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46、一语惊醒

　　“你不愿意说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挺好奇的，你说你以前吧，一张嘴就停不下来，鬼主意一想一大堆，整一个油腔滑调的小混混，谁见了你都避让三尺。不过好在本公主头脑聪明，身手了得，否则一定会遭到你的毒手。可现在你看看你的样子，就像蔫了的黄花菜，无精打采，一声不吭。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了一大串，那边还是沉默以对。
　　乌琪儿忽然有点沮丧，大概她生来就不是劝人的料吧！又或者她和吴家宝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可以互相倾诉，互相安慰的程度吧！也对，他们从一见面就开始吵，能有什么关系。
　　她郁闷地扭头对身后的小玉说道：“小玉，我渴了。”说了一大堆话，不渴才怪。
　　小玉立刻将茶杯送到乌琪儿的手上，顺便提醒道：“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乌琪儿喝了两口茶，再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落山了。来的时候都快晌午了，吃了个饭，坐了会儿，再折腾两下钓鱼竿，这半天就过去了。
　　虽然吴家宝还是不愿意跟她聊天，但好歹他今天主动开口跟她说了一声谢谢，总算是有进步！有进步就有希望，乌琪儿决定了，以后只要宫里没大事情，她就准备每天出来。时间久了，她有信心打开吴家宝的心结。
　　“那好吧！”乌琪儿说着站起来，让小玉收起了钓鱼竿。
　　老嬷嬷这个时候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小玉又进去跟嬷嬷说了一声，嬷嬷闻言赶了出来送行。唯独吴家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乌琪儿倒是没所谓，可嬷嬷有点尴尬了。她不清楚吴家宝跟乌琪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乌琪儿也是堂堂的辰国公主，吴家宝的态度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风波。
　　嬷嬷想上前去叫一声吴家宝，却被乌琪儿拦住了。
　　“算了，别打扰他。有空你就多劝劝他，就算出去走走也好。”
　　“唉！我记住了。”
　　送走乌琪儿主仆二人，嬷嬷回来的时候，看到吴家宝也放下了钓鱼竿，就坐在那儿对着夕阳发呆。她的脚步顿了顿，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屋里做饭去了。
　　接下来几天，乌琪儿几乎每天都会来，而且带来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多。吃的穿的用的，一大堆。大包小包的，有时候东西太多了，还特地叫了两名侍卫过来当搬运工。可怜这小小的一间茅屋，都快被她带来的东西塞满了。而所有的东西却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吴家宝连看都不看一眼。因为是公主拿来的东西，嬷嬷也不敢动，最后那些吃的都烂掉了，只能扔到湖里喂鱼。
　　无论乌琪儿带什么东西，吴家宝都无动于衷。这种状况让小玉都看不下去了。
　　“公主！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从宫里带了最好的东西出来，他竟然看都不看，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换做以前，乌琪儿肯定比小玉更来气。凭什么她一个堂堂的公主送他东西，他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给她摆谱。不过现在的乌琪儿想到的根本不是这些，她会觉得，吴家宝之所以不看这些东西，是因为这些东西太平常了，引不起他的兴趣。那么她就得找新鲜的玩意给他，只要能找到一样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那么离她的目标就不远了。
　　“你再发动所有人去找，有什么新鲜的有趣的玩意，都找出来。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乌琪儿一声令下，所有宫女和侍卫都绞尽脑汁开始想新鲜玩意。
　　这天一早，在嬷嬷软磨硬泡之下，终于以提不动菜篮子为由，把吴家宝一起拉到了集镇上。就算只是买菜，至少能让吴家宝出来见见人。他这样终日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接触人群，总有一天会变得痴呆。
　　红叶镇的大街，无论是建筑大小还是人群多少，都没法跟夏国的大同街比。但在这种小地方，能有这么一条闹哄哄的大街让人们赶集也算不错了。
　　吴家宝安静地跟在嬷嬷身后，嬷嬷走到哪里买菜，他就跟着停在旁边，依旧什么话都不说。
　　那些菜贩似乎跟嬷嬷很熟悉了，今天看到嬷嬷带一个年轻人出来买菜，一个个都瞪大了好奇的双眼。有几个还忍不住问道：“大婶，这位年轻人是谁呀？长得挺俊啊！”
　　甚至还有人打趣道：“哟！大婶，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啊？”
　　大伙儿都知道嬷嬷是个寡妇，丈夫儿子都战死沙场，她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生活，从没想过改嫁。
