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45、虚度光阴

　　乌鲁斯倒是说到做到，立刻派了两个人去搞定了住房问题。为了方便调养，他们给吴家宝安排了郊外的一处茅屋，环境幽静，空气新鲜。离集镇上也不远，差不多两里路。还雇了一名老嬷嬷，专门负责照顾吴家宝的饮食起居。如此周到的安排，让乌琪儿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于是，吴家宝留在了红叶镇，而乌鲁斯花了大把的人力和物力，终于顺利地把乌琪儿带回了王宫。
　　回到王宫后的乌琪儿免不了一顿责罚，辰国王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公主，可能是从小太宠她了，以至于把她宠坏了，竟敢大胆溜到了中原去玩。未免其他王公贵族也跟着效仿，他这回不得不杀鸡儆猴，立个威。然后，乌琪儿就被当成了惩罚的典范，禁闭三个月，不准踏出寝宫半步。
　　这样的惩罚，对整天闲不住的乌琪儿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整个王宫的侍卫都把她列为了头号危险人物，时刻盯着她的寝宫，以防她再次出逃。
　　在宫里幽禁的这段时间，乌琪儿一心记挂着红叶镇上的吴家宝，担心他会不会不适应那里的生活，担心他会不会再次晕倒，又或者再度闹失踪。
　　每隔几天，她总是会让小玉去乌鲁斯那里打听吴家宝的近况，直到收到吴家宝一切无恙之后才稍稍放心。但过几天又会开始担心，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眼看三个月的日子就过去了。
　　解禁的当天，乌琪儿早早地换上平民百姓的衣衫，准备带着小玉出宫。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乌鲁斯给撞上了。
　　“解禁第一天就要出门，你是不是还想再禁闭三个月？”
　　“少吓唬我，我又不逃走，只是出去逛逛而已。”
　　“去哪儿逛？也带上我吧！”
　　“谁愿意带你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热情笑脸换来一记冷眼对待，乌鲁斯的好脾气当下就绷不住了。
　　“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吗？三个月没见着那小子，你快得相思病了吧？”
　　“我高兴，我乐意。玉儿，我们走！”
　　乌琪儿真的很不待见这个亲兄长，性格唯唯诺诺，做事一板一眼，跟她没有一点相像的。真怀疑，他们俩真的是亲兄妹吗？
　　吴家宝在红叶镇待了这三个月，有大半的时间不是坐在门前的池塘边钓鱼，就是坐在茅屋旁的山坡上晒太阳，十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说跟他之前的生活差别很大，但也算是吃穿不愁。换做平常人，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人一辈子都过不上这种惬意的日子。现在的吴家宝，背后的靠山是辰国的公主，就算他一辈子过这种日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他真的忘记自己的责任了吗？
　　“公子，饭菜已经做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去吃饭？”
　　照顾吴家宝的老嬷嬷挪着小碎步走到吴家宝身后，恭敬地说道。
　　这个老嬷嬷照顾吴家宝三个月了，每天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天亮了来，天黑了走。虽说相处三个月，可两个人能说上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三个月来，吴家宝依旧什么话都不愿讲，什么人都不愿意接触。有时候老嬷嬷实在看不过去，就会劝他出去走走。偶尔碰上赶集的日子，嬷嬷就会拉着吴家宝到集镇上凑热闹。可每回去集镇上，吴家宝也就像个木偶一样，从街头走到街尾，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最后原路返回。
　　日子久了，嬷嬷也放弃了。反正她的职责就是照管好吴家宝，至于别的事情，她实在无能为力。
　　吴家宝点点头，收起了钓鱼竿，放到一边。
　　回屋的路上，嬷嬷又说：“宫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公主的禁闭期结束了，我想她应该马上就会来看您了。”
　　吴家宝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走。
　　这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一阵熟悉的叫声。
　　“吴家宝！我来了！”
　　吴家宝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乌琪儿欢快的身影正朝他跑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小玉，则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得歪歪斜斜，好几次差点摔倒。
　　“公主，你走慢点！小玉跟不上。”
