鲜红的血肉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活跃地微微跳动。
他躺在病床上,鼻息渐弱,身体像被活刮了似的,全身血肉模糊,猩红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病床,潺潺地流淌至地面,嘴唇闭张闭合想要吼叫,声带却被溢出的鲜血堵死。
“放心,等我取完你上半身的鲜活器官,就给你个痛快。”医生边说手里的手术刀边划开面前人的肚子。
“啊嗯……”
胸腔剧烈起伏,挤压出两道闷哼声,然后迅速瘪下,趋于平静。
自电疗后,二十号病人连声求救都没喊出来便没了性命。
没想到还没取完器官病床的人就没了生机。
医生眼神略显遗憾,但他是个大度无私的人,还是照旧履行了两人之间的诺言,掏完他上半身的器官,给了他一个痛快。
圆鼓鼓的脑袋滚落在地上,像皮球似的弹动了两下,头颅断口处被手术刀切的连一滴血都没有溢出,或许溢出的也被鲜红的身体稀释,分不清是哪流出的鲜血。
医生又用同样的仿佛切断了二十号病人的小腿和身体其他有用的器官。
他的手臂来回收缩,使得白大褂也蹭上了鲜红血液,犹如身处生死交界,在阴暗的土壤里以夺目的姿态燃尽一切的曼珠沙华。
……
席雀一踏进诊疗室,身后的铁门就缓缓合上了。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维保持活跃,扫视着室内的布局和摆设。
诊疗室的布局和她病房差不多,主打一个洁简,一张病床、办公桌,加一个存放病人药物和病历的柜子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席雀凝视着坐在桌后穿白大褂的身形偏瘦的李君越。
之所以如此确定他是李君越,是因为整间诊疗室只有他一人。
他应该很不喜欢人多和打扰,所以护士长被隔绝到了门外。
李君越捏着病历单,抬头,那张俊美的脸上忽而荡出一片清浅笑意,“是18号病人吗?”
“嗯,我是18号。”席雀点头。
李君越看着她的病历,“你的病还挺复杂的,妄想症外加反社会人格。”
席雀刚坐下,脑子懵了。
她知道自己是病人,但没想到会是名精神病人。
不过这样,她手臂被两指抽出的红痕一下子显得合理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是有病自己抽的!
并没有像二十号病人那样极力地为自己辩解,出声反驳没病,席雀眉宇轻皱,眼神一变,瞳孔里瞬间溢满担忧,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李医生,我……我的病会很难治好吗?”
“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了。”
李君越放下病历,哽住片刻,似是寻找到合适的话语,安抚她道:“虽然复杂,但还好你发现的早,病情还在初级阶段没有恶化,按时吃药就行。”
席雀假装松了口气,缓缓道:“那就好,我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有李医生在我很放心,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我再也不想那样恶意揣测别人,也不想在伤害别人,形容不出有多难受,就是很疼,很痛苦……”
她后背挺得笔直,语调淡淡的阐述着,冷静克制地走向崩溃,字里行间的情绪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仿佛真的是被病症折磨的身心俱疲,体无完肤。
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很符合妄想症这类病人歪曲信念,病态判断的现状。
她在心底已经默默将他神化了。
李君越这样想,抿了抿唇,对她的依赖很受用,叮嘱道:“放松心情是病人最需要的,你先在这闭眼放空思绪静坐,我给你取今天该喝的药。”
取个药还让人闭眼?
席雀眨了眨眼睛,见李医生起身走到放药的柜子前,在他转身看向她的时候,闭上眼睛,静坐了一会儿。
本来想睁个眼睛缝偷看,但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她,席雀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的这么仔细,难不成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听话闭眼?
尽管规则3说了,医护人员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病情考虑,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不管李医生做什么,身为病人的她得信任他。
但这条规则不是错的吗?
