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26、狭路相逢

　　“众所周知的事情，还用得着我说吗？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动手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吗？”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前世的冤家，一见面就没有好话出口，不斗个你死我活就是不罢休。
　　“你说什么？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女子？哈哈……”吴家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仰天大笑起来。这个臭婆娘要是算柔弱女子的话，那么天下就大乱了。
　　一旁的苏毓晴见两人认识，便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对面的女子。虽然是身着中原女子的服装，但那浓黑的眉毛和灵气十足又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并不像中原人，眉宇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看得出她的个性比较直爽高傲。
　　若是番邦的女子又怎么会与唐允翊认识呢？
　　“这位姑娘是……”一则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二则也是为了阻止两人继续斗嘴，苏毓晴适时地插话。
　　于是，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终于同时停了下来。
　　吴家宝郁闷地吐了一口气，极力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情后才转过头扯起一个笑脸。
　　“这个臭婆娘不必认识她。”说着他拉起苏毓晴的胳膊就要走人。
　　“这位小姐，好心提醒你一句，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不可靠了，自己要小心哦！”乌琪儿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吴家宝。同身为女子，她也看到了苏毓晴美得脱俗的容貌，于是出于仁义道德，为了避免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子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有必要提醒一下吴家宝的为人。
　　正准备转身的吴家宝听到这句话，精致的五官立刻扭曲到了一起。
　　“臭婆娘，你真的不想活了吗？”他扬起拳头，目露凶光。虽然姑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武功招数，但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就使出了拳脚。尤其是面对这个让人愤怒到极点的臭婆娘。
　　瞥了一眼吴家宝扬起的拳头，乌琪儿不屑地扬起嘴角：“行了，收起你那个没用的拳头吧！”吴家宝有多少能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可说是一无是处，唯独嘴上逞强的本领倒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吴家宝气得青筋凸起，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忍！一定要忍！姑姑还没回来，他不能在这段日子里惹出麻烦。
　　正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另一个声音。
　　“小姐，你在哪儿？”小玉面色焦虑地在人群中乱窜。乌琪儿走路太快，而她只顾着跟大树说话，一不留神就不见了乌琪儿的人影。这会儿，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要是再次把小姐弄丢了，回去她可就真的会没命的。
　　乌琪儿听到小玉的声音，便回头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没过多久，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小玉率先跻身上前。吴家宝淡淡地扫过小玉，本打算趁机走人，却不料视线被小玉身后的人影定住了。
　　“大树！”吴家宝惊喜地叫到。
　　连日来一直找寻不到大树的踪影，就连张家也没有回去，张师傅张师母也在帮忙找大树，却没想到他竟然与乌琪儿主仆在一起。该死的！他早该想到，大树对小玉有着不同的感情，此刻除了她们主仆二人，他已没有别的去处。
　　恍惚中的大树听到叫声，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在见到吴家宝的脸后犹如惊弓之鸟般转身就跑入了人群。
　　吴家宝见状，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跨出几步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转身望了苏毓晴一眼，犹豫地丢下一句话：“晴儿，先让小翠陪你回去！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话落，没等苏毓晴有所回答，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大树跑掉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人群，毫无察觉地从史俊杰一行人中间穿过。
　　“呀？大白天的我不会是见鬼了吧？”
　　盯着吴家宝远去的身影，史俊杰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吴家宝的人影居然还在眼前晃动。
