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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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廖衡卧室对面，是一间被粉红色油漆反复刷过的房门，房门角甚至因陈年老旧而掉漆露出原木，怎么补刷都无法将木纹复盖住，也不能让色彩饱和，房门上挂着一个木板，用了很多兔子和花朵图案装饰，上头写了两个字－廖昧。
路遥知细细品味着这扇木门，扭过头来看向被梁燕半关上的木门。相较之下廖衡的房门极为简单，天蓝色刷漆，房门挂着廖衡名字的木板。
透过门缝中看着廖衡泪流满面的容貌，以及坐姿笔挺的梁燕，可真是完美的形成了特别的划面。但是路遥知看不见梁燕的表情，要是看见了就会觉得廖衡的卧室是一间审讯室。
路遥知抬手敲房门，轻声开口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约等了五秒左右，一道软糯甜绵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请进。＂
＂喀啦－＂
卧室内飘着一股浓郁的花香，第一入眼的是一面粉红色的墙，墙上还有用着划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兔子，一群兔子在草地上欢跳着，草地上生长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缤纷绚烂装饰着小女孩的卧室。
第二入眼的是穿着着粉色打底兔子图案错落的睡衣，同时也是这卧室的主人，廖昧坐在铺了粉色床单的床铺上，双手抱着目测一米高的兔子娃娃。
廖昧的眼神许兴是在放空，自然平垂的眉尾，瞳孔上毫无光芒，嘴唇半开着，双腿蜷缩在被窝中，怀中的兔子被紧了紧。
模样看上去挺像傻子的，但是路遥知并没有这么想，因为他更偏向在父亲逝世后身心灵被掏空的状态。
为了隐私安全，路遥知随手关上房门，但是另一手在口袋里摁下了录音笔，接着走到床边，低声温婉道：＂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廖昧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兔子，又抬头望了墙面上的兔子，最后看着身上穿着的兔子睡衣，才将头稍微扭过，对着路遥知微微一笑，用那甜腻的声音说道：＂可以啊！＂
对于路遥知来说那就是极为少女的音色，况且他也三十初头了，倘若放在十几年前还是小夥子时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位笑起来都是糖的女孩儿，但是回到现实，这女孩儿的笑容十分诡异。
微微一笑可以说是非常礼貌性的解释了，说白了那红润的脸蛋上挂着要笑不笑的嘴角，刻意提高的模样就好比在说自己很好，但是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畏惧不安恐慌失去安全感，而是混杂些微的活力。
彷彿是为了笑而笑的。
路遥知从一旁的书桌拉了椅子，然后让自己与廖昧面对面坐着，嘴角扬起随便都可以秒杀万千少女的笑容，阿！当真如沐春风般可暖了，很可惜廖昧没有这感觉。
＂小妹妹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让我进来？＂路遥知随意问道。
廖昧从注视着路遥知之后，眼神就没离开过他，死死盯着路遥知的身影，但是眼神并不锐利，而是空洞无神失去精神，就像是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横竖倒躺着没钱购买精神来源的瘾君子。
若没人注意，只会假测这小女孩可能是被吓着，甚么反应也没有，感觉嘴角牵扯的每一次都那么牵强。廖昧又将怀里的兔子抱紧，一手抚摸着兔子下垂的耳朵，然后说道：＂哥哥有说，是警察哥哥吧？说......因为爸爸的缘故对吗？＂
路遥知点头，其实这样的场面很常见。大哭大叫大吼大闹的家属是位列第一的，再来就是向廖昧这样被吓傻儿了，呆愣呆愣的，没有意识到家人的离开是多么突然，就像被刺破的气球，一下子洩气没了底。
况且从警十几年，不论从乡间派出所直至现在成为公安局刑侦支队长，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人都会碰到，也包括了什么样的家庭都会接触。
就在方才梁燕与廖衡的对话，多少可以明白这个家庭并不和睦，或许只是平淡了点，也或许只是表面平淡了点。
＂甚至拯救你觉得不幸福的家庭－＂
这句话在路遥知脑海里回响，是什么样的家庭状况会让一位十八岁的少年觉得不幸福？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是什么样的情况造就了十八岁的少年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中生长，以至于父亲死了，都还会让他感到后怕。