席雀想不通,但当下情况来看,她要是不听李医生的话睁眼就会触犯规则,然后等待被抬走或者发疯死亡。
“好了,睁眼吃药吧。”
不知过了多久,得到李医生的允许后,席雀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面前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像糖豆一样的药粒。
席雀嘴角抽搐了下,满脸都写着抗拒。
是药三分毒,这一堆药吃完,她不死也得瘫。
趁着在李君越去端水的缝隙,席雀并未提及药物,而是故作轻松的感慨。
“李医生,诊疗室的隔音效果真好,我静坐的时候以为会有很多让我不安的声音,没想到开始后,那些纷乱嘈杂、癫狂嘶吼通通从我耳边消失,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李君越接二连三地被夸,有点飘飘然了:“那当然,我的诊疗室隔音效果是整个医院最好的,双层隔音板,保证你在治疗时接受最好的服务。”
面前的李医生一脸自豪,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席雀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耳朵。
照他这么说,诊疗室拥有双层隔音板,而她刚站在门外居然能听见室内模糊的说话声。
她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逆天了?
李医生将装满水的纸杯放在她的面前,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提醒道:“该吃药了。”
温柔的嗓音明明毫无杀伤力,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席雀忍不住屏息凝神,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这药看起来就不太能吃,具体成分她也不知道,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真是帮病人稳定病情的药物。
结合前面那些吃过药出门行为异常的病人,席雀猜测这药多半是使身体负面效果增加,病情加重、精神紊乱的药物。
药吃的越多,病人的污染程度也会随之加重,最终成为「祂」的信徒,规则世界的养分。
她要真听他的话吃了才是脑子有病。
可她不能当面反抗,拒绝吃药。
席雀一手抓起桌面的那堆五颜六色的药粒,另一只手并未伸手端起那杯热水,攥紧成拳放于身侧。
不止是药,这热水也不能喝。
进诊疗室时,陆且行特意叮嘱过她医生给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入口。
这任何东西自然也包括了李医生倒的这杯热水。
热水里多半也添加了辅助药剂。
直视着紧盯她一举一动的李医生,席雀喉结滚动,觉得该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张开攥紧成拳的那只手,掌心露出从陆且行那顺来的笔盖,席雀手下使力,大脑近乎不假思索地果断将笔盖扔向李医生的裤腿上。
笔盖与裤子的布料发声碰撞,由于重力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医生愣了下,警惕性极强的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看清地面上的笔盖,和他经常使用的黑色签字笔盖一模一样,弯腰捡起笔盖,再抬头,席雀掌心的药粒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将笔盖放回桌面,他发现自己黑色签字笔的笔盖全部都整整齐齐地盖在笔上,并无缺失。
李医生瞳孔收缩,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盯着坐他对面的席雀,伪装的温柔体贴顷刻间崩塌,露出猩红的獠牙,恨不得将欺骗他,耍他玩的席雀生吞活剥。
“药呢?”
席雀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面色无常,无比淡定道:“为了早日康复,我当然全部吃完了。”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阐述今天吃什么了一样,风轻云淡又不失真挚。
“你在骗我。”李医生不假思索的肯定道。
药粒消失的无影无踪,水杯的水也少了一截,李医生自知理亏,却还是笃定她没吃药。