　　“你这挨千刀的猪肉荣，别瞎说。我一个守寡的老婆子哪来的儿子！”
　　“开个玩笑！千万别在意。”猪肉荣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又凑近了几分，低声道：“这小伙儿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看他傻乎乎的？”
　　“嘘……”嬷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把手指望天上指了指，意思就是这位是通天的大人物，千万别乱开玩笑，当心惹祸上身。
　　这下旁边几个菜贩都收起了笑容，谁也没敢再说话。
　　嬷嬷买完了菜之后，大概是碰到了熟人，就一时忍不住想聊几句。可又担心吴家宝会不耐烦，于是很为难。
　　这时候吴家宝忽然指了指前面的茶楼，说道：“我累了，想在这儿歇一会儿。”
　　嬷嬷一听，眼睛就亮了。
　　一则是听到吴家宝开口说话了，二则是她有了足够的时间去会会老熟人。
　　“好的好的，那你就在这儿歇一会，半柱香之后，我再来这儿找你。”嬷嬷连声应着，把吴家宝送进了茶楼之后，便高兴地走了。
　　这个茶楼并不大，大堂里也就四五张桌子，二楼还几个雅间。
　　小二迎上来问候，“客官，想喝什么茶？”
　　“碧螺春。”吴家宝想也没想，直接说了一个茶名。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了愣。思绪仿佛一下子又飘回来以前在大同街的日子，他向来对碧螺春情有独钟，别的茶连闻都不愿意闻，大同街上的几个茶楼都知道他的喜好，只要是他进门，不用问就会立刻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上来。
　　“好嘞！客官稍等，茶马上来！”
　　小二一声吆喝，欢快地离去。
　　吴家宝回过神，找了一出靠窗的位置坐下。
　　茶水很快就来了，可还没入口，吴家宝就皱了眉。喝茶的人，第一步就是闻香，这个茶的香味一点都清，不用喝都知道是陈年老茶。换做以前，吴家宝肯定会把这一壶茶水当场扔到地上，而且会搅得这家店鸡犬不宁，再也开不了店为止。可现在……
　　呵！将就着喝吧！
　　打开盖子，他浅啜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感受出味道，便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他顺势往窗口一探，才发现一个年轻公子拉着一个年轻姑娘企图轻薄，旁边还有一个年约半百的老汉跟那位年轻公子的两名随从厮打在一起。那老人似乎有两下子，一个随从根本擒不住他，可是显然，以寡敌众的趋势，那老人完全占不到一点好处。
　　恃强凌弱的事情到处都能看到，吴家宝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原本就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是在陌生地方。
　　然而人群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事情发生在茶楼门口，那些本来在喝茶的人都纷纷走出去看热闹了，大堂里只剩下吴家宝一个人，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继续喝着茶。这样淡定的人不由得让掌柜起了好奇心，“小哥，你不出去看看热闹吗？”
　　吴家宝勾了勾嘴角，不予回应。
　　看热闹的人纯粹只是看，没有人会站出来为那一老一少解围，这世间的人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时候，店小二看了两眼热闹回来了，嘴里直喊：“这下可要闹出人命了！刘老汉父女俩怎么会撞上红叶镇上的第一恶少呢？”
　　原本不打算再看一眼的吴家宝，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他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老汉弓着身，竟然一个人缠住了年轻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不顾两名随从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闺女！快跑！快跑！”
　　那姑娘害怕极了，想跑又担心老父亲会被那恶人打死，因此脚步犹犹豫豫。旁边的路人终于看不下去，大声劝着姑娘快点跑，不然她老父亲就要被打死了。姑娘听了，哭得更厉害了。
　　那恶少眼看到口的肥肉要飞了，于是对于老汉下了狠手，抬起脚就往他心窝处踢了过去。顿时，老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随之趴到了地上，可嘴里还是喊着：闺女！快跑！
　　如此震撼的一幕，让吴家宝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看着这画面，瞬间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悬崖边的情景。唐飞凤抱着必死的决心助他过桥，以一人身躯替他挡住数十人的追兵。那时候的唐飞凤，就像此刻的这位老汉一样，只要能让闺女逃走，就算自己被打死也甘愿了。而他呢！这么长时间的消极状态，若是唐飞凤地下有知，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该是怎样的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