路遥知瞥了一眼廖昧手中的兔子娃娃，亲切笑道：＂娃娃很可爱，是谁送的？＂
如果只听录音对话，会觉得十分正常，因为这是一种让被害人家属可以分散心力的问话方式，同时也能在对话过程中不经意说出一些隐藏的真实性。
但是现实是，那只被紧抱着的兔子娃娃，双眼都快被挤凸了，两只大小不一的耳朵，估计是棉花跑出来没有塞回去，还有身体跟手脚都被缝缝补补好几回，不同颜色的针线裸露在外，线头也没有收好，以至于观看这兔子娃娃时有种这娃娃肯定是被放在鬼屋里的错觉。
廖昧半张着嘴，说道：＂很可爱吗？我觉得它好丑！虽然它很丑，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为了表示自己的喜爱，廖昧还深深亲吻着兔子的脑袋瓜上。
＂......＂有种丧心病狂的病态感。
路遥知摸了摸鼻尖，内心呼啸而过：＂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可怖了吗？？难道是因为科技太过于发达导致的人性逐渐颓废丧失，甚至有种像是活尸的感觉？？还是我太浅了，还是说我应该去关心关心我的表兄弟姊妹？？我是不是应该在社会上除了尽责人民保母的职位之外还要将手伸去孩童议题的部分？？＂这万马奔腾的让路遥知瞬间老了好多，贴切来说是他觉得自己快跟不上社会的脚步了！
一定是因为好久没有放假的缘故，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他一定要拖拉着外勤大队的辛苦夥伴们来去吃一顿好吃的，逍遥快活放松身心灵，才能保障他的心理不被巨大压力给压垮，他一定要给自己稳固一束最强而有力的稻草！
＂这么喜欢这娃娃，那它有名字吗？＂基本上只要有一只娃娃常伴身侧，尤其是婴儿时期就一直抱着捧着陪着到长大，这娃娃可以说是自己的朋友一般，几乎都有名字。
廖昧歪着头，笑道：＂我都叫它阿丑，因为它实在是太丑了！＂
＂是......是吗？我觉得挺可爱的。＂不得不说这名字是取得真好，因为真的太丑了这兔子，要是放在店家门口免费领取，路遥知肯定不拿，况且他本来也不会拿。
廖昧皱着鼻子，然后对着兔子直摇头，低声呢喃道：＂可是妈妈说你很漂亮，但是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丑呢？＂
路遥知挑眉，他没有细听廖昧嘴里嘀咕着什么，只见着廖昧自言自语，然后开始摆弄娃娃。一下子拉着缺棉花的耳朵，一下子拉着手臂，最后又将兔子用力拉扯，这让路遥知感觉他要把兔子给四分五裂时，又用双手将兔子拥入怀中，然后拍打着兔子的背后，低声哼着小调：＂快快睡，我宝贝，窗外天已黑......＂
哼着家喻户晓的德国作家创作的摇篮曲，但是音阶完全不再调儿上，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气氛，这让路遥知眉头一皱。
他记得廖昧跟廖衡差了五岁，那也相当是一个初中生了，廖昧的状态和模样像极了在幼儿园内玩家家酒的小孩似的，按常理来说，十三岁的孩子心智年龄虽然还是孩子，但是不至于像个幼童。
加之，廖昧时不时就会查看娃娃的状况，一会儿觉得兔子丑，一会儿觉得兔子美，甚至是不断的拉扯四肢又揉捏抱紧。动作反复下来最少有三次了，路遥知进来这房间也才不到十分钟。
路遥知叹气，估计摸出了廖昧的心理可能出现了人格障碍，所以才会不断的重复动作声音，自顾自地说着话，虽然可以回答路遥知的问题，但是十有八九都会拐弯，给路遥知煞的措手不及。
＂这个阿......丑，陪你多久啦？＂路遥知问话变得小心翼翼，因为他最经不起折腾的就是小孩子，通常小孩子的思考方向比较单一直接，很多时候的情绪都是说来就来，把大人给唬在一旁，自个儿哭喊或是大笑起来，招架不住。
而且在幼童心理学的部分，路遥知的分数是压及格线过的，要不是自己在及格线边缘徘徊，估计现在都被吴情给嘲笑一番了。
＂阿丑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路遥知发誓，这是他见到廖昧以来第一次真诚的笑容，绝不欺骗社会大众！
跟方才牵强的笑容相比，这个笑容真的就是会让一堆男孩子心猿意马的微笑了。
路遥知顺着廖昧的话继续问道：＂这位朋友是谁介绍给你的呢？＂
廖昧被问得一愣，然后一手指戳着自己脸颊，噘着嘴，认真回想，犹豫一会儿道：＂应该是妈妈吧？因为只有妈妈会说阿丑很漂亮！爸爸从来都不说阿丑的好话或是坏话！＂
这下路遥知可以肯定的是这娃娃是妈妈送的，于是乎路遥知又想继续问：＂那你妈妈在哪里呢？＂
其实这是一个很打赌的问题，先不论这个问题如果丢到一般孩子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单凭年龄这一块，大部分的孩子都可以正常回答。