席雀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眸子:“李医生,我是个病人,病人当然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吃药,肯定要吃药啊,不吃药病怎么能好,我会乖,会听话的,不然我病没治好,家里人会抛弃我的。”
开头还能说两句带逻辑的话,之后席雀越说越乱,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但话语间断断续续的字词都非常真诚,不打弯弯绕绕,直白的将自己的一切剖析给李医生看。
“那这只笔盖是你的吗?”李医生拿起笔盖,放在她的面前问。
席雀摇摇头:“不是我的,我后面那名十九号病人的笔盖,他刚笔掉了,笔身和笔盖分离,我帮他捡起来,只把笔身给了他,笔盖还没给就被护士长催着进来了。”
李医生怀疑地扫视了席雀一眼,显然对她说的没有全信,说话的逻辑都没有,谁能保证她是真的吃药了,而不是病发幻想自己吃药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打开电脑查了下办公室的监控。
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没吃药的病人。
席雀嘴里还在碎碎念地说胡话为自己开脱,唇角却勾起一抹不已察觉的弧度。
事实上,她从进门就敏锐地发现了李医生藏在角落的监控。
刚才特意假装仰头吃药,嘴唇抿着杯沿,从监控看的画面就是,她因为一口吃完所有药粒,着急喝热水,端起热水嘴唇刚挨住杯沿就往嘴里灌,像是被药卡住喉咙,猛地反胃了下,有不少热水从唇角流了下去。
一系列操作,堪称完美。
没有漏一点马脚。
果不其然,李医生没能如愿的找到证据,气的咬牙切齿。
“李医生,我真的吃药了……”
席雀用袖子捂住那双毫无泪水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似是在委屈李医生不相信她。
李医生不可置信地来回拉监控的进度条,一连拉了三次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席雀没撒谎,确实是把药吃了。
要不是规定了一天只能给病人吃三次药,李医生保准会再给席雀配一次药,亲眼看着她吃完。
他嘴唇微张,根本没心思去想如何挽回自己已经破碎的形象,固执道:“你站起来,我搜个身。”
哪怕是看完监控,他依旧不信笔盖是凑巧摔落,席雀吃完了所有药。
席雀心里把李医生暗骂数遍,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不动声色地刚站起身,诊疗室的门被敲响,开了一道裂缝。
护士长又细又嗲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李医生,您好了吗?马上就到病人洗漱的时间了,门外还有最后一位病人。”
李医生收回看表的目光:“叫十九号病人进来吧。”
通常一个病人是一到十分钟的诊疗吃药时间,而面前这位十八号病人花了近二十分钟,已经超出规定时间一大截,再继续拖下去势必会推迟后面的洗漱时间,打乱正常的作息表。
席雀:“李医生,你相信我,千万不要放弃治疗我。”
“你……”李医生看着席雀眼眶湿红,满眼委屈的样子,脑袋也跟着发疼,“走吧走吧。”
反正就算今晚这顿被她躲过没吃,明天还有三顿药等着她呢。
总不可能次次都被她躲过去。
见李医生表情过于嫌弃,席雀把眼泪憋了回去,轻轻擦拭着湿润的眼角。
“谢谢李医生。”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已经打开的门外走。
与被女护士长推着的陆且行擦肩而过,席雀由于走的太过着急,脚下一崴,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
陆且行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将她摇摇欲坠地身形揽住。
一张纸球顺势递到了席雀的掌心。
席雀挑眉,强压住内心的惊喜,嘴上向他道歉道:“抱歉,刚不小心脚底打了个滑。”
女护士长不满地瞪眼警告她:“走路看着点。”
“我会注意的。”席雀不想惹事,冲护士长笑了下,眼角弯弯的模样格外漂亮。
等席雀走后,护士长抬眸对上李医生晦涩不明的眼神,脸上的表情蓦地一变,讨好地笑了笑:“那个……打扰了,您继续。”
康馨综合医院的护士不管在病人的面前有多凶,到了医生面前也得收敛脾气,唯唯诺诺。
那是一种不容反抗的天然压制,令她心生恐惧。
护士长走出治疗室后,李医生拿起桌面十九号病人的病历,扫了眼,感慨万分:“你这病怎么跟叠bug一样,双腿残疾、中度抑郁症、精神分裂还有轻度强迫症。 ”
见男人坐在轮椅上,半响不吭声也不动,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白大褂上不存在的灰尘,翘起二郎腿,没急着让他吃药,骨节分明地指尖敲了敲笔盖旁边区域问,“这笔盖是你的?”