　　乌琪儿不情愿地慢了慢脚步，回过头埋怨，“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经用了。才拎了这么点东西就跟不上了，看来是宫里的饭菜把你吃肥了。”
　　小玉一脸无辜地皱起了眉头，申诉道：“公主，我愿望！这些东西，实在太重了！早知道就该让鲁斯王子一起来的，这样就能让他的侍卫帮忙提东西了。”
　　“哼！我才不让他来，就会泼冷水。行了行了，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来帮你提两包吧！”
　　“谢谢公主！”小玉笑嘻嘻地把手边的两包东西递给了乌琪儿。
　　跟乌琪儿混久了，小玉的性格也随着乌琪儿有几分豪气，这种时候，换做平常的婢女，别说是让公主帮忙拎东西，就算手臂快断了，也不敢说半句怨言啊！
　　“哎哟！怎么能让公主提东西？还是我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嬷嬷一见这个情形，早就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接应乌琪儿了。一眨眼的功夫，从小玉手上接过来的东西又瞬间到了嬷嬷手里，乌琪儿愣了一下，也没有再矫情，身为公主，本来就该是让人服侍的。
　　于是，小玉和嬷嬷两个人提了好几包东西，一路跟着乌琪儿到了茅屋。
　　吴家宝站在门口，没有再挪动脚步，等到乌琪儿走近，才转身进了屋，他不打招呼是正常的，因为心结还没打开。乌琪儿见怪不怪，径直跟着他进了屋。
　　嬷嬷刚做好了两菜一汤，就等着吴家宝开饭。谁知正好乌琪儿来了，于是又多了两个吃饭的。平时吴家宝吃不了多少，起初几天，嬷嬷对吴家宝不了解，怕怠慢主子，于是每天会做一桌子菜，可到了吃饭的时候，吴家宝的筷子伸进菜盘子里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最后倒掉的饭菜远比他吃下去的饭菜多的多，所以后来嬷嬷就把饭菜减量了。
　　“怎么才三个菜？让人怎么吃啊？”乌琪儿一进门，看到桌子上的菜之后，当下就不高兴了。
　　后面跟上来的嬷嬷慌了，立刻解释道：“公主，请听我解释。平时公子一个人吃的不多，我想多做了也是浪费，所以就……”
　　“我是少给你钱了吗？没人让你节省，就算一个人吃不多，至少也该有七八个菜可以挑。”
　　嬷嬷被乌琪儿一顿训，再也不敢说话了。
　　反倒是吴家宝，当做没听见似的，自然而然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地吃饭，完全没理会乌琪儿是为了他在教训人。
　　“喂！吴家宝，你每天就吃这种饭菜吗？”
　　乌琪儿觉得很奇怪，心想，吴家宝以前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平时的饭桌上没个七八十来盘菜是绝对不会拿筷子的。这回可好，两菜一汤就能解决一顿饭了？
　　吴家宝没有反应，继续吃饭。
　　气氛有些尴尬，乌琪儿心里来气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冒着解禁第一天的这个风口浪尖上出来的，就为了来看看他过的好不好，谁知三个月过去了，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死样子。
　　正当乌琪儿准备发飙，吴家宝这边却放下了筷子。嬷嬷知道，吴家宝放下筷子就代表不吃了。
　　起身经过她身边时，他忽然开口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听起来太普通，但却让乌琪儿的身躯一震。不为别的，只为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了。
　　直到吴家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乌琪儿才回过神来，讷讷地问小玉：“他……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小玉激动地点点头，显然她的情绪也很不平静。
　　愣了好半天，乌琪儿忽然傻傻地笑了一声，接着又笑了第二声，第三声，直到连声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
　　乌琪儿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这种感觉就好比走在沙漠深处的行者，在濒临绝望时终于看到了绿洲，那是一种对生命的希望。
　　吃晚饭，吴家宝又坐在湖边开始钓鱼了，他现在的生活悠闲得像个老头。
　　乌琪儿因为刚才吴家宝对她说的那两个字而一下子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地让小玉去买了新的钓鱼竿，打算坐在吴家宝旁边一起钓鱼。可她这种闲不下来的性子，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其实钓鱼只是个借口，乌琪儿就是想跟吴家宝聊聊天。她现在对吴家宝好奇极了，一个人究竟要经历怎样的变故，才会让他性情大变？
　　“喂！吴家宝，说实话，你现在脑子很清醒吧？”
　　乌琪儿放下钓鱼竿，往吴家宝旁边挪了点位置过去。吴家宝头也不回地继续盯着钓鱼竿，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这种反应乌琪儿早就见怪不怪，连带着她的脾气都被吴家宝半死不活的样子磨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