但是廖昧不是正常孩子，所以他不能肯定廖昧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能否是正常回答，毕竟廖昧先前说的句子，几乎不离＂妈妈＂跟＂阿丑＂。
路遥知看了一下手表，十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是上班的时间点，可以理解妈妈去上班了，但是自家老公发生这种事情了怎么还有閒情逸致上班？除了离婚没有其他想法。
而且家中摆设相当简单，却没有一丝女主人存在的气息，彷彿这两娃就是死者廖万祥从孤儿院里扒拉回来，自己自力更生的把他们带大的。
＂妈妈在家里啊！＂廖昧自然的回答道，他把兔子放到枕边，给兔子盖上棉被，然后用食指抵在嘴唇边上，嘴角微微上扬浅笑。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屋内，金光衬着屋内的每一处，一束的光线复盖在廖昧的侧脸上，一明一暗的光亮切割着廖昧的脸庞，让那张稚嫩的脸庞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用着细微的气音道：＂嘘－阿丑要睡觉了，我们不要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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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就没看过我妈了......＂廖衡阐述了一大堆的回忆，那是一道阴影的存在，狠狠佔据掉廖衡十八年来的一大半。
梁燕拍拍廖衡的肩膀，语气平静道：＂你的话我都记得，你不用害怕，今天你给学校请假了吗？＂
廖衡点点头，抽起几张纸巾擦去眼角泪珠，声音哽咽道：＂我其实都不敢问我爸和我妈的问题，因为我爸总是用我还是孩子我不用懂这些话来塘塞我，可是他不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事了。＂提起父母廖衡的身子颤抖，控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说不幸的家庭跟失去家人的痛苦，那我宁可家庭不幸也不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我而去。＂
梁燕一愣，抿着唇，只是拍拍廖衡的脑袋，随后又安慰他几句，最后交代些事：＂由于四十八小时是黄金办案期，所以一有问题就需要请你配合，好在现在学校都是网课居多，你方便吗？＂
＂可以的，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忙。＂廖衡坚定的看着梁燕，即便眼眶内有血丝，即便双眼红肿像核桃，但是他愿意承担起许多事情。
梁燕嘴角上扬，又是一张风情万种的笑容，就连廖衡都有点愣住，随后听到梁燕道：＂如果警察是你的梦想之一，我想你一定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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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知还在跟廖昧对抗中，与其说是对抗，不如说是两个人都闭着嘴巴，然后一个看着墙面上的兔子，两眼空洞无神，一个盯着廖昧一举一动，双眼炯炯有神。
但是廖昧没什么太多动静，连一惊一乍都没有，只是有时候会抬眉，随后又平复眉尾。这让路遥知的心情跟随着起伏一上一下的，他为这小女孩付出太多。
况且这时间不能这么耗着，一但耗过去那么嫌疑人就会逐渐远离这里，逃离出境逍遥法外。
所以路遥知赔不起和廖昧这么玩了。
＂小妹妹，我很抱歉打扰阿丑睡觉，但是现在我该出去了。＂路遥知蹙眉站起身子，谁知廖昧竟然像是吃了炸弹一样跳起来，指着路遥知的鼻子道：＂我说过不能吵阿丑睡觉，你在做甚么！站住！＂
＂......＂完了，这孩子没完了。
此时此刻的路遥知多么希望这扇充满粉红少女心的木门是开着的，最起码有人看到还可以救他！现在的他完全是没法儿动啊！
原本以为廖昧只是说完就过了，没想到还没过！路遥知内心有点崩溃，真的是打死他以后娶老婆都不要生孩子，就是自己撸管子也不生孩子！
路遥知咽下唾沫，全身只能定在原地不动，因为他只要随便一动廖昧就会怒瞪着他，随便都要张嘴责备他。
他真是无辜，从小到大活了三十几年，路遥知第一次被小女孩瞪到不敢乱走动，支队长威严瞬间消失殆尽。
＂队长？你好了吗？＂梁燕敲着木门，从木门另一头打开房门，后头还站着双眼红肿的廖衡。
如果这是真的，此刻梁燕在路遥知眼中是一位充满光辉散发光芒来拯救他的救世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