“嗯。”陆且行应了声,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像是早有预知,拿出缺了笔盖的笔身,放在李医生的眼前。
李医生一口气硬生生地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憋的他胸腔闷疼,面容都不禁扭曲起来,却不自知。
没想到十八号病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席雀回到病房,径直走到病床边坐下,没听见护士长跟来的声音,攥紧袖口的手掌松开,自然垂落在被单。
五颜六色的药粒没了阻碍,哗啦一下,纷纷从她袖口滚落出来。
脖颈处的布料已被没喝漏出的水浸湿,湿漉漉地紧贴着每一个毛孔,闷地让人烦躁。
席雀解开衣领处的扣子,抬手擦着额前不知何时密布的冷汗,整个人心脏突突直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庆幸。
要不是刚护士长及时叫停,她真被李医生搜身的话,这些没吃的药粒和藏在裤兜的手机肯定全会被查出。
本来内心都提前找好说辞,到时候直接甩锅说她妄想症又严重了以为自己早就吃了药粒。
病人发病可不叫撒谎,李医生应该不能把她怎么样。
谁能想到护士长在最后时刻,恰到好处的出声恰巧救了她,让她的谎言没被拆穿。
席雀总觉得自己平时的好运都落在危机时刻才会猛然触发,救她一命。
经过进诊疗室与李医生周璇后,席雀确定这个医院是有问题的。
联系起之前站在门外,从前十七名病人治疗时模糊听见的字眼,席雀怀疑康馨综合医院主攻的是精神科,因此住院的精神病人比较多。
收拾好放在柜子的晚餐已被医护人员处理,席雀纤细的指尖在桌面划过,蓦地弯腰打开了床头柜子。
台灯还在,不过放的位置不对,和之前的有所出入,似乎被人拿起移动过。
席雀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要是违规的话,台灯肯定会被没收。
没没收是表示可以使用台灯吗?
盯着门板看了许久,席雀察觉病房内久久没有传来落锁声,拧了下门把手,发现居然是可以拧动的。
下一秒记起护士长催促李医生的话,说马上就到洗漱时间,刚想逃出病房的心,像被泼了盆凉水,全身锥心刺骨的寒冷。
打开陆且行给的纸条,上面写着一段简短的话语,一如他平时的作风。
「等会儿洗漱来角落。」
她连洗漱的地方都没见过,哪来的机会抢在其他人前面率先去角落。
两人明明是同时进来的,他怎么就知道的那么多?
怀疑如疯长的藤蔓迅速占据了她全部思绪,回想起进治疗室前他的叮嘱,席雀眼眸微眯。
他看起来,似乎对这个康馨综合医院怪谈很熟悉。
21:00。
病房门被敲响,席雀明白到了洗漱的时间,抱着洗脸盆走出病房。
有一说一,这个医院给病人准备的东西还挺充分的,洗漱用品更是一应俱全。
“从楼梯有序下到二楼洗漱。”护士长厉声道。
一个人看管不过来,不知从哪叫了几个医护人员,跟她一起监管着十九名病人。
二楼不是停尸的区域吗,为什么让他们去停尸房洗漱?
席雀不敢深想,但不得不说,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
有名医护人员指着陆且行,冲护士长道:“他怎么处理?”
护士长一阵头疼,医院还是第一次进双腿残疾坐轮椅的病人,让医护人员推着坐轮椅的陆且行从电梯下到二楼。
余下的众人见此眼底并无情绪波动,有序地走入楼梯口。
席雀瞥了眼,收回视线,被前挤后推地顺着人潮下楼。
“小妹妹,你头顶怎么长了只血红的大草莓?”
身后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席雀充耳不闻。
她头顶怎么可能长草莓这种东西。
席雀不由得加快下楼的步伐,奈何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她也无法前进半步。
“怎么回事啊?”
“停你妈的,谁停下就直接从谁的身上踩过去,不知道洗漱也有时间限制吗?”
“我不想被关禁闭,你们倒是快走啊!”
超过洗漱时间没回到病房是会被关禁闭的吗?
会被关在哪里?
思索之际,蓦地,席雀后背被盆子的边沿硌得生疼。
身体一僵,机械般地缓缓扭头,就看到原本开口说话的男人正在小幅度地咀嚼着什么,像是怕别人发现动作不敢太大,吃东西的速度非常慢,硬物嚼碎碰撞摩擦发出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诡异的是周围其他人都好像没听见似的,前面有人直接从停下的人身上踩过去,楼梯的人流再次开始涌动。
“喂,傻站着干嘛呢,快点走!”