　　“少……少爷，那好像……确实就是吴家宝。”其中一个跟班凑上前，神情恐惧地丢出一句话，彻底让史俊杰瞪大了眼睛。
　　“咚！”一记暴栗在那个可怜的跟班头顶炸开。
　　“怎么可能？鬼能在大白天出没吗？”
　　另一名跟班随即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那小子并没有变成鬼。”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史俊杰瞬间皱起眉头，开始揣测这其中的可能性。自从那晚废园事件后，吴家宝便离奇失踪了，被鬼抓去的说法只不过是众人的猜测而已，终究谁也没有亲眼看到。
　　难道……那小子真的没有死？
　　“走，跟上去看看。”为了打探虚实，史俊杰大手一挥，一行人迅速尾随而去。
　　吴家宝一路跟着大树的脚步追去，在大同街上他不敢太过张扬，以免显露身手，直到出了城门，吴家宝终于提起脚力，最后在城外的小树林按住了大树的肩膀。
　　“啊，我说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跑什么呀你，真想跟我绝交吗？”吴家宝郁闷地叹了口气。一路追到城外，就算是追女人也用不着这么费力。
　　“呵！从来没有交过，何来绝交之说？”大树靠在树杆旁大口喘着气，不屑地丢出一句话。
　　吴家宝闻言，眼神一暗。
　　“十年的好兄弟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好兄弟？哈哈……”狠狠甩掉吴家宝按在肩头的手，他笑得更加肆意了。那笑容带着不可抗拒的悲伤与愤恨，仿佛在宣示着主人痛苦的命运，“十年前，你是名门贵族少爷，而我却卑微得连唐家大门都不敢跨进半步，注定只能成为你的牺牲品而存在；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是衣食无忧的少爷，而我，却是一个被亲生母亲丢弃的孤儿。凭什么？我们凭什么成为好兄弟？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我们凭什么成为好兄弟？”
　　大树一动不动地盯着吴家宝，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像是要把所有愤怒和不甘全都发泄出来。
　　“……对不起！音儿。”吴家宝无言，眼底透着深沉的无奈，心中那一抹难以言语的自责感促使他再次伸出手，企图握住大树的手臂。
　　然而，大树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再次狠狠地甩开吴家宝的手。
　　“不要叫那个名字，聂音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为了唐允翊而死的。”
　　“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不甘全都是因为我，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母亲是无辜的，她其实很爱你……”
　　吴家宝的话还没说完，便立刻被大树打断了。
　　“爱我？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替别人去死，这叫爱我？把昏迷的我丢弃给过路的杂技班，这叫爱我？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
　　“大树，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母子不和，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可以弥补。”
　　“弥补？”听到这两个字，大树忽然狂笑起来，“哈哈……你要怎么弥补？你能把十年的天伦还给我吗？算了，就算能把时间还给我，在她的眼里还是只有一个唐允翊，永远看不到我。”他笑得悲凉。
　　听了大树的话，吴家宝停顿了片刻，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道刺眼的亮光从眼前闪过。
　　“好！如果是这样，那么你杀了我以后就不必再担心了。”吴家宝毫不犹豫地把剑举到大树眼前。
　　大树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吴家宝的脸半晌，随后眉头一紧，伸手接过吴家宝手中的剑。
　　“你以为我不敢吗？”挥剑抵上吴家宝的脖子，大树两眼愤恨地瞪着他，五指紧紧握着剑柄，关节渐渐泛白。
　　吴家宝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忽然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这是我欠你的。”
　　紧握剑柄的手心渐渐渗出细汗，他却终究下不了狠心。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恨，他也不忍对眼前的人痛下杀手。天意弄人，十年前本该结束的宿命，为何偏偏在十年后再次纠缠到一起。十年前的无可奈何造就了十年后的于心不忍，如今的他，怎能忘恩负义对吴家宝下手？
　　“十年的痛苦休想用一条命来偿还，这辈子你都是欠我的。”挣扎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他转手狠狠将剑掷向天空，剑尖急速垂落，稳稳地插入泥土中，伴随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左右摇晃着。
　　看着大树决然离去的背影，吴家宝忽然连跨步追上去的勇气也没有了。说出这样的话，大树的心里到底该有多痛苦？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大树心中的恨？
　　蹙起眉头，吴家宝暗叹一声，无奈地离去。
　　树林的这一头，几个鬼祟的人影簇在一起。
　　“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盯着吴家宝离去的背影，史俊杰疑惑地蹙紧了眉头。片刻之后，一道阴险的弧度从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不管唐允翊是谁，聂音儿又是谁，总之这回他非得找机会对付吴家宝不可了。