“快点快点。”
席雀被人推着肩膀,催促声致使她无法停下脚步,只得赶快下楼梯。
走出楼梯间,紧张焦灼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席雀和众人聚集在二楼的走廊,等待着医护人员到齐下达去洗漱间的指令。
等待的空隙,有人提出质疑:“这个怪谈真奇怪,二十人的大型怪谈,还是高等b级难度的,结果只给了九条初始规则。”
“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不修边幅,满头卷发的中年男人哼笑一声,“越是高等的怪谈,规则越少,怪谈内的自由度就越高,意味着所设的陷阱无处不在,我们随时随地都会踩坑死亡。”
听着像个有通关怪谈经验的老手,席雀选择当个沉默的混子,竖起耳朵认真听完,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怪谈还是这样的,难度越大规则越少。
那难度最大的怪谈岂不是没有规则?
席雀打了个冷颤,瞬间把这个想法踢出脑海。
世界建立在秩序之上。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就是最初的原始秩序。
规则是秩序的形式,社会也建立在习惯、约定的俗世规则之上,经过历史的演变愈发完善分明,现被称为道德和法律。
自由不是毫无准则,人再怎么向往自由,最终还是要进入到一个规则体系内。
没有规则的的世界……席雀不敢继续往下想。
那世界将会变成混沌的人间炼狱。
有人见卷毛男有经验,趁机问:“护士长和她找来的这些医护人员都穿的蓝色制服,我们可以信任她们吧?”
有个短发女生抢在卷毛男开口前否决道:“可以信任,但不可以完全信任她们。”
卷毛男点头,补充道:“以我之前进入的两个高等怪谈来看,那条信任白色制服医生和蓝色制服护士的规则是错误的,一般能完全信任的npc至少得到最后我们自行发现,而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规则里,还这么明确的告诉我们。”
席雀之前经历的都是低等和中等怪谈,第一个高考规则怪谈连人都不敢信,更别提npc了。
完全信任的npc她就想到了207寝室怪谈遇到的李珊珊。
现在这个不知真正多少人的高等怪谈,完全信任的医护人员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有绝对安全的病房,怎么看都不靠谱。
不是不对劲,是非常不对劲。
只是席雀比较好奇,那个红白相间制服的医护人员又是什么鬼?
经验虽然比在场的不少人少,但席雀和其他老手都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红白相间制服的医护人员,只会更加危险。
“不管能不能信任,现在我们都得听她们的去洗漱。”那个下楼时催促众人下楼,不想关禁闭的寸头男人皱眉说,“我已经来这里三天了,那些不听从护士长指令,反抗她的病友……下场都很惨。”
“排队吃药时,那个说自己没病被架走送去手术室的男生你们也都看见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陷入了迷茫中。
短发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席雀也觉得挺无助的,这个怪谈明显比她之前进入的那三个怪谈自由度更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听这个男的说完,席雀能确定,他们这二十个人中,并不都是同一时间进来的,有人已经进来好几天了,或许也不乏有人是之前进入怪谈信了第9条规则,选择留在这里。
就这还没分,原住居民和被污染的人类。
席雀越想越头大。
她这些病友的成分都太复杂了!
凝视着走廊尽头挂着的那张立志名言,席雀发现二楼的走廊近乎是完全复刻了医务室。
那医务室的病房会不会也和她之前去的那个一样?
不过令席雀失望的是他们洗漱的地方并不在二楼的房间内,而是角落的一处大通间。
里面有近五十个水龙头,因为不是厕所,洗漱池男女不分,席雀抱着洗漱盆跟着人群一起进去。
目光特地留意了率先走进洗漱池的几人,都是老手,若是刚进医院的对环境不熟肯定不会贸然进入,而那些呆久了的病人知道医院里什么是安全的,身体会快过大脑,非常自然的走进洗漱池。
标记了几个动作熟练的人,席雀收回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脚步,抢先到角落的两个水龙头前。
不一会儿就看到被医护人员推过来的陆且行。
“陆……”席雀想到了什么,喉咙发出的音节突然卡壳。
护士长叫人的时候都叫的是衣服的编号,且门口贴着的信息也没有病人的姓名,说明病人的姓名不重要,或者说是个违禁词。
洗漱池的环境并不是多好,加上人多,一时间吵得人脑袋都嗡嗡的,医护人员眉头紧皱,实在忍受不了了,抬脚离开洗漱池。
临走前对陆且行说:“你先洗漱,等会儿快到结束时间了,我再来推你回去。”
席雀获得期待已久的相处空间,结果想问的事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问起。
两人眼对眼,沉默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轰然炸开,仿佛与喧嚣的洗漱间隔了屏障。
陆且行率先开口,“之前想问什么?”
之前想问的东西与陆且行现在给她带来的疑问,在某种意义上,诡异的不谋而合了。
席雀扭开水龙头,用盆子接水的间隙,扭头询问他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样貌,音色,身体都与陆且行本人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不搭边。
音色还能勉强说成是假音,可这样貌和身体绝对超过了扮演的范围。
“学校给的一种道具,怕现实中被人记恨,进入怪谈能变换样貌和声音,防止别人记恨,以此来保护自己的身份。”
学校居然还有这种道具!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不错,七天早八晚九怪谈遇到的陈林,多半也是用了这个道具。
他从头到尾,连带着名字和头发丝都是假的。
至于目的,席雀现在还没想明白。
“所以你腿的残疾……”席雀目光落在陆且行的腿上。
陆且行应声:“嗯,装的。”
他的嗓音磁性又沙哑,要不是席雀认出了本人,真的很难想象这层皮下会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席雀问:“可咱们学校不是每次都广播通报姓名吗?”
“只能保证你在怪谈内是安全的,不会被仇人认出追杀。”
席雀被他成功说服了:“也对。”
变换器每次变换的声音和样貌都是不同的,离开怪谈这个变换器也会失去作用,只要保证在怪谈内不会被仇家追杀和捣乱计划就行。
“学校拥有这东西的人多吗?”
席雀可以排除在七天早八晚九怪谈遇到的陈林绝对不是陆且行。
现在想找人,就得先缩小范围。
陆且行想了下:“不超过五个人。”
五个人,范围不大,席雀觉得很容易就能找到。
正欲开口在问些与副本有关的东西,就看到前方披头散发正在刷牙的女生突然侧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嘿嘿嘿的笑了。
傻了吧唧的。
席雀转过身不去理会,偏头注意到有好几个病人不知何时都变成了这个傻样子,甚至还神经兮兮地哼起了歌。
尤其是刚刚下楼时,她身后那个偷摸着,小心翼翼咀嚼东西的男人,这会儿直接暴露本性,正大光明地啃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手指的皮肉被啃食得鲜血淋漓,露出森白指骨,他本人却神情呆滞,不知疼痛似的地继续撕咬。
“刚才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洗漱池有问题!”
……
耳边嘈杂不已,席雀大脑却冷静到可怕。
下楼时就已经有人不对劲了,只是大家焦急讨论都没发现罢了,那个说洗漱池有问题的人明显是被吓得胡扯一通扰乱视线。
席雀问:“他们这样是因为吃了李医生给的药?”
她怀疑是李医生给他们吃的药,药效发作了!
陆且行道:“有些病人本身就有病。”
席雀明白他说的是怪谈世界的原住居民。
本来都是精神病,这样神经兮兮地也没啥,突然两个病人像得了狂犬病似的,撕咬在一起。
刺耳的尖叫混杂着水流像一把火,一下子点燃了洗漱间。
短发女惊了:“我靠,这怪谈居然还给我搞怪谈般生化危机?”
“别打了,再打小心把护士长招来了。”有人吼道,想要拉开撕打的两人,却无从下手。
“怎么回事?”
负责陆且行的医护人员走进洗漱间,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去叫其他医护人员。
猩红的鲜血化进水里大面积的扩散,浓重的铁锈味刺激着每个人脆弱的神经,席雀看到原本两个傻了吧唧的病患也被刺激的加入了撕打。
短发女立即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洗漱池的问题,是治疗室吃的药!”
“他们是吃了药才会变成这样!”
有人反驳:“你别胡说,我也吃了,我怎么没事?”
卷毛男震惊地看向出声的那人,目光又转而扫视其他人:“高等怪谈里的东西你们都敢吃?况且这还是医院怪谈,医生给的药是万万不可吃的!”
寸头男皱眉:“难不成晚上那个饭你没吃吗?不吃饭你会饿死的。”
卷毛男摇头:“我没吃,这个怪谈三四天左右,不吃饿不死,吃了肯定会出事。”
“怎么办,我不仅吃了药,还吃了饭!”
“主治医生坐我对面看着,我也吃了那些东西,难不成我马上要变丧尸了?”
……
一边是血淋淋的行凶现场,一边是为自己生命恐慌担忧的人群。
席雀看到被她标记的几个人中,有人蹲下身恐慌崩溃,有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定模样。
害怕有可能是装的,但这么淡定除了面前的陆且行,其余人她敢肯定绝对有问题。
短发女和卷毛男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都有情绪波动,这些置身事外过于镇定的人,显然不是原住居民、污染者就是之前选择放弃回到现实留下来的人。
之后面对他们,她得保持警惕,特别小心。
等女护士长带人来到现场,已是血流成河。
一个满面血污的头颅从血泊里缓缓抬起,血红的双眸瞪的极大,垂死的眸底闪烁着一抹兴奋的幽光。
“把他们拉开。”护士长目光沉沉,脸黑的能滴墨。
“其他人有序回到病房,不准待在这里了。”
有一部分使用道具避开喝药的正常人,在看到这一幕发生后,早早的就逃出洗漱间,迅速地钻进楼梯间向上飞奔。
卷毛男和短发女闻言,也跟着其他人陆续离开。
唯有席雀站在原地,望着跟得了狂犬病一样撕咬的四人,缓缓开口,朝旁边人肯定道:“这个医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且行抿唇:“等所有人都睡着后,我会敲你的病房门。”
席雀瞳孔撑大。
满脑子都是他怎么离开病房来找她?
她一直在寻找离开病房的方法。
从进入治疗室后,席雀就明白这个怪谈不同以往,是一个探索怪谈,所以他们不仅仅要在自由活动期间去探寻,还要自己找机会。
毕竟有些地方出现,是有条件的,可能就在晚上这个时间段出现。
刚才负责推陆且行的医护人员大步走过来,席雀只得将疑问都吞进肚子里。
临走前,席雀回头看到陆且行在腿上扣了一下。
她撩了撩自己的发丝,脚底踩着地面悄然地退出人潮,飞快地转身跑进之前她在医务室躺的那间停尸房。
一直以为怪谈中的场景都是「祂」凭空捏造的。
但看着这和原本医务室一模一样的病房,再联想起之前的是207寝室、食堂和5号教学楼。
席雀怀疑怪谈平日里都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作为副本开启的时候,他们这些处在怪谈世界的借住居民可以随意进入。
若是建造大型怪谈不需要「祂」花费太多力量,那开启和维持一个怪谈总该需要力量。
如果「祂」开启和维持大型怪谈消耗的力量得不到相应的力量回馈,甚至是被损毁,「祂」会不会因为能量不足抛弃掉怪谈?
席雀不由自主地手攥成拳,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污染源的摧毁对「祂」的打击绝不是轻飘飘极为有限的,尤其是等级越高的怪谈,摧毁污染源会阻止「祂」开新的怪谈和抛弃旧怪谈。
可惜猜想始终是猜想,正处于等待更多信息证实的阶段,她没办法果断下结论。
席雀朝着停尸床走近。
停尸房就是太平间,里面的温度很低,一张张停尸床上摆满了尸体,死者的身体被白色被罩覆盖,连脚丫子都没露出,只有一双双白皙病态的手腕裸露在空气中,手腕还挂着对应的编号信息。
每一位死去的病人编号都在二十以内,主治医生